《染指》簪兰

15、第十四章 又见他

　　因为有雪的关系，马跑在路上并未溅起尘土，只有清脆的蹄声自远处而来。
　　韩六指抬起头来，见覃清冉、崇骏他们迎上前去，知道是那个“靠山”来了。跳下车，整整衣服，走上前准备给“靠山”见礼。
　　马背上的人笑着跳下来，与那几个一顿互相拍打。当然，萧僮与秦诚是不敢“还”拍的。
　　韩六指站在那儿，看着沉浸在见面喜悦中的几个人，心里倍觉伤感。
　　她看起来是永远不会融入到眼前的欢乐中了。这个“靠山”，曾经在知道她就是那个“韩六指”后，一句话也未说，扭头就走了。刚才崇骏与覃清冉在路对过说的话中也有她吧？覃清冉身边感情最深厚的四个人，都对她有意见，覃清冉还会坚持与她做朋友吗？
　　韩六指忽然觉得有些冷。
　　覃清冉回头，将韩六指拉到身边，对“靠山”说道：“英然，这就是韩六指。六指，见过主帅。”
　　韩六指撑起嘴角，行礼，道：“见过主帅。”
　　霍英然“嗯”了一声，转头看了眼崇骏。
　　崇骏微微摇了摇头
　　霍英然装作失意地“唉”了一声，拉着覃清冉向前走，边说道：“什么‘主帅’，封了个‘平西将军’而已。调到北地来，‘襄助’兴武将军，驻守和乐回，”
　　崇骏拉住他，问道：“旨意到了？原说是升的，我还以为至少是替那个老家伙的，本想着以后就不用受他的气了。这是怎么说的？若不是咱顶住了那傲虎，哪儿还有这帮兵部的人说话的地儿？咱死了多少弟兄？你费了多少心力？那些军功是摆着玩儿的吗？”
　　覃清冉喝住崇骏，“回了军营可不许再这么乱说！小心招来不必要的祸端。”
　　霍英然倒不在意，“其实呆在这儿也没什么不好，再升难道回兵部？整天和那些人哈哈，我也受不了。在这广阔天地下纵马驰骋，岂不更爽快？”紧走两步，低下声，对二人说道：“听闻朝中现在斗的厉害，咱们身在天边，反倒容易保住小命。对阵杀敌，才是死得其所。”他话锋一转，“后面那个，可以讨论一下吗？”
　　覃清冉摇摇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霍英然一挑眉，问道：“你打算把她安置在哪儿？”
　　“她是个女人，得自己住一处。”
　　“自己住一处？你不觉得太显眼了吗？”
　　“那就安排她看药材，正好她对这个也有兴趣。”
　　“对药材有兴趣？那就更不行了。”
　　“让她和清冉住一起得了。”崇骏插嘴道。
　　霍英然斜了崇骏一眼，转头对覃清冉说道：“安排在营边。越安全越好。”
　　“安全？谁安全？她一个女人，万一有什么事，怎么办？”
　　“她一个女人，你就不应该带来。”
　　“带都带来了。”崇骏又插一嘴，“要不安排在居阳城里。”
　　“她不会同意。”覃清冉一口拒绝。
　　“她不会同意？什么时候轮到她做主了？”霍英然不悦。
　　覃清冉深吸口气，说道：“还是那句话，我负责。”
　　二人见没有商量的余地，都叹口气。
　　崇骏拉住二人，说道：“久未比试了，今儿赛一回如何？”
　　覃清冉推辞道：“哪回赢过你们了？和你们比你们吃饭的家伙事儿，太吃亏，我不玩。颠散了架，罪还得我自己受。要比，你们俩比去。”
　　霍英然一把拽住要去拉覃清冉的崇骏，说道：“走，咱俩比划比划。下次我再说他是个纸人，你可不能拦着。”
　　覃清冉笑笑，没理他们，拉着韩六指，上了马车。
　　韩六指在车厢边儿上安安静静地坐着，思绪纷乱，又好像脑中一片空白。其实一路上她都在隐隐担心，不断给自己安慰，大半年过去了，应该能证明自己不是坏人了吧。可今天那两个人眼中的戒备让她明白，她做出的证明远未达到有力的程度。
　　覃清冉见她一直不说话，咳了一声，问道：“整天小麻雀似的人，怎么成了闷葫芦了？”
　　韩六指看向他。这个人，今天两次给了她温暖。于是抽起嘴角，笑道：“话多嫌我烦，不说又嫌。真难伺候。”
　　“嗯，”覃清冉点点头，“可能被聒噪惯了，冷不丁静下来，有点儿不适应。”
　　韩六指翻了个白眼，“嘁！”
　　覃清冉笑了，“说话吧，万一憋坏了，还得劳动我治，太麻烦了。我委屈点儿，忍忍算了。”
　　韩六指瞪他。
　　忽然脸一垮，她轻声问道：“刚才，他们说我了吧？”覃清冉刚要否认，她忙打断，“没事，我明白。我真的没事。如果换了我是别人，我也不会信。”她看着他，有些犹豫，“其实我……我……”
　　覃清冉柔声道：“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或许有一天……但我能保证的是，我不是坏人，真的不是。我不是什么奸细、探子，还叫什么来着？哦，对了，细作。我不是。我是天怡国人，与你们这里的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联系。我认识最多的就是你们雍国人了。你们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去做伤害朋友的事。我知道，空口无凭，漂亮的话谁都会说，可我会让你们看到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对吗？”韩六指喘口气，“在这里我无亲无故，所以很羡慕你们几个的感情。不要因为我，伤了你们之间的友谊。”她低下头，抱住膝盖，“活着，对我来说，就已经是很有意义的事了。我不会再奢求什么。每天好好地活着，就足够了。不用再为我争什么。”韩六指抬头看着他，绽开一个微笑，“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