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簪兰

12、第十一章 过节

　　天气虽然寒冷，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还是让街上喜气洋洋。
　　除夕这天刚好赶到一个小小的官驿，看守驿站的是一对姓林的中年夫妻。四人的到来，让这个小驿站显得热闹起来。六个人围在一个面案子前，七手八脚地包着饺子。
　　听完林大嫂唠唠叨叨地诉说对参军在外的儿子的思念，萧僮、秦诚便开始埋汰韩六指捏的饺子难看至极。韩六指就用些“超级、无敌、宇宙”之类的修饰语嘲笑二人包的饺子奇形怪状、惨不忍睹。
　　林大哥一开始有些不适应，时不时地偷瞄覃清冉，希望他可以出手调停。
　　覃清冉慢慢捏好一个，优雅地放在盖帘上，安慰林大哥，“没事，习惯就好。”又拿起一个饺子皮，整了整，“他们是想通过吵架抬杠来增进他们之间的感情。虽然有点奇怪，但目的是可以理解的。“
　　三双眼睛同时转向覃清冉。韩六指的眼睛是瞪着的，秦诚的眼神表达着不平，萧僮敢怒不敢言。
　　覃清冉云淡风轻地略掉这些灼灼的眼神，修长而灵巧的手指捏出美丽的褶皱。
　　林大哥有些不明白，想了想，又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两个小哥都中意一个姑娘？这不太好吧？“
　　可惜面案子并没有似天一般大，压低了的声音仍然被那三双竖着的耳朵给听了去。
　　萧僮“哼”了一声，放下饺子，说道：“天下就剩她，也别想！”转身对覃清冉略一躬，“少爷，我出去看看马。”
　　韩六指“呸”了一声，“拜托，就算是想表达这个意思，也换个新鲜点儿的好不好？难怪喜欢‘哼哼’。”
　　秦诚见自己的活计被抢走，外面又确实天寒地冻的，就说了一句：“林大哥，您的眼神不太好啊。”主动进厨房帮林大嫂烧水去了。
　　两个靶子逃了（这是韩六指的想法），韩六指看了一眼覃清冉，决定先大度地放过他。咳了一声，对林大哥说道：“我们之前遇到一个店老板，十分惧内，听他说话似乎还怕被老婆打。我看林大嫂也很爽朗，林大哥应该不会被欺负吧？”
　　林大哥拍拍胸脯（忘了手上都是面），豪气干云地说道：“那当然！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让女人骑上头去？”
　　被秦诚替换出来的林大嫂没听见韩六指的话，自己丈夫的话倒是听得明白，人还站在门口，就问道：“谁骑到你头上去了？”
　　林大哥脸一红，忙给自己解围，“你林大嫂的肚皮争气，第一胎就给我生了个儿子，我高兴的呀，天天把儿子扛在肩头上让他骑来骑去。”
　　覃清冉笑着斜了韩六指一眼，叫她不要胡闹。转了个话题，打开岔去，“林大哥只有一子吗？”
　　林大哥嘴一张，没等发出声音来，林大嫂就接过了话头，噼里啪啦地说开了，从她怎么嫁过来，生了几个孩子，孩子又各散在何处，她公公婆婆怎么对她好，又是怎么没的，到她如何说动驿管，让她来这儿陪伴丈夫，也少少地领几个钱。这碎碎叨叨的话虽多，可也能看出林大哥尽管并未执掌家中大权，但他在林大嫂的心里是排在她自己前面的。林大哥极偶尔地能插上一两句话，多数时候只是呵呵地笑着，边点点头附和。

　　晚饭虽然简单，大家说笑着，又喝了点醇香的“陶然”酒，节过得还算不错。韩六指把姜昆、唐杰忠说的相声《虎口脱险》改编成神仙版，逗得大家前仰后合，包括她那两个对头。那两个人在笑完后还没忘记迅速换上鄙夷的神情。
　　过了子时，互相拜完年，大家打着哈欠都去睡了。

　　韩六指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看着天上晦暗不明的月亮，心里有些惆怅。看来她真的是受韩成慧影响太深了，总觉得幸福欢乐的背后不知隐藏着什么，乐观的壳子里装着的是一颗小小的悲观的心脏。
　　覃清冉站在韩六指的身后，听她轻轻地叹气。
　　这个人看起来很容易懂，她的一颦一笑都写在脸上。可她又很神秘，她心中的那个很是不同的母国是真实存在还是只活于她的想象中？她坦然接受质疑却又无法解释清楚她的来历与目的。她靠近自己是怀有某种想法还是单纯的……
　　他检敛了下自己的思绪。
　　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一泓山泉，还是一汪深潭？
　　覃清冉加重脚步走到韩六指身边，问道：“怎么还不睡？今儿天亮后还要赶路呢。”
　　韩六指嘻嘻笑道：“在看月亮呢！你说今天可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月亮也不给个面子圆一下。”
　　覃清冉看着她，“想家了？”
　　韩六指摇摇头。
　　“想心上人了？”
　　韩六指笑了，点点头，“嗯。”看到覃清冉的脸上瞬间闪过疑问，心里有些得意把他给骗了，“我很想她。她对于我来说，可以用上这个词：‘亦师亦友’。我很想把她当成自己的——”韩六指故意拉长声音，顿了顿，接着说道：“亲姐姐。”
　　覃清冉觉得好笑地看着韩六指顽皮。
　　韩六指收了得意，又转头看着月亮，“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我突然走了，她会不会有点儿伤心，有点儿想念？我希望她可以过得好。”
　　“你与她既然投契，感情又深厚，她自然会想你的。”
　　韩六指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可惜我知她，她却不如我知她般知我，她心想。不过韩六指的性格可能就是这样有些小别扭，伤感的时候她就想找些乐子。她谄媚地笑着，伸出手，“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覃清冉看了看她的手，又看看她，“换个吉祥话。”
　　韩六指想了想，“是啊，你若发财，这世界就得多些人生病才行。那‘生意兴隆’自然也不行。‘青春永驻’？”她夸张地抖了抖身子，“太恶心了。‘姻缘早成’？你那仙女什么时候才能下凡还说不定呢。‘身体康健’？你自己就是大夫，这没什么难的。‘步步高升’？你好像并不太在乎……哎，你不觉得自己有些令人讨厌吗？连给你想个吉祥话都这么难。”
　　覃清冉将她推回屋内，说道：“回去慢慢想，想好了才有红包可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