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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阿虞(四) ...


  •   ——

      待剩下最后一层里衣的时候,我的手腕猛的被人抓住。

      我大惊,抬眸之际发现华子钰已经坐了起来。不是说他昏迷了么!

      他好像知道我是谁,开口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惊愕片刻,然后平复受惊的情绪。

      “听说庄主病了,所以来看看。”我以为我说的是十分坦然的。

      “看病?那你脱我的衣服做什么?”

      我咋舌,我总不能说趁机占点便宜吧?我低头在脑子里琢磨着该用什么理由来解释,我也怕以后山庄传我对庄主有不轨之心之类的话。那恐怕山庄会再容不下我。

      就在我沉默之际他突然松开了我的手,然后自己动手解开了最后一层里衣,我愕然的睁大眼睛,却听他说:“要不要点一盏灯让你看看我的胸口上是否黑印?”

      他双眼虽是看不见,可是此时此刻,他面对着我,我却是有些坐不住了。

      我干笑了两声,然后说:“什么黑印啊……庄主胡说些什么。”说着我已经站了起来。

      我后退两步:“我看庄主根本没有大碍,先回去了。”我觉得,我即将在山庄待不下去。

      我还没走到门口,突然腰际就被环住了。身后的人身体贴了上来,与我的后背紧紧的贴着,我能感觉到微微的温度。

      他的头贴近我的脸,薄唇在我耳边游移。

      “你是谁。”

      我全身一僵,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我无法回答,他将我抱得紧紧的,突然他嘴里念起一个我仿佛听了无数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杨月。”

      我颤抖着身体,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喉咙。

      “你是杨月。”他突然肯定的说道,我却是因为他的肯定全身力气抽离身体。然后我开始哽咽,或许真的太久太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我眼前突然变的模糊。

      渐渐的我的抽泣声溢满了整个屋子。

      耳边竟是他低低的柔声细语,像是松了一口气,却是万般感叹,他说:“真的是你。”

      漆黑的夜里,他将我紧紧的抱在怀里,我的后背紧紧的贴着他。

      鼻尖可以嗅到淡淡的冷香。这是我最熟悉的味道。

      然后他转过我的身子,我在黑夜之中怔怔的望着他的这张脸,泪已经沾湿了衣襟。

      ——

      我叫杨月,是前庄主故人之女。

      父母早逝,自幼便被带回山庄,在山庄长大,同华子钰一起。

      他年长我三岁,可是我却从未不用哥哥称呼他,因为那样很丢脸。

      自我懂事以来,我便喜欢处处与他作对,不因别的,只因我就是个畏强欺弱的人,华子钰性格恬淡,不喜争吵,我便愈发想要气他,他越生气我就越开心。

      前庄主对我也是偏心的不得了,如果发生某一件事,他绝对罚华子钰而不会罚我。

      我记得有一次前庄主让我与他同时为一个病人诊症,然后各自写出药方并且将药熬出端给他以作平日的测试。我们两个同时熬好,可是我却非常坏的故意将他熬好的药打翻。

      最后他气急,追着我满院子跑,我想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给了我一个小小的惩罚,我没注意到前面的路,摔下了台阶。

      不仅一只脚严重骨折,还被摔碎的瓷片割伤了脸。

      因此我把自己关在房中,直到脸上伤好了,疤痕不见了我才走出我的房门。当然,华子钰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幽禁起来,前庄主说如果我不出房门,他就不能解禁。

      之后,我与他一起回忆实在太多太多。

      多的我已经分不清哪些是让我不快乐的,或许一直一直都不曾不快乐过,我以为,我可以一直这样快乐下去,直到我十七岁那年。

      一个叫杜鹃的女子被华子钰带进了山庄。

      都说华子钰天天都陪伴着她。

      都说华子钰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体贴不已。

      都说华子钰喜欢杜鹃。

      我原本不愿意相信的,可是当他为了杜鹃来找我,甚至不惜对我拔剑时,我想我终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心痛。

      那是一种就算是他手中的剑刺穿了我的身体,那样的疼痛都抵不了我的心痛。

      “华子钰,你竟然为了她伤我!”那天夜里我近乎失去了理智,我不可思议,不敢相信,他竟是愿意为了一个那样的女人伤我。

      后来心中想想,我与他关系好像是并不好,都知我与他水火不容,那么,他伤我其实也是正常的。

      可我怎得如此失控,竟拿剑要杀他。

      幸好被阻止了,否则我此生该如何活下去。

      ——

      “你怎么知道是我?”我不解的问,可是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问,或者我应该问他:你什么时候发现是我?

      却听他说:“那日,你从后山林中跑出来将我抱住,我便已经开始怀疑。此后数十日我又与你天天相伴。”

      我看着他,更是好奇:“就这样?”

      别说他看不见,即便他看得见,面对一个这样的我,不仅没了样子,连声音都同原来不一样了,就凭着一个拥抱,而后日日无言以对,他——竟能认出我。

      “难道还不够么?”他轻语。

      所以这次他其实是装病?只是想要试探我?

      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狡猾,我低头想了想说:“你又没抱过我。”

      突然屋子里静默了下来,片刻,他突然失笑:“我怎么没有抱过你?杨月,十七年,我们一起长大,我怎么可能没抱过你?”

      “有吗?”我真的已经想不起来。

      “你七岁那年掉进水里,差点淹死,是我救你上来,抱你回房;你十岁那年从树上摔下来晕了过去,也是我抱你回房;你十二岁那年同我比试,从台阶上摔下去,一只腿摔断,也是我抱你回的房间;你十五岁那年,因为淋雨高烧不退,我……”他却突然停止了说话。

      我茫然的看着他,直到良久,我问他:“你为什么不说了?”

      他怔了良久,缓缓道:“那一夜你闹的很厉害,抱着我不放手……又哭又笑。”

      我眨了眨眼睛:“有吗?”我确实想不起来了。

      他突然将我纳入怀中。

      “为什么?”

      我想我知道他在问为什么我明明身在山庄却不愿意告诉他我就是杨月。

      我说:“我想你是喜欢杜鹃的,可是我伤害了她。”其实我知道杜鹃早在十年前就离开山庄了,可是我却执意的再次提起。

      而他说:“她只是一个病人,仅次而已。那一夜伤你,我是无意,之后我也不好过,你可知?”

      我吸了一口气,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我留恋着他的怀抱。

      “如果我没认出你,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我你是谁?”

      我沉默不语。

      他又说:“人生苦短几十载,一晃十年已过,你我还能有几个十年?为何你离我这么近,却忍心不告诉我你是谁。”

      我苦笑起来,无法开口,心里做了十二分挣扎。良久我终于抬起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我抬起头来揭去面纱,我引着他的手抚上了我的脸颊。

      他手一僵,我却因为他的动作而屏住呼吸,我怕他会嫌弃。

      他可会嫌弃我?我颓然的落下了手,而他的手却还抚着我的脸颊,渐渐的抚过我脸上所有的皮肤,他惊讶凝眉。

      我终于鼓起勇气,我说:“不仅是脸,连带身上所有的皮肤。”

      “为何。”

      我低眉静默良久,我不愿意提起此事,只告诉他离开山庄之后遇上了恶人。他的手重回我的耳畔,轻柔的抚着我的长发。

      我以为他会跟我说对不起。

      可是他却说:“以后有我在你身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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