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机麻

8、阡陌成约年年信（上）

　　寇慕仍然热衷于“跟踪”迟意的游戏，他喜欢每一次不知道目的地的旅行带来的神奇历险。
　　迟意也习惯了常常“被跟踪”，寇慕的游戏，有时候连自己都没有骗过，他却仍侥幸的想迟意是没有发现他的。
　　这一次，迟意已然走了很远的路，他们穿过了两条小溪，翻过了三座小山，迟意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虽然是阴天，两个人的衣服也很快被汗水打湿。
　　盛夏时节，稻浪金黄，玉米丰收，成熟的蜜橘挂满了枝头，迟意站在橘子林前，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喊了身后躲在石头后面的寇慕一声：“出来吧，早发现你了”……
　　两人站在林子里，一眼望不到边，密密麻麻的橘子占据了他们此刻的心情。迟意随手摘了一个橘子大方的剥开来吃了，十分解渴，寇慕一旁站着，很喜欢这些果子，却不敢下手。
　　手里剥开的一个还没吃完，迟意又开始这个摸摸，那个看看。看到寇慕犹豫的样子，她笑：“随便摘啊，我家的，不犯法。”
　　听着她胡掰，寇慕最终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开始挑选橘子，橘子多得眼花缭乱，一时不知道该摘哪个。
　　迟意把摘下来的橘子扔在地上，自己坐在一棵树下，大胆的又剥了一个橘子慢慢的吃。
　　此时两个人已经走进了橘子林中间，寇慕发现周围除了橘子树还是橘子树，看到迟意悠闲的样子，急忙走到她身边：“别吃了，摘两个就快走吧，这么大片果园肯定有人看管，等会儿人来了走不了！”
　　迟意慢悠悠的：“怕什么，我就是看果园的！不会有人来的，坐一会儿，休息好了再走。”
　　寇慕反击：“你偷花生的时候也没想到有人来吧？”
　　迟意立马取笑：“我不失算，怎么能知道飞毛腿跑得这么快呢？”
　　寇慕穷追不舍：“你偷面条的时候知道会有人来吗？”
　　迟意继续取笑他从晒场面条里出来满脸都沾得是面粉：“从这里逃走可比碰一脸面粉扮僵尸要强多了？”
　　寇慕吓唬她：“这里是不会碰一脸面粉，但这些树上都是刺，一跑起来就把你脸划破变成个丑八怪。”
　　迟意满不在乎：“我又不是庄雪，谁会在意一个叫花子的脸蛋好看还是丑？”不过你妈整天美美的，要是儿子今天变成了丑八怪，回去你猜她会不会打死你？”
　　寇慕反诘：“你这蠢货还记得等会儿回去的路吗？”
　　迟意笑问：“你这只猪现在知道怎么走出这片林子吗？”
　　寇慕急了，把橘子扔在她身边：“你摘那么多怎么带走？我……我可不会再脱衣服给你裹了！”
　　迟意扔了橘子皮站起来：“谁稀罕，我去找袋子，你多摘些。”说着便拨开树枝走了。
　　寇慕喊了她两声，她没有理会，寇慕果真不记得林子里的方向，果树全都高过他们头顶，他不敢乱走，颓丧的坐在地上，对摘橘子失去了兴趣。
　　迟意果然从一块石头背后的茶树丛里找到了袋子。寇慕看到袋子时已经傻眼了：“你……哪儿来的？”
　　迟意不屑一顾：“我的果园，我当然有办法。”
　　寇慕嗤之以鼻，不过走了许久的路两个人都累了，不再用心争论，将橘子装满了袋子都由寇慕提着，剩下的几个迟意掀开上衣的下摆全部兜在怀里，大大方方带着寇慕慢吞吞的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累极了，走得很慢，迟意已经渐渐兜不住那些橘子了，寇慕虽然不说，但双手都已经酸了。
　　周末不上学，乡下很多孩子在路边宽敞的坝子里玩，前方就有一群年龄和他们差不多的孩子在一个岔路口的空地上玩丢手绢，迟意看到后飞快的跑过去，寇慕心里埋怨她这时候还想着做游戏，极其不情愿的跟上去。
　　没想到迟意把衣服里兜着的橘子全部给了那些孩子，还回过头冲寇慕招手，寇慕领会了，也加速跑过去。
　　二人把橘子尽数分给其他小朋友，每人只留下了一个放在手里玩儿，顿觉如释重负轻松了许多。迟意手舞足蹈的飞奔向一条岔路下了山，寇慕也兴奋的吹着口哨跑起来，很快就跑在了迟意前面。刚刚还精疲力尽的两个人现在却如同加满油的汽车轰隆隆的开动马力在下坡路上根本刹不住车，在崎岖的乡间小路上像风一样赛跑着，迟意觉得那种奔跑是痛快的，心脏好像已经不在自己体内，忍不住追着心脏而去。
　　很多年以后，迟意还保持着那一天练就的这个在下坡路上马力全开的技能，在下乡采访时常常亮出绝活，在坎坷陡峭的乡间来去自如，她说，人之所以不能飞翔，是因为心太重了，但那一刻她的心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所以身轻如燕。
　　跑了很长一段时间，寇慕却紧张的发现沿路的景色和来时不太一样，迟意总说再过一条小溪就到清溪河边了，但是又走了许久，二人依然没有看到那条小溪，直到清溪河已经在他们面前，望着弯弯曲曲的过河跳蹬石，和自己来时所经过的河段完全不同，迟意终于意识到自己走错路了，又发现自己手里连最后一个橘子也在刚才吃掉了，便后悔把橘子全送了人，一时情急，她“哇”的哭出声来。
　　这回换成寇慕拖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艰难的摸索着回家的路，天色不早了，过了河他们开始找人打听上街的方向，沿着大路慢慢的走。
　　终于走到他们上一次吃花生时的那座石桥，迟意看着自己周围熟悉的景色，早已止住的哭泣忽然又爆发了。寇慕转过头哀求她：“你要怎么样才能不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