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雪》寒山一寺

5、第 5 章

　　雪影虽然名为雪影，却从来没有在满天的飞雪中划出那道最绚烂的影子。

　　白玉堂想过千百遍，不愿意，不忍，却也不得不，伸直了手，将手中的剑尖轻抬，缓缓地指过去，剑尖的另一边，是曹子辛裸露在风雪里的脖子。

　　牙齿还在咯咯作响，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恨。

　　“我早该杀了你！”

　　被雪影那道光映在眼睛上，曹子辛却还是连眨都没有眨一下，固执的瞪大一双秋水眼直直的看着他。

　　嘴角轻挑，就是一抹残酷的笑。

　　“原来你知道——”

　　的确早知道，你要我来这里的目的，绝不会是为了让我来救展昭。

　　曹子辛微微抬起头来，伸长了雪白的脖子，在这样飞雪满天的夜里也那么耀眼，“没错，我不可能是为了让你救展昭而把你引来。”

　　“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见你一面。”

　　真相不愿意被揭晓，往往是因为他的残酷。

　　白玉堂的手还是那么稳，剑尖已经轻触到了对方细嫩的喉咙上，她也因为感到了那一点冰凉，微微一颤，剑尖就留下了一道粉红的划痕，而他的眼睫，也是一颤，立刻被眼前的人捉住了。
　　便笑了：“看到了你，不管过什么样的日子，哪怕李元昊立刻杀了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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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你的心里全是展昭，全是他，一点都容不下我。”她一寸一寸的往剑尖上挤：“你看我的眼神，你自己看过吗？我在里面找不到自己，你宁肯让自己的眼睛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也不让我进去！”

　　白玉堂看着她的笑意越来越深，越来越张扬，精美的五官渐渐因为剧烈的抽搐而变形了一般，露出了不曾想到的恐怖来，像她的笑声，一点一点地嘶哑，一点一点地疯狂。

　　“白玉堂，五爷，我引你来，就是给你机会，给你们机会啊。你珍惜了吗？”

　　你一点都没有珍惜，不管是我给你的机会，还是我！

　　那么，我就毁掉你最珍惜的东西吧。

　　“你知道，李元昊今天没有离开南厢，会做什么吗？”

　　等她的话说完，就看见眼前一道白影闪过。

　　曹子辛曾无数次的为那道雪白的剑光心动不已，不论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白衣仙人翩然如风的落到面前，还是在梦里，他会回头，对着她温柔的笑，并且温柔呵护——只能是在梦里。

　　她从没有这样的看到雪影。

　　白光闪过后，肩头是一片刺骨的凉，连痛都感觉不到。

　　一缕黑发，缠缠绕绕，飘飘悠悠，似乎缱绻着她对眼前这个男人所有的相思与怨念，落到脚边，被雪团一点一点的埋过。

　　看不见了。

　　白玉堂，也不见了。

　　曹子辛睁大了眼睛，还是看不到眼前的人，只有冰冷的宫门，像从一开始就竖立在他们之间般的，还那么冰冷的立着。

　　“你我之间，不拖不欠，无情无怨，永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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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堂赶到南厢的时候，只看到一个身形很高男子离开，一身华丽得几乎有些不真实的长袍，在风雪里显得格外的耀眼，连同他的疲惫。

　　虽然他那么高大，虽然他衣着华丽，但白玉堂却那么清楚的看出了他的疲惫。

　　或许是因为爱着展昭的时候，自己也这样过。

　　南厢的守卫比起一个月之前森严了许多，但对白玉堂来说，来去自如并非难事。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的进了展昭的房间——然后看到了满目的狼藉。

　　他从来没有想象过的狼藉。

　　屋里已经没有什么完整地东西了，一地瓷器的碎片，翻倒的桌椅，还有衣服的碎片——满地都是，一片片，破碎的，绵软的，一直延到了床边，连同撕裂的床帐，仿佛久已不见的晚霞，碎裂的漫布在沉寂的天上。

　　白玉堂看着展昭安静的靠坐在床沿，一片狼藉中，四周还有迷药的香。

　　他一点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展昭的眼睛睁得很大，从来没有那么大，那目光，在这样一片破碎中，有一种突兀的沉静，仿佛经历了千万年才凝结出来的寒冰。

　　那种无法融化的冷。

　　看到白玉堂呆呆的站在窗边，他的眼里有了一丝亮，于墨一般的黑里显得那么微弱，终是有了一点动静的，牵动了一下唇角

　　“你来了。”

　　白玉堂立刻走过去到他身边，看到他身上的衣衫已被撕扯得不能覆体，裸露出大片蜜色肌肤，长发未束，如水般的披落下来。

　　“你——他——”

　　心里有万千句话想要在此刻说，却终究不知究竟该捡哪一句说起，究竟该不该说都不知道，白玉堂只能慢慢坐到他身边，伸手过去将这还在瑟瑟发抖的身体揽入怀中。

　　什么都不说，或许才是最好。

　　展昭也知他心中所想，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眼眸，如晶般闪亮灵动的直视着自己。

　　他——李元昊？

　　“与其说他可恨，不如说可怜。”

　　他轻轻的说。

　　这个狂暴起来如同野兽一样的男子，英俊的五官可以毫不在乎的扭曲，力气大得让人害怕，展昭不知道如果今天没有这迷香，自己真的与他硬碰硬的对上，会是怎样的结局。

　　他的眼里写着那么明显的玉石俱焚。

　　他也痛苦吧。

　　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时，他一边狂笑着，却在一边落泪，死命的把自己压到在床上，那滚烫的气息像火一样喷在脸上，还有他发红的眸子，死死盯着身下的人，却始终没有一个动作，没有一个句话。

　　一直到他受伤般的突然收回双手和所有的愤怒，转身头也不回的推门走出去，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展昭已经太明白了。

　　若不爱，便不会有这样撕裂的痛。

　　他和现在这个紧紧抱着自己的人，都那么清楚的体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