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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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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
他叫出这两个字,就说不出什么话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肯早一些,或者晚一些来,起码不要是现在,展昭是不会愿意让他看到这个时候的自己的。
曹子辛说过展昭直到现在都无法下床行走,所以白玉堂总是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只猫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熟睡也罢,睁开他那双猫眼睛也罢,总之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攀上高墙推开窗户的时候,听见了一声闷响,和一声风再大些就会被忽略掉的呻吟。
然后,他看到展昭跌倒在地。
“猫儿——”
叫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立刻后悔了。
展昭伏在地上,好一会儿都没有抬起头,似乎在凝结全身的力气,也似乎是刚刚自己的那声“猫儿”已经让他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立刻窜了下去,扑到他身边,伸手出去的时候,手也抖得利害。
展昭的全身抖得像外面寒风里的叶子。
他终于抬起头,对着他,没有微笑,也没有悲哀,清秀的脸上依旧是那种淡淡的表情,好像他们曾经喝过的窖藏了50年的女儿红,淡淡的香,淡淡的醉。
“你来了。”他说。
白玉堂双手一拢,将他纳进怀里。
立刻可以感觉得到,怀中的这个人,全身瘫软,几乎没有半点力气,连他立刻开始的挣扎,都那么的无力,像他现在说的话,里面什么都没有。
白玉堂乖乖的回答:“我来了。”
然后双手一用力,就将怀中这人横抱起,感觉到他有丝毫的挣扎,立刻放回到床上,展昭坐到床沿上,几乎也没有力气完全撑起自己的身体,白玉堂紧紧的贴在他的旁边,让他起码有一个依靠。
长长的黑发似乎没有束过了,流水一般的垂坠下来,有几丝因为脸上的虚汗黏在脸上,更衬得他的皮肤苍白得可怕。
“伤还很重?”
他摇头:“已经大好。”
看来也是,从他能够挣扎着练习走路看来,伤应该已经痊愈了,但亏损多日的体力却让他无法再像正常时那样来去自如,连行走都成了很大的问题。
在这个时候,才有多余的精力去吃惊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李元昊告诉他大宋的皇帝已经向全天下昭告了他的死讯,除了这座宫里的少数一些人,所有人都会认为他,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开封府御猫展昭,忠君报国,浴血奋战,被万马践踏尸骨无存,死在西夏的战场上。
虽然无数次的,曾经在耳边响起过他的声音,在梦里看到过他突然走进来时张扬的笑容——
但,他怎么会就出现了?
“你怎么会——”
“有人给我消息。”
一句话说出来,他就不再说什么了,反倒是这个人,看着他渐渐低下去的头,长长的睫毛又盖上了那双黑玉一般的眼睛,拉出了长长的阴影。
突然觉得鼻子上一重,抬头看时,这个人又一脸如往常的笑容,张扬得像是西夏不会有的那种最灿烂的阳光,点了一下他的鼻子。
“说你这三脚猫不行,还是得等白爷爷我来才行吧!”
他睁大了眼睛,有些恍惚的,这话,似乎很久之前也听过——怎么还是那么一字不漏的?
难道中间发生的那一切,都是一场梦?
自己不是约他到舍生崖上断义,要永不相见的吗?
看着他眼中的光渐渐的黯淡下去,也知道这猫儿心中想到了什么。
于是双手圈过去,知道他身上的伤一定还会疼,却偏偏很用力收紧,听着他吸了一口冷气,眼睛里立刻腾起了一阵水雾,睫毛也微微轻颤起来,在他耳畔压低声音,却是恶狠狠的说:“我告诉你,不管你说过什么,白爷爷都不吃你那套了。你别想就这么混过去,也别想死在我碰不到的地方!”
窗外的雪铺天盖地的下着。
白玉堂在离开南厢的时候,似无意,却也是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了曹子辛的房间。
没有光,和周围一样,漆黑一片。
隐隐似乎听到了女人的哭声,但却实在太微弱了,几乎被风一吹就吹散了,好像这样混乱的年代里,他们如风中絮般的悲哀,无影无踪的弥漫,再无影无踪的散去。
他什么也不会做,什么也做不了。
展昭的笑容,太虚弱了。
“我现在走不了,你看看我的样子,如果能走的话,我绝对不会等到你来。”
所以——
“所以,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会每天晚上偷偷的练习走路,恢复功力。”
一个月。
“一个月后的今天,这个时辰,你在北宫门等我。”
展昭做事一向谨慎,平时追随包大人查案断案,总会有非常详细的计划与过程,心思细腻如发,白玉堂曾觉得这个男人长了一颗玲珑心——但这次,什么安排都没有,只是那一句话。
“我会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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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他第一次等人。
他唯一等过的人就是展昭,唯一的一次就在舍生崖上,风吹得那么凛冽,像刀割一样从皮肤上一寸一寸的划过。
但站在北宫门外的时候,他只觉得了透心彻骨的冷。
他不知道,一切会变成什么样子。
直到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一点一点地靠近,但从这个声音出现他就知道那绝对不是展昭,抬头看的时候,曹子辛的脸仍然很苍白,可白玉堂感觉得到她应该是有一种莫名的兴奋的。
他看着这个女人一点一点的靠近,心却沉到了最低。
曹子辛走到他面前,看着他,不等他开口,先说道:
“李元昊,今天没有离开南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