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壁》新燕顿旺

49、杯酒已伤怀

　　周可馨听得大喜，咯咯欢笑，说道：“正应如此。若是能千里传书，我恨不得立即通知阮弼，先生产一批赫蹄送到安庆来。新的包装既体面尊贵，又能让大家更了解不同大红袍的品色。实在是好！”
　　宋达上前道：“周小姐若单独赏我一坛状元红，我担保半年之内，让周家拥有千里传书的本事。”
　　周可馨吃了一惊：“此话当真？”
　　“决然不假。”
　　“好。我不但赐你一坛状元红，事成之后，你就是我们周府管事，月例钱给你加十两银子，让你月月都有好酒喝。”
　　宋达听得哈哈大笑，倒身跪下：“周小姐果然是我命中贵人，宋某今后刀山火海，但凭小姐吩咐，绝不说半个不字。”
　　周仲强扶起宋达，开心笑道：“好酒就罢了，以后可不能因酒误事。”
　　宋达连忙摇头：“不会不会，周管家放一个百心。”
　　说着话，柳掌柜已命府上准备好酒宴，众人欢笑一堂，举杯畅饮。
　　连生右边肩膀上还缠着绷带，伤势没有痊愈，只能用左手持筷子，吃得极不爽利。郑依玲趁着众人觥筹交错，便端了凳子，挤在连生身边。
　　上座是周可馨，柳品元主陪，旁边是郑宇成，柳寺臣和顾晋江副陪，周仲强和宋达年长，坐在周可馨右手边。连生和郑依玲坐在下座。郑宇成见妹妹跑去连生身边坐下，心中不快，用手捂着嘴，连连咳嗽示意。郑依玲哪还愿意理他，直往连生碗里夹菜，遇上豆腐、皮冻之类难夹的菜式，郑依玲便直接喂到连生嘴边，气得郑宇成眼里冒火，碍于柳品元、周可馨都在身旁，不好发作。
　　郑依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连生喂菜，虽然是趁大家举杯敬酒之隙，可周可馨也看在眼内，又见郑宇成脸色不好，频频假咳嗽，心里已明白几分。心道：郑家也未免托大，连生哪里配不上你们家依玲呢？这时斜眼看见郑依玲夹着豆腐，刚送到连生嘴边，不想用力大了，豆腐掉在桌上，连生和郑依玲四目相对，都“噗哧”笑了一声，周可馨心里更不得劲儿，头一仰，把顾晋江敬的一满杯古井烧全喝了下去。
　　顾晋江惊讶地笑道：“想不到周小姐不仅做事有男儿之风，喝酒也不让须眉呢。”说罢又给周可馨满上一杯。
　　周可馨端起杯子，对郑宇成道：“宇成哥，今番幸好得你相助，我敬你。”
　　郑宇成见她端的又是一满杯古井烧，怕她喝多，忙道：“可馨，我喝这状元红总觉着不习惯，不如我们换换吧。”伸手就要去端周可馨的那杯酒。
　　周可馨心里不痛快，正要这烈酒烧心，说道：“宇成哥哥，好酒有的是呢，你干嘛偏要喝我这杯。”她转身对顾晋江道：“顾掌柜，给宇成哥换杯古井烧。”
　　顾晋江连忙替郑宇成满了一杯烈酒。郑宇成心道：周可馨你真是不识好人心。女儿家喝这么多酒，醉了出丑怎么办？何况是当着几位掌柜的面。
　　周可馨非要用古井烧敬酒，郑宇成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推辞，便道：“今日你叫我一声哥哥，心里太甜，我看不如这样，让依玲妹子帮你喝一半，她不是说以后我要是欺负她，还要你帮忙对付我的嘛？”
　　不提还罢了，郑宇成一说郑依玲，周可馨心里好像又给刺了一下。两人目光齐刷刷投向郑依玲。郑依玲正顾着偷空给连生喂饭，这会儿“哦”了一声，不太明白状况，又得装作什么都清楚的样子，说道：“就是就是，我必须得跟馨儿姐喝三杯才好呢。”
　　郑宇成本来就担心周可馨喝多，这会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道：要你帮忙喝半杯，怎么就变成要你敬她喝三杯了？“你——”郑宇成正要出声训斥，可周可馨却站起身来，说道：“依玲妹子，这可是你说的。”
　　周可馨又要来两个杯子，倒上酒，“姐姐先干为敬”，端起杯子，一口灌下去，又端起一杯，仍是一口干了，喝到第三杯，有些着急，连连咳嗽。郑宇成忙给她倒了一杯茶：“哎呦，妹妹……快喝点水顺顺。”抬眼他瞪了郑依玲一眼。
　　郑依玲吐了吐舌头，想不到周可馨这么不含糊，又见哥哥想发火，大概是要自己赶紧喝酒，事到如今，也只能喝了。她捏着鼻子，三杯酒跟三杯毒药似的，喝完直哈哈嘴，又辣又呛，狼狈地坐回连生身边。
　　三位掌柜以前没见过周可馨，只当她是豪爽，可连生看得心惊肉跳，心道：周可馨今天是怎么啦？往常都端着大小姐的身份，现在却跟一个市井丫头似的，喝酒一口一个。
　　周可馨见郑依玲又坐回去，叹了口气，心道：算了，我不跟你计较，就算你对连生倾心，你们郑家排场大规矩大，指定不能同意。可又想到，不知道连生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便又觉得酸酸涩涩。这时看柳品元身边的郑宇成酒杯还是满的，便端起杯子道：“宇成哥，刚刚我要敬的酒还没敬呢，这怎么行。来，谢谢宇成哥。我先干为敬。”说罢头一仰，满杯烈酒又喝了下去。郑宇成瞧着虽着急，也不敢再让谁帮她喝，便赶紧把自己的酒喝了，说道：“周、郑两家本是世交，互相扶持是应该的。别的都不说，可馨妹妹来府上做客，梅园赋诗，我可一直记忆犹新呢。”
　　郑宇成说的是真心话，可周可馨已经心跳加快，脑子开始嗡嗡作响，一提梅园，倒想起连生那首诗，“我自芬芳成一绝”，不正是她现如今的写照吗？一个女儿家，推辞了眼前人的提亲，出行千里，抛头露面，费劲心思地挽救家族生意，还有哪家小姐用得着这般辛苦？看看对面坐着的郑依玲，无忧无虑，只须陪着自己喜欢的人，忙前忙后地开心。自己行吗？
　　周可馨忍着眼眶里就要滴落的酸心泪，回道：“宇成哥，‘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一梦初过’，过去的且让它去罢。来，柳大掌柜、二掌柜、顾掌柜、强叔，我们一起敬宇成哥，还有连生和宋大哥。希望这次安庆之行，一帆风顺，马到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