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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流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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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接近北方,天气就变得越发寒冷。
和亲的队伍,已经远远的驶离了祥南的国界,正缓缓地朝着峻北的王都进发。
现在马车所行驶的地方,原本是名为东陵的国家,5年之前,被峻北一举占领,灭了国,现在已经沦为峻北的一个郡。
若是自己没有同意和亲的话,也许祥南也是同样的命运吧,坐在晃动的马车里看着车窗外凄凉的冬景,烛绯不禁感叹。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不知不觉已经正午,行进的队伍慢慢停了下来,到了稍适休息的时
刻。
烛绯也走出了车外,长时间的舟车劳顿,让她浑身酸痛,借这个短暂的时间,也好稍微活动一下身子。
谁知才刚没走几步路,就被人叫住了。
“公主,外面寒冷,不如回车内休息。”
烛绯回头看去,原来是苍汐。她淡淡一笑,回答得不亢不卑,“我只是在周围走一下而已,没事的,谢谢苍汐大人的关心。”
“那就好。”苍汐也回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又接着说,“公主还是第一次离开祥南的地界吧,
这样呵气成雾的气候,不知道是否习惯呢?”
“总会习惯的。”烛绯的脚踩在硬邦邦的地面上,虽然穿着厚重的衣物,披着白色的狐裘披风,身体仍是轻盈如燕,她杏眼怀着难以琢磨的笑意,轻声道:“因为这里,会成为我的家。”
苍汐凝视着烛绯被冻得红艳可人的脸庞,心里涌上了一丝凉意,这个女人,也许会很危险。他握紧了腰间的宝剑,心里下了个决定,如果有一天这个女人会做出危害峻北的举动,那么,他也会毫不客气地杀死她,因为这个国家,也是他的家,唯一的家。
虽然这些想法在苍汐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却仍然是保持着温和的微笑,“那就好。”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苍汐并不明白,烛绯说出这些话的真实含义,他只是片面地从坏的方面去考虑罢了。
烛绯的心里,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活下去,然后,保护王兄和大家,这是只有自己才能够做到的事情,尽管也许这是一个漫长而又痛苦的过程。
同苍汐一样,烛绯也早已暗自下定了决心,她不会轻易死去,她的这条命要留下来,即使是在冰冷的远方,即使是在陌生的异域,她也会拼尽全力,默默地守护着心爱的人们。
凛冽的寒风吹散了枝头最后一片黄叶,冗长的旅途终于迎来了落幕的时刻。
雪片如柳絮般在天地间飞扬,白茫茫的一片,把万物都抹上了惨淡的素色。飘舞的大雪已经下了好几天了,尽管屋内生着暖炉,尽管披上了好几层冬衣,可烛绯被冻得通红的小手,还是明显地表达出她初来乍到的不适应。
“公主,这个手炉您拿在手里,兴许会觉得暖和些。”紫慕捧着一个雕刻精致的小手炉,轻声走到了烛绯的身边。
“嗯。”烛绯点着头,接过了手炉,顿时一股热热的气息从手开始穿到了全身,她觉得稍微好点了。
尽管她已嫁为人妻,成为了堂堂峻北国的王后,可是紫慕和青忧仍然还是习惯叫她公主,而烛绯自己也没有制止。
“这雪,到底会下到什么时候呢?”烛绯望着从窗户的缝隙里看到的雪景,低声轻喃道。
“到了春天的时候,一定会融化的。”紫慕机灵地接嘴道。
烛绯回过头,脸上露出了一抹舒心的笑意,“是啊。”
紫慕也淡笑着,侍立一旁。
烛绯初到峻北的王都的时候,天空正飘着细雪,跟那天离开祥南的时候一样,轻柔细碎,若不是这般刺入骨髓的寒冷,她还错以为回到了原地。可是渐渐的,北方的天气终于展现出它不同与南方的另外一面,阴霾的云层越积越厚,小雪变成了大雪,然后就是没日没夜地下了几天。
虽然天空不作美,可是隆重的仪式还是如期进行了,王室嫁娶,讲究的是个吉利,决不会因为这些小风雪就延期的。
举行仪式的当天,烛绯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丈夫,峻北的国王苍烈。他是个伟岸的男子,剑眉星
眸,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让人难以琢磨,由此看来,他的城府也许也是深不见底的吧。
繁复的各种礼仪之后,折腾了一整天的烛绯终于得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着她的夫君的来临。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不仅是当夜,就连以后的日子里,她也再也没有见到过苍烈一眼。仿佛是自己被完全遗忘了一般,烛绯终于明白了她名为和亲实为质子的境遇。
可是,既然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也不会轻易放弃,现在她能够做到的事情,是从立稳脚跟开始。对于这个国家,这个宫殿而言,她是个完全的外来者。只有融入其中,才能够把她的决心实践下去。
而第一步,似乎应该从碧樱开始。
碧樱是烛绯到达之后,苍烈送来的另一位侍女,做事伶俐,却沉默寡言,宛如她天生就是为成为侍女而生的,从不说任何闲话,只是规规矩矩地完成吩咐。
所以,尽管烛绯正面、侧面、迂回问了她很多关于苍烈和这个国家的问题,却仍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反倒是靠着紫慕和青忧在宫里跑腿时打听到的各种消息,烛绯才得以拼凑出了一个还显模糊的苍烈的形象。
苍烈,峻北国国君,13岁登基,随即扫平朝堂里一切的势力党派,亲自执政,15岁出兵东陵,1年后东陵灭国,虽然东陵是个不大的国家,可是这个速度也确实是太快了点。峻北国泰民安,富足昌盛,也许很大程度上都是这个少年国君的功劳。现在虽然和西渊在边境上略有战事,但是总体上还是处于平和时期。不过,毫无疑问,他的野心不止这一点,要是这样下去,迟早有
一天,不仅西渊,就连祥南也会沦为峻北的郡土。
虽然是这么分析,可是烛绯在现在这个状态下,什么也做不到,她所能做到的也许就只有尽可能地延缓这个时刻的到来。
漫漫的冬季终于到了结束的一刻,新嫩的绿色悄悄爬上了大地,冰雪消融,春风拂面。一场春雨过后,天气恢复了晴朗。
算起来,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自从仪式上一面之后,苍烈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人影,但是苍汐倒是不时去拜访烛绯,嘘寒问暖,有时候也能够照顾上一些生活起居,烛绯虽然表面上很感激,心里却总是多了个心眼,身在异国,又是这样微妙的处境,对于他人也是不得不防。
这天,烛绯心情不错,让人把琴在湖边的微兮亭里摆好,焚上贡香。已经生疏了一个冬季的琴艺,她想趁这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好好练习一下。
悠扬的弦音,从指尖流淌而出,仿如潺潺的湖水一般,在空气里化开,传播至远处。
御书房里,刚刚放下笔的苍烈身体一震,不由抬起了头,看着琴声传来的方向。凝神听了片刻,他起了身,抬脚迈出了御书房,朝湖边走去。
微兮亭里,烛绯一曲弹毕,手指还拂在琴弦上,正想着要弹奏下一曲,却猛然察觉到身边来了一个人。
她不解地仰起头,却一眼就迎上了苍烈晶亮的眸子。
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了紫慕她们三人下跪的声音,“奴婢给主上请安。”
烛绯见状,才慌忙站了起来,福了福身子,低着头轻声说道:“臣妾给主上请安,不知主上来此,有失礼仪,还请主上宽恕。”
“起来吧。”苍烈微微一下,又挥了挥手,示意紫慕等三人下去。
又行完了礼,碧樱、紫慕和青忧才踩着碎步,躬身退下。
苍烈身着紫衣,头戴金冠,漫步走入亭内,却反客为主,优雅地坐在石凳上,又对烛绯说:
“王后也请坐吧。”
烛绯没有说什么,这是款款坐下。
“传闻王后弹得一手好琴,今日一听,果然名不虚传,不知王后可否为孤再弹一曲?”虽然苍
烈面带笑容地说出这番话,可是烛绯却不觉得安心。
“那么,臣妾就献丑了。”话音刚落,烛绯得纤手就弹奏了起来,这一次,是一首暖暖得曲子。
曲毕,苍烈拍手称好,“王后刚才所弹可是《春风渡》?春来抚曲渡春风,果然是应景又动听。”
“多谢主上夸奖。”烛绯微微一低头,仍然是大方得体却冷淡之至。
苍烈的身体微微向前倾,“孤赏你些什么好呢?”像是有一丝调侃,他伸出手,眼看就要抚上
烛绯凝如白玉的脸庞,却被烛绯轻轻躲开了。
“臣妾只是小弹一曲,并没有什么地方值得主上赏赐。”烛绯淡笑着婉言谢绝道。
苍烈收回了手,眯着眼睛,注视着烛绯好一会儿,才发话:“王后是不是生气了?孤最近冷落你,实在是政务繁忙。”
“臣妾没有生气,主上您多虑了。”烛绯仍然是不冷不热地语气。
“那么,笑一个给孤看看?”苍烈还是没有放弃,反而是有点得寸进尺的样子。
烛绯心里有个感觉,她感到自己好像受到了调戏,但可悲的是调戏她的人竟然是她的夫君。她告诉自己要忍耐,毕竟自己身在峻北,凡是还是要顺着国君的意思为好。
思忖至此,烛绯勉强弯了弯嘴角,才抬起头来,却发觉苍烈正别有深意地看着自己。
“主上?”烛绯探询地问道。
“我没事。”苍烈好像有些慌乱,连忙露出了刚才那般温和的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烛绯隐隐觉得苍烈的笑容里,隐含着一丝哀伤,特别是在看自己的时候,总是会流露出一点。原本只是心里想想,却没想到竟然不知不觉说出了口,“您……在悲伤些什么?”
一霎那,苍烈的神情变了变,却又立即恢复了过来,“王后你在说什么?”
烛绯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慌忙回答到:“不,只是觉得……主上的眼睛里和好像隐藏着什么……什么悲伤的情绪。”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样的时刻居然又把真实想法说了出来,她真是没救了。
“为什么会这么想?”苍烈轻轻挑动着琴弦,装作很随意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认为而已。”烛绯的声音变得很轻,她感觉心跳得很快。
“是吗?”苍烈终于还是没有深究下去,这让烛绯感觉松了口气,可是接下来话却又让她的立刻又绷紧了。
“既然孤已冷落王后多日,那么今晚就好好补偿你吧。”苍烈说着,挥动宽大的衣袖站了起来,“今夜,孤会去你那里。”
“哎?”烛绯惊讶地跳了起来。
“怎么了?”苍烈半回过头,目含探究。
“不,没事。臣妾到时定会恭迎主上。”烛绯连忙平服心情,低头答道。
“那就好。”苍烈留下了一句话,就翩然离开了。
望着远去的紫色背影,烛绯轻叹,今夜也许会是个漫长的夜晚吧。
袅袅的青烟从香炉里缓缓冒出,盘旋在半空,为初春之夜凭添了一份馨香。
风过无声,寂凉之夜。
明亮的烛火下,烛绯出神地看着朦胧的窗户,像是在等待着某个时刻。
靡雪宫里没有其他人,只有烛绯一个人空座着。
自从白天苍烈说了那一番暧昧的话之后,烛绯开始是非常不安,可是细细想了一下,她意识到这也许是个不错的机会,一个试探的机会。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疏远,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和苍烈说过一句话,所以她对于苍烈的了解都是片面的、零星的。
但是现在,和他亲近的机会来了,也许只有这一次,如果能够把握好,或许是个转机,对于祥南也好,对于自己也好。
这是烛绯一个人的战场,除了当事者,任何人都无法介入。为此,她支开了其他所有人。尽管
心里明白这一切,可是此促的呼吸声却显示出了她的紧张。握紧的拳头里微微冒出了汗液,烛光映在脸上,显得有些苍白。
门被推开了,烛绯愣了一下,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披着夜色,缓缓走了进来。
“臣妾给主上请安。”烛绯几乎是下意识地福下了身子,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苍烈的嘴角勾出一抹淡笑:“王后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他的衣饰已经不像白天那么正式,头发也披散了下来,垂在腰间,少了些严谨,却多了一份不羁。
烛绯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露出一丝一毫的惧意,仗还没开打,不能够先乱阵脚。
尽管如此,苍烈还是看出了烛绯的不自然,不过他也很好心地没有点穿。他随意地坐在凳子上,又招呼道:“王后过来坐吧。”
“……是。”烛绯几乎是战战兢兢地坐到了苍烈的身边。
“有酒吗?”苍烈乌黑的眼眸肆意地扫过烛绯的脸颊。
烛绯觉得耳根有点发烫,却借着置备酒具,匆匆遮掩了一下。
三杯佳酿下肚,稍稍驱赶了寒意,苍烈还是一脸面不改色的样子,但是烛绯的双颊却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娇媚可人。
“王后,现在是不是觉得好点了?”苍烈似乎又是语带双关。
烛绯迷惑地眯了眯眼睛,马上就意识到了,只好装作什么都没注意到地回答道:“暖和多了。”
苍烈轻轻笑出了声,纤长的手指在烛绯鲜艳的脸颊上划过:“王后是个聪明人,明白孤的意思吧。”
烛绯心里一紧,愣愣地看着苍烈难以琢磨的脸,忽然长叹一口气,才幽幽说道:“我明白我现在处境,只是,希望可以从主上口中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如果主上可以答应我的话,我也愿意为主上献出一切。”
苍烈扬了扬眉,手指又勾上了烛绯的下颚,“是要孤保证不对祥南下手吗?”
“不愧是主上,臣妾的心思一点都没有料错。”听到对方说出了自己埋藏已久的打算,烛绯竟然不觉得心慌,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孤要答应你呢?”苍烈有些玩味的样子,手指还在烛绯的面颊上游来游去。
烛绯完全镇静了下来,淡淡笑道:“那么,臣妾可否问下主上,为何要娶臣妾为后呢?”
苍烈一怔,收回了手,眯着眼睛说道:“要是孤不答应呢?”
“那么,恐怕主上就要失去臣妾了。”烛绯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能够把生死这么重大的
事情,轻易从嘴中说出,如果是在过去,是怎么也无法想象得到的。
苍烈思忖片刻,慢慢抬起头,凝视着烛绯,慢慢答道:“那么,就看在王后的面子上吧。”
“谢主上恩典。”达到了目的,可是烛绯还是没有一丝的喜悦。
“呵呵,”苍烈忽然邪邪一笑,“那么,王后该怎么报答孤呢?”
烛绯忽然觉得脸颊一阵燥热,眼神慌乱,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臣……妾……”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阵巨响,随后就是冷风刮过,一个黑影朝桌边的二人猛扑了过来。
烛绯就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好像是被谁给推了一下,摔倒在地上,却不觉得疼。当她好不容易回过神,看到的却是让人惊讶的情景。苍烈不知从哪里取来的宝剑,挥舞着正和一个黑衣人打做一团。
刀光剑影,看得烛绯眼花缭乱,连害怕都忘记了。渐渐的,苍烈似乎占了上风。
哪知到黑衣人忽然剑锋一转,使了个虚招,一下子朝跪坐在一边发愣的烛绯刺了过来。
这一切发生的是那么突然,烛绯即使想要闪开也来不及了。
看着明晃晃的利刃离自己越来越近,烛绯人命地闭上了眼睛。
明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却恍如一世。
但是,预料中的刺痛并没有传来,烛绯疑惑地睁开了眼睛,却一下子迎上了一双愤怒的黑眸。
苍烈正面朝着烛绯跪在地上,脸色有些苍白,是他替烛绯挡了那一剑。虽然他捂着右肩,可是鲜红的血仍然止不住地往下淌。
刺客像是愣了一下,动作也慢了慢,正要冲上来补一剑,门外却忽然传来了喧哗的声音,想必是宫廷的侍卫也发现了异常,赶了过来。
刺客似在犹豫,他的行踪毫无疑问是暴露了,若是想要至苍烈于死地,自己也一定无法脱身。权衡了一下,他终于放弃了,冲破窗户,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触目惊心的红色在自己的眼前蔓延,烛绯一下子慌了手脚,“主上,你受伤了。”
苍烈咬了咬牙关,没有吭声,挣扎着站了起来,想要往里屋走去。
烛绯见状,也站了起来,扶住苍烈,说道:“侍卫已经到了,让他们传一下御医……”
“不用!”苍烈皱着眉头,很坚定地拒绝了。
烛绯不明白苍烈到底是怎么了,但是现在情况紧急,她把好奇埋进心里,扶着苍烈走进了里屋。她知道,伤者最需要的是躺下休息。
匆匆把苍烈安顿好,烛绯这才发现,他的右肩背后,被划开了很大一道口子,皮肉都翻了出来,血肉模糊,鲜血把整个后背的衣物都染红了。
“这个伤,太严重了,我去叫御医!”烛绯惊呼道,转而正要离开,却被苍烈拉住了。
“孤说了,不用。”苍烈似乎说话都很艰难,但是他的意志还是没有任何动摇。
“为什么?”烛绯忍不住大喊起来。
“不为什么。”苍烈就是咬紧牙关,什么也不愿意说。
烛绯考虑了片刻,下了决定,“那么,让我看看伤口,我来替你包扎。”
“不用你管。”对于这个提议,苍烈还是不答应。
不过烛绯可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伤口不处理,苍烈是一定会死的。她按住了乱动的苍烈,小心地把后背的衣物撕开。
伤口确实很深,没有了衣服的阻挡,可以看得很清楚,剑伤从右至左,斜斜地划过了整个背部,甚至显得有些狰狞。在伤口下面偏右,烛绯忽然发现一个烙印一样的伤痕,火焰的形状,鲜艳异常,像是刚刚被烙上去似的。
烛绯怔了一下,手不自觉地轻轻抚摸上去。指尖触上的那一瞬间,苍烈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大喊起来:“不要看!”
“哎?”烛绯下了一大跳,慌忙收回了手,有些不知所措。
苍烈像是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响了,便稍稍压低了些,“这是孤的耻辱,所以,不要看。”
烛绯深吸一口气,立即平静下来:“我明白了,主上请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拿些止血的伤药和干净的布,马上就回来。”
苍烈犹豫着点了点头。
忙了一夜,烛绯终于大致上把苍烈的伤口处理完毕了。
侍卫门得知了苍烈被刺的消息,立即分批开始搜查,靡雪宫的外面也布满了人,要是那个刺客还敢回来,想必是插翅也难飞了。
烛绯整夜都陪在苍烈身边,喂水送药,因为苍烈不准任何其他的人接近他,连苍汐都不可以。
烛绯明白他心里一定是有难以说出口的苦楚,所以她什么都没问。
由于受了重伤,苍烈在靡雪宫呆了好几天,烛绯也是不眠不休地尽心照顾。终于在半个月后,
苍烈的身体开始有了起色,一月有余,就能够下地了。
苍烈就这么离开了靡雪宫,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说,但是烛绯心里是存有愧疚的,她知道苍烈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伤,可是这件事,苍烈却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
是夜,月色清冷,朦胧的月光撒在广阔的庭院上,白晃晃的一片,宛如白昼。
御书房的门被轻轻敲了敲,然后,一个人走了进去。
那是个俊逸的少年,眸光如剑,全身上下萦绕着一股孤傲的气息,但是这份孤傲,如今却有消散的迹象。
少年单膝跪地,声音清脆,掷地有声,“缁珈参见主上。”
“孤可真是担当不起。”苍烈的嗓音有些慵懒,略显讽刺,头没抬,仍然是埋首公务。
一时之间,这位名叫缁珈的少年不知该如何回答。
“行了。”苍烈终于抬起了头凝视着那名清亮的少年,“你起来吧。”
缁珈不语,默默站了起来,侍立一旁。
苍烈放下笔,想要直起身子,却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疼得皱起了眉头。他叹了口气,这才又开口:“你已经想清楚了吗?”
“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缁珈低着头,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
“孤并不是不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自己跑来峻北为质,你还真是勇气可嘉啊。”苍烈身
子微微前倾,想要把缁珈看得更清楚。
“只要能够见到王兄,要我做什么都愿意。”缁珈的语气坚定异常。
“也罢。”苍烈思忖了一会儿,又说:“孤决定派你去王后身边,作为她的侍卫,保护好她,你能够做到吗?”
“哎?为什么……”缁珈惊讶地抬起了头。
“要是想见你的王兄的话,就乖乖照孤的话去做。”苍烈笑的一脸高深莫测。
缁珈犹豫了片刻,“我明白了,我愿意服从主上的安排。”
“好了,下去吧。”苍烈挥了挥手,缁珈便消失在门外。
风声突起,刮过苍凉的树梢,发出“呜呜”的响声,形同鬼魅,也许是要发生什么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