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土豪和过气小受》寂静清和

22、王良石毕间峰回路转

　　麦柯因为麦甜的事低迷了很久。
　　白天上班都魂不守舍的，出了好多回错。
　　第三天石毕把麦柯交的一个报告直接给王良退了过去，王良看了两页眼睛都绿了。
　　“哥们你什么毛病？”王良把一叠图纸丢在麦柯面前。
　　那人还盯着屏幕发呆，屏幕桌面上是万年不变的麦柯和麦甜十几岁的合影，沉寂得和死人一样。
　　“喂。”王良推了推他，麦柯才抬头。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前天不是让你把方案改完交给石毕的吗，你什么都没改就交了？”王良靠在桌子边上直摇头。
　　麦甜的事，麦柯同他说了，王良听说郎臻那货今年本来还有意向要进军电影圈，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还是跟老妈打了个招呼。今天一早就听说郎臻回欧洲的消息，知道滕诚那土豪大款现在正宠着麦柯，郎臻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就是可怜了自己兄弟，这几天根本是连魂儿都没有了。
　　“啊，对不起我忘了，我弄吧。”麦柯的眼珠好歹转了转，就是还像僵尸一样红红的挺吓人。
　　王良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刚从石毕办公室里出来，态度是急躁了点，说话也冲：“没事没事，你改不好就回家休息去吧。在这里熬着也没用，好好睡一觉去，你看看你的眼睛，红得吓死人。这些我让陈成做，反正没多少东西。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明显麦柯又处于呆滞的状态。
　　王良拼命摇头，他知道麦柯他们兄妹的这道坎儿，得他们自己迈过去才行，拿了图纸去找陈成，转身看到石毕就站在他们组那块儿，远远地看着他和麦柯。
　　感觉到王良的视线，经理转身要走。
　　王良皱皱眉，故意一把勾住坐在不远处的陈成的脖颈，说话不知道多温柔：“你麦哥身体不好，帮忙改几个图？文件在共享里。”
　　陈成过来也不短时间了，虽然看着年轻，但是王良看这人就和他那份漂亮的简历一样，样貌生得漂亮，而且是个挺勤奋聪明的孩子，再有就是那个心不是一般大。不管学什么都特别快，而且很上心也吃苦，每天都是组里最后一个走的人，王良每天加班他也跟着加班。王良不得不承认当初选了他过来是绝对正确的一件事——长得耐看，工作好用，最重要的是——在石毕面前显得倍儿有面子。
　　比如现在：
　　“组长，这个好像又卡住了，今天已经卡了好几次，什么都干不了。”陈成学习态度一流，说话态度谦逊声音也好听，王良听了就咧嘴笑，瞄了眼石毕还没走，跨过陈成的肩膀控制键盘，声音越发地温柔了：“哦，这个呀，忘了告诉你了，在后台把这个关了就不会卡了。”

　　此时从石毕的角度看过去，正是王良搂着陈成的姿势。
　　陈成点点头认真的模样，他只觉得很刺眼。
　　等王良教完觉得差不多了，想着经理应该已经走了，抬头却发现石毕还在原地。
　　“王良，来一下我办公室。”石毕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麦柯怎么样了？”王良跟着进办公室，石毕却是开口先问的麦柯。
　　“还那样，三天了，没魂。不能指望他做什么，不过暂时还忙得过来。陈成表现很好。”王良知道经理一定是接到上面问麦柯情况的电话了。
　　“嗯……”石毕低头想了想才抬头，“他什么都不用干，你给他安排点机械的轻松的工作好打发时间，中午陪他吃饭，晚上你也别加班了陪着他吧。”
　　“他都那么老大了，过几天就好了。”王良觉得太小题大做了，而且事情很多他得干活呀。
　　“这是工作。”石毕声音抬高了八度。
　　王良皱皱眉应了。

　　“关于陈成——”石毕拿了份文件出来。
　　“很好，强烈推荐以后不是小人物。”
　　“好，我知道。就是让他别每天工作得太晚，来日方长。”石毕揉揉眉心，王良和陈成关系好，王良特别罩着陈成，整个设计所的人都知道，石毕能感觉到王良像是故意赌气一样喜欢在他面前提陈成。
　　“他是等我，没关系，我顺路送他回去。”比如现在，王良会酸酸地说这些，故意说给他听。像个赌气的青少年。
　　石毕只能无视那些：“好。还有，关于你离职的事……”
　　“怎么了？”王良问得着急。
　　“你的合同还有一年半到期，所以违约金要你自己支付，数额在这个文件里，建议你再考虑考虑，不然大家都很麻烦。”石毕不想王良走，原因很复杂，他想给王良台阶下，看到那个人拿过文件随手翻了翻，明明嘴角在笑的：“那么多？坑人呢？我再考虑一下。”
　　听到王良的答复，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一小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王良每天在自己眼前晃，习惯这个人没脸没皮地在自己面前犯二也好，耍无赖也好。
　　是见过了太多的人心冷暖和尔虞我诈，才更加觉得王良的难得。

　　石毕是石家的二儿子，他的哥哥从小什么都很优秀，相貌学识礼仪内涵……所有人提起哥哥都是赞扬的，几岁进的少年班，几岁拍的第一部电影，几岁就考进了大学，几岁就出国深造。
　　说起石家这个从小不爱说话闷呼呼的二儿子，却从来只会说：“老二不如老大，但是很乖不闹心，小时候长得像女孩子一样好看。”
　　石毕上了初中才被查出有自闭症，确切地说，是从小就那样，只是他父母一直不肯承认罢了。爸爸把他拉去拍电影，他在片场被吓得直哭，什么都做不了；妈妈送他去最好的学校，却因为他从来不开口说话，被小朋友们孤立。
　　一直以来父母眼睛里只有那个光芒万丈爱说话又能干的哥哥，等意识到石毕病情的严重性，也已经晚了。
　　石毕在十八岁的时候遇到了小雪老师。
　　那时候他已经严重到没有办法去学校，整天躲在房间里不出去，总觉得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看到他，认可他，小雪那时候还是大二的学生，学的是儿童特殊问题教育专业。
　　石毕记得第一眼见到小雪的时候，她披着长发，朝他笑着的水汪汪的眼睛好漂亮，像两颗钻石会发光。这是他第16个心理干预的老师，他接受了她，在那之后的七年里，小雪一直都在他的生命里。
　　石毕还记得他十四岁以后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是：你的眼睛好漂亮。我喜欢。
　　是对小雪说的。
　　那天小雪老师哭了，石毕一直以为那是因为她也爱他，期待他早点好起来。
　　他为她重新说话，重新去念书，捡起小时候就丢掉的画笔，有了自己的理想和奋斗的目标。
　　他在父母不同意他和小雪交往的时候第一次像男人一样像哥哥那样掷地有声地和爸妈争吵争辩，也在他以为幸福离他很近很近的时候，彻底失去了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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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石毕终于去邻市见到了小雪老师。
　　没有人告诉他，小雪很多年前就和现在的丈夫订了婚。
　　在他信誓旦旦和父母抗争要娶他唯一的女神做妻子的时候，总是陪着他的小雪老师已经有了爱人。
　　石毕见到老师的家里摆着一排她和丈夫认识十几年每一年的合照，从两个青涩的少年少女，到如今有了一双子女的美满家庭。
　　女人依旧是美丽的，那双眼睛依旧如星辰钻石般闪耀。
　　只是女人一脸的愧疚和真诚的道歉，石毕很久很久才听懂，才接受。

　　女人说，那时候她是唯一一个自己愿意说话的人。
　　父母给了她很多钱，让她陪着自己，哪怕后来石毕对她产生了依赖和爱意，她想离开也不能，因为父母不同意，怕石毕没痊愈，怕石毕会想不开。
　　石毕还记得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和小雪被爸妈拆散的时候那种撕心裂肺的疼。
　　那时候他的自闭已经治愈，他会发泄情感，会哭，会流泪，会失眠，会悲伤……
　　只是经历过那一次他发现——好像如今再接受这个事实，也会想哭，很悲伤，但是心里再难受也没有当年的那种疼了，从头到尾他都很冷静，话也说得不多，最后只说顺路来看看，谢谢老师那么多年的帮助。
　　他见到女人脸上释然和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他后悔没有给她两个可爱的孩子买玩具和礼物，也庆幸自己没有见到那个周末加班，普通却能给女人全部幸福的一家之主。
　　那天开车回家的路上，石毕的脑子里除了迷茫失望，就只剩下一个人——
　　他曾经觉得这辈子包括父母在内，真正爱他在乎他肯定他的人，只有小雪一个——那是他活下去并找回希望的明灯。
　　可现实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却也告诉他，还有这样的一个人，虽然总是有点犯二，但是对他是真正的好。只可惜——
　　只可惜他们的性别有点尴尬，而且，自己早就拒绝地关上了门。
　　都不知道该惋惜，还是该嘲笑自己的幼稚天真和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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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小雪走后，石毕一直都很怀念小时候自闭的自己。
　　那时候他什么都不用关心，对什么都不会产生感情。
　　四季更替，人来人往，同他都没有关系。他可以对着墙壁发呆一整天，不用说话，不用移动，很自在也很简单。
　　病好了，好像再也回不去了。再逃避再不愿意面对，他还是能说话，还是要关心衡量周遭的一切，还是要承受所有的苦痛，所以石毕变成了工作狂，这是他觉得活着唯一能做的一件事了……

　　石毕走神了。王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喊他的名字没有反应，看到他眼睛下的阴影，王良还是觉得心疼得不得了。
　　现在每天不再早晚跟着他了，他每天吃什么晚上几点回家他都不知道，觉得他好像憔悴了很多，那天他去见那位女老师回来以后就变得怪怪的了，见完老情人不是应该很兴奋吗，王良都做好恶心一下人以后就认命地怒甩衣袖，走人眼不见为净了，只是石毕怎么连一点高兴的气息都没有表现出来？
　　王良挥了挥手，对面的人终于回过神来。
　　“我明天开始去泰国开会，最近都不在，你们现在的案子可以先缓缓，等我回来再说。都别太累了。”
　　“啊？去多久？”王良听石毕说要去出差下意识地问。
　　“半个月。”石毕说。
　　“太长了。”王良脱口而出，一想到要半个月见不到，心里就不爽。
　　石毕看他。王良赶忙改口：“啧，你半个月不在，我们这边有什么事——怎么办？
　　“出差又不是去月球，工作问题可以视屏开会解决，小事你们几个组长商量着做就好。回来给你们带礼物。”石毕嘴角微微地扬了起来。
　　王良还瞪着眼睛，脸上有点红呢。

　　“你去那么久，那个……”王良想问你去那么久你家老师知道吗？想想他也没资格问这个问题，还是闭嘴不问了，但是一想到上回石毕去谈合同差点被潜规则的事情，王良就又坐立不安了。本已经起身要走了，又转身回来：“你一个人去，那边要喝酒怎么办？”
　　“张组也去。”石毕看着王良的别扭样，觉得之前心里堵着的东西都松了。
　　“哦，那……经理多弄点大案子过来。一路顺风。”王良说话怪里怪气的，走的样子也有点别扭。
　　等人出办公室好久好久了，石毕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王良身影消失的大门，伸手摸摸嘴——
　　那里在笑。

　　这是自闭症治好以后，石毕其实很喜欢的一种情感。
　　虽然出现得很少很少，但是心里很甜。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