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柯在电话里反复确认了三遍,挂了电话以后,整个人都有点飘。
下意识地去抓地上的衣服,脑子里飞快地转着,从最好的情况,想到最坏的打算。
手上的动作从震惊后的迟钝到了然后的急躁。
“怎么了?”滕诚还躺在床上等着麦柯回来继续睡个回笼觉,但是那个人的话语和动作都告诉他——甜甜应该出事了。
“滕诚,帮我个忙行吗?”麦柯迅速扣着衬衫的纽扣,扣错了,他有些焦躁地扯着衣服,说出来的话里绝对带着恳求。
“你很少喊我大名。”滕诚原本看好戏的表情也收了起来。
“我妹妹——”
敲门声响了起来,门口是管家的声音,是滕诚的电话。
土豪接过电话一句话也没有说,听完就挂了,指了指浴室道:“先去洗个澡,吃过早饭我送你过去。”
“不用,我……”
“滕辉也在里面,还有郎臻。急什么?现在去的话,到处都是记者。听我的。”土豪拍了拍麦柯的肩膀,慢悠悠地去浴室了。
那句话说得没什么感情,但是让麦柯心里好受了些,一直在发抖乱扯的手终于从衣服上放了下来。
电话里,公安局的工作人员通知他,麦甜因涉嫌故意伤害他人被拘留。
被伤害的对象是她们学校的客座教授,教授是名人郎臻,现在他要告甜甜故意伤人和卖.淫。
麦柯不知道后一个罪名是什么情况,他只想现在就冲去那里狠狠地揍郎臻一顿。甜甜是什么样的孩子他比谁都了解,这中间的种种还夹着滕辉,可能还和土豪有关……
麦柯别的不怕,怕的不过是自己唯一的妹妹会知道的自己的秘密,他怕失去这个世界上最后的那个羁绊……
麦柯在滕诚的车子里等了十几分钟,公安局外头密密麻麻围着的记者渐渐都散了。
出门前麦柯在手机上查到的关于郎臻昨晚被人伤害的新闻也消失在门户网站的娱乐版。
滕诚早上吃饭的时候和往常一样的频率和表情,麦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又是怎么做到的。
等几分钟后他见到甜甜的时候也见到了滕诚的那三个私人律师,陈晓已经去办手续了,而滕诚直接去了郎臻和他经纪人的休息室。麦柯已经什么都不想了,因为他见到妹妹被带出来时候手上包着绷带,看着他的眼睛里全是眼泪还有恨意。
——
原来昨晚约甜甜的人不是滕辉而是郎臻。
甜甜受宠若惊,同行的还有钢琴表演系的其他几个学生。
麦柯不知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甜甜和滕辉已经要好到无话不谈了。滕辉研究滕诚那么多年,多少是知道其中微妙的关系的,近期郎臻的音乐工作室频繁地同滕胜沟通洽谈,又是明年一年的赞助合约又是洽谈代言,就连一些唱片影视剧的合约都由滕胜在牵线,就滕辉所知过去一年郎臻的全球巡回演奏会,都是滕胜花钱赚吆喝的,尽管在国外的评价并不高,但是滕胜运作得好,先在国内把郎臻的名气打得很响,再通过代言赚回投资。
滕诚这只老狐狸从来都不会吃一点亏,滕辉一直想不明白直到那天甜甜很兴奋地告诉他在后台见到了郎臻,那时候他哥哥和滕诚都在。
滕辉担心的那些个微妙的关系和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学生和老师一起看了电影,在电影院门口郎臻被他的粉丝认了出来,现场有点混乱,等打发完粉丝和赶来的媒体,其他几个学生都走了,只剩下之前一直走在郎臻身边的麦甜,还有跟着过来的滕辉。
郎臻和土豪在一起的时候,滕辉正被发落到东南亚念书干活,郎臻对他没有戒心。
在记者们拍到郎臻和妙龄少女一起看电影后,各种八卦的问题都扑面而来。
麦甜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往人群外的滕辉那里躲,却突然被郎臻拉了过去搂住大方地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
等记者消散麦甜被郎臻带去一个安静的小茶室VIP包间,滕辉一直都跟着。
甜甜万万没想到一直温文尔雅的老师在人后突然像换了个人一样,包间里,她慌张地担心自己会连累老师的名誉造成误解,可郎臻的脸上笑容却是一股子的嘲笑和鄙夷:“哦?和我传绯闻不好吗?我明年要巡演,可以带上你或者给你钱,反正我需要曝光,你需要……钱?”
甜甜一脸的状况外:“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这时候不是应该找经纪公司处理新闻吗?
“什么意思?你和你哥哥都有一副好皮囊,滕诚买你哥哥,我买你。”郎臻一步步朝麦甜走了过来。
而女孩刚从之前的闪光灯和惊恐中解脱出来,混乱的脑子里只会本能的否认:“你说什么?不能这么说我哥哥,我哥哥和滕大哥是——”
“哼,你知道滕诚是什么人吗?身价百亿的富豪,你和你哥算是什么东西?我打听了一下,你哥哥十年前就出来卖,专门找富豪和大款……怎么这幅表情,别告诉我,你一直都不知道?”
“你……说谎,说谎!”平时温柔的麦甜记忆里第一次那么的声嘶力竭地反驳,她从来不知道有人翻脸比翻书快,在公众里的形象和背后的判若两人。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我听说你爸妈很早就不在了,还欠了一大笔钱,那个麦柯,你哥哥只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吧,你们家也没什么亲戚,你看看你穿着打扮得像一个富家小姐,音乐学院的费用不低吧,你就不想想,那么多钱从哪里来的?我一个外人都想得明白。”
“你……你想做什么?”甜甜在想,然后她就不愿意继续想下去了。郎臻一步步朝他走来,转动着手指上价值不菲的戒指。
“我想做什么?怎么能告诉你呢?哦,想起来了,为人师表,我好歹是你这学期专业课的评分老师,作为老师有必要教会学生看清事实真相,对不对?”
郎臻没想到甜甜突然拿起桌子上的台灯朝他砸了过来,本能地用手挡了回去。
男人的力气毕竟大,台灯底座是玻璃的,碎片也割伤了甜甜的手。
郎臻大怒,正打算对甜甜动手,突然滕辉冲了进来。
——
后来的事就简单了。
滕辉狠狠地把郎臻揍了一顿,故意躲开没打脸和手,但是他身上一定是吃尽了苦头。
甜甜愣愣地看着两个人打架,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怎么劝,警察来了以后滕辉让她一句话也不要说。
所以等她见到麦柯,等一切手续都办好,麦柯去休息室带她走的时候。
麦甜一晚上没有闭眼睛,哭得眼睛红得不成模样。
“哥,是不是真的?”
麦柯听滕辉说了经过,那些对甜甜的侮辱和重伤还有负面的新闻,他相信滕诚会帮他。
他也看出滕辉面对他时脸上的失望和怨恨,一直觉得这孩子除了对滕诚有些偏激以外,是个很有担当的男孩子,他喜欢甜甜,会保护他,只是他怨的是:为什么甜甜会有这么一个做MB的哥哥吧。
这孩子没有想把这个想法藏起来。
麦柯也承认,他最不想见到的一天还是到来了。
麦柯在甜甜面前点头的时候,知道什么东西在心里是塌掉了,不仅仅在他的心里,在妹妹的心里也是。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他只是期盼能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至少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的心里,他会是一个超级英雄,一个好哥哥,一个完美的家人。
信念需要花很多年去建立去坚守,分崩离析却用不了一夜的功夫。
甜甜张口想说什么,眼神里同滕辉之前的模样有点像。
甜甜不是一个会说伤人的话的人,麦柯知道她想骂自己埋怨自己,只是都在颤抖的嘴里给咽了下去。
“别憋着,想骂就骂吧。是哥哥对不起你。”麦柯努力让自己笑,只是这时候的表情笑比哭难看。
“为……什……么?哥……”甜甜不再看他,吐出了几个字,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休息室外头,滕辉面对着滕诚还是不卑不亢,只是他担心着麦甜根本没工夫和滕诚斗,到底还是被土豪给压了下去。
“家规是什么?”滕诚上去就狠狠地揍了一拳在滕辉的脑袋上。
“我知道错了。谢谢小伯伯。”滕辉的话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砰——”滕诚又是一巴掌过去。
按道理来说滕辉是该喊他小伯伯,只是滕辉这家伙从小把自己视作眼中钉一直喊他大名,突然来了一下简直让滕诚头从恶心到尾巴,“不想再被派去东南亚几年回不来就——”
滕诚要教训人,看到边上和麦柯隔着好远距离的麦甜走出来,还是忍住了。
一行人出了警局。
麦甜赌气走得快,她还穿着昨晚的洋装,外头下着雨,应该很冷。
“哼,去哪?”麦柯和滕辉要追,被土豪喊住了。滕诚心里吐槽怎么自己身边的人眼里都只有那个女人,果然是祸水红颜,要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一个是麦柯一个是自己侄子他才不会一大早亲自过来管这件事,现在就要过河拆桥?
“小伯伯……”
“你给我闭嘴!”
滕辉嘴上嘀咕了一句是想示好,结果又被揍了,看着甜甜的方向又看看麦柯,去了滕诚的车上。
剩下土豪和麦柯,麦柯脸上白得和纸一样,难看得很。
“不好意思请个假。”
“觉得你现在去没用。”
“我是他哥哥。”
“也好,别便宜了我侄子,不过应该不会有好结果。”
“谢谢关心。”
“我就随口一说。陈晓,走人。”滕诚走得潇洒,就像他几个电话就摆平了一切一样。
麦柯追了好一会儿,听到背后急匆匆的脚步声,是滕辉跑了过来,递给麦柯两把雨伞。
“谢谢你。”麦柯知道要谢的有很多,将来或许会更多。
“……”滕辉也知道,对于这对兄妹,滕诚和他自己都放不下的。
麦甜回了学校,手机和寝室的电话全不接,麦柯去学校也见不到人。
第二天,网络报纸上关于郎臻的任何报道都没有出现,只有滕胜一个楼盘的广告强势放了出来,代言人换成一位当红影后而不是原本传得沸沸扬扬的郎臻,郎臻的官方微博上突然挂出了郎臻回欧洲处理私事来年见的告别微博,并且关闭了评论和转发功能,一下子淡出了公众视线。
五天后,麦柯回了海景别墅。
土豪怀里抱着猫咪在二楼的沙发上吃水果沙拉。陈晓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枕着狗狗的后背打着小呼噜。
“回来了?瘦了。”滕诚抬眼瞟了一眼。
“谢谢。”
“不用谢我,是滕辉火了,我小侄子做事情比我狠。”
麦柯勉强笑了笑,觉得这时候该吐个槽只是语气有气无力到连一点挖苦的气势都没有:“老相好被弄出国了,没一年半载看样子回不来,不可惜?”他知道没滕诚的默许,滕辉也做不到那么决绝。
“懒得管。滕辉欠我人情越多,以后需要他倒戈的时候胜算越大。”滕诚放下水果指了指自己的腿,麦柯抱起了猫咪摸了摸还没睡饱懒洋洋的小家伙,知道这个人嘴上总是要占点便宜。
“累了就去睡吧。”看麦柯一脸憔悴样,滕诚忍了好久最后还是没忍住,“看起来老了好几岁。”
“本来就老了,又老又被玩坏的,你不是早就下结论了?喂,让我靠一会儿。”麦柯坐到滕诚身边,怀里暖呼呼的,有人配合得把长手伸到他的脑袋后面,他也就不客气地靠了上去。
怀里的真金往他的怀里钻,他靠在软乎乎的肩膀上,五天来终于安心地逼着自己放松。
甜甜每天都好好地去上课,手上的伤只是皮外伤,她只是不愿意见自己,滕诚说得对,现在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未来还长,只是破坏的永远都修复不起来了。
“我真后悔,如果那时候没鬼迷心窍地为了要那套房子和你抬杠,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了……”麦柯觉得睡得舒服了,说了这几天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后悔了?”很久滕诚才淡淡地问。
“……”麦柯却没有回答。
滕诚低头,看到那个人微微张着嘴平稳地呼吸。
睡着了,一脸的疲态,还有睡着了依旧皱着的眉头。
那个午后,陈晓一直都记得。
他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麦柯和自己表哥一同盖着一个灰色的毛毡毯子,靠在一起睡着了。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洒了进来,一猫一狗在阳光下缩成两团午睡着。
不远处站着的管家用沉静的眼神看着自己,或者是看在沙发上另外两个人。
时光好像凝固了一样。
什么压力,烦恼,无奈,恐慌都不再有,空气里都有安逸的味道。
陈晓闭上了眼睛继续打盹。
希望这个梦境能长一些,再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