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放》黑鱼儿

7、打靶

　　天还只是刚亮，车厢里却一片热闹欢腾，小伙子姑娘们个个屁股上按了弹簧一样，不停地东张西望、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声由开始蚊子一样的低频蜂鸣演变为蝗虫一般的轰鸣。平日里凶神恶煞似的教官今天反倒有涵养得很，嘴角漾着不屑的笑容，跟没听见一样，安静地坐在车门处的第一排闭目养神，任由他们呱噪。

　　不过既然是坐车，那自然是要出校门，既然是出校门，大家兴奋一点也不足为奇。只不过，每个人依旧还是作训服打扮，只是武装带、水壶和马扎不知去向。更怪异的是，车内居然还有一只不停挣扎的公鸡，时不时地“喔喔”叫两声以示存在。

　　车沿着大路一直往西，越开离城镇越远，慢慢的离开了大路，车子也开始不稳当起来，太阳渐渐升高，可成荫的树木却遮挡了大部分阳光，反而比刚刚阴暗一些。车子一会儿朝上开，不多久，又开始下行。车内已经不再吵闹，所有的人都挤在车窗处四处张望，气氛似乎有点紧张起来。

　　在七上八下颠簸了很久后，车终于驶入一片平地，带起一片漫天的尘土，然后稳稳地停了下来。莫小西的手心里一把凉凉的汗，心里擂起了鼓，心脏“突突”跳着恨不得挤破胸膛。

　　“整理军容！下车！”前排一直不吭气的教官忽然发出一声爆炸式的口令，领头下了车，车内一阵手忙脚乱，“悉悉索索”好久才有人领头下了车，刚刚的那股兴奋劲好像已经完全过去，大多数人都是一副白惨惨的脸，决然地顶着一张上刑场的脸。

　　先下车的几个长得稍微彪悍点的男生在教官的指令下，从车下行李舱处搬出了好几个小腿高、一米左右长的军绿色箱子，死沉死沉的，搬箱子的人完全直不起腰。

　　“整队！”区队长一声口令，一群人训练有素地排成了几个横排，女生只是这个队伍里一个小小的拖尾，不痛不痒地存在着。

　　山谷苍凉得不像话，上面树木环绕，下面却只有随风扑面而来的黄土。谷里像是被清扫过了无数次了一样，寸草不生，教官每说一句话，声音都要被山谷来来回回地播放好几遍才罢休。

　　“今天，是我们无线指挥专业的打靶考核，希望大家能将平时所学应用到实战中，平心静气、胆大心细，取得优异的成绩。”一遍又一遍的回放，听在莫小西的耳朵里跟穿心过一样，腿在风中却有点摇摆。

　　打靶训练是在军训的后期，是在所有队列训练和考核之后的。两个多月下来，大家和教官也多多少少地混了个脸熟，加上基本都是卧姿瞄靶，只要你不动，乖乖地和大地做亲密拥抱状，一般情况下，教官是不会找你麻烦的，至于你有没有将眼睛死死地盯着准星，瞄向百米外的靶子，做到汗滴不眨，风吹不眨，眼干也不眨，那实在是没有办法考量的，用现在的话说，凭良心做事吧。

　　“第一枪要是是哑的怎么办？”罗音偷偷地问莫小西。

　　“……”莫小西绞尽脑汁，回想起那天教官在讲这节课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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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不大，太阳也很暖，趴在身下的草地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不湿，又软软的，刚刚好。一排将作训帽反扣在脑袋上的年轻孩子们以肘支地，两腿成八字样分开，每人肩上都顶着一支半自动步枪，没有子弹的。当然，今天最让人舒心的还是教官，教官的心情很是不错，来来回回穿行在他们这条五十米的人肉战线上，时不时地用脚扒拉一下看上去趴得有些扭曲的腿，嘴里还不停地重复着标准姿势的口诀，并且将实弹打靶中可能遇到的一切突发情况唠唠叨叨了好几遍。

　　“由于装子弹时可能没装好，在发第一枪时，有可能是哑的，也就是说，你打开保险，抠动扳机，枪没有动静，这个时候，你们要……”

　　“喂！带了没有？”莫小西拿脚踢身边的罗音，眼睛瞄着渐行渐远的教官，嘴里轻声问道。

　　“带了！”罗音做出一个胜利的姿势，拍了拍胸前作训服的口袋，很有经验地也扭头去看教官，手利落地拉开拉链掏出一块东西，飞快地扔给莫小西。

　　莫小西欣喜地接住，打开包装，飞快地塞进自己的作训服上兜，左右侦查完敌情后，忽然低头，猛地一大口，和同样动作的罗音相似一笑，没事人一样，用枪托挡住不停蠕动的嘴巴，一套动作便娴熟地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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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琢磨什么呢！”罗音焦急地又捅了莫小西一下，“还记得起来吗？”

　　莫小西懊丧地摇头，想了想又安慰罗音道，“放心，没那么倒霉的！”

　　“队列里不要讲话！”教官黑着一张脸，忽然转身面对莫小西，“第一组，莫小西、罗音……”后面几个人是谁，莫小西完全不关心，不过，她居然还松了口气，心里默念，“早死早超生！”

　　“第一组！手枪准备！装子弹！”教官有条不紊地下达着口令，莫小西却一阵乱七八糟，刚塞进去一颗子弹，手里的其他子弹又“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好不容易塞好，抖抖索索喊了一嗓子，“一号准备完毕！”

　　□□射击是站姿，每个人侧面站立，左手后背，右手侧平举，与肩同高，莫小西是一号，她看不见任何人，清风吹在她脸上，阳光照在她脸上，她忽悠悠地就生出了满腔地豪情，姿势越发的潇洒飒爽起来。

　　“莫小西！手端平！没吃早饭吗！”炸雷一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手不由地一抖，“抖什么抖！端好！还没开始打呢，就哆嗦！”

　　在教官的几下摆弄下，总算合格，却再也找不到刚刚的那股子豪气，浑身上下哪哪都很不顺畅，跟别了筋一样的想抽搐。

　　“子弹上膛！”

　　一连串“嘁哩喀喳”的声音，莫小西继续保持自己抖抖索索的作风，算是过关。

　　“预备……”教官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莫小西憋足了一口气，“射击！”

　　山谷里一片寂静，连树叶被吹落枝头的声音似乎都能听见，白云静悄悄地飘着，好一幅静谧的画面。

　　“打啊！”教官一阵怒吼，“让你们女生先打，是给你长士气的，不是让你们认怂的！”

　　莫小西终于憋不住，一口气“噗”地一声冒出来，随着这一声，一声天雷一般的巨响在耳边炸响，下意识地就想用两只手去捂耳朵。

　　“保持姿势！不许动！”教官有些气急败坏，站在她们身后大吼。

　　收回到一半的手，依依不舍地又放了回去，这个时候，一声接一声的炸响跟过年时候受了潮的炮仗一样，稀稀拉拉地开始了，继而又归于平静。

　　只有莫小西的手还始终端着，“莫小西！打啊！为什么不打！”罗音觉得，莫小西再不开枪，教官的心脏就快要冲出喉咙，像子弹那样冲着莫小西就飞射出去了。

　　“我打了，它不出声。”莫小西有些委屈，带着哭腔申诉。

　　“那你为什么不喊报告！”教官大步“咔咔”走过去站在莫小西身后。

　　“报告！”莫小西赌气似的大喊，转而把身子转过来对着教官，手却因为端的时间太长维持了原样，枪口直指教官。

　　“莫小西！枪口朝上！”教官脸都绿了，急急地跳向一边，对着一脸无辜的莫小西大吼，身子也迅速地矮下去一半，手直抄莫小西端枪的那只手的大臂，大力地往上一送。

　　莫小西的脸白了，脑子却瞬间清醒过来，持枪的最大禁忌就是禁止枪口朝人，她这慌慌张张地把这个也给忘了，想解释什么又知道错全在自己，脸忽而又憋得通红，眼泪倒没有堵塞，很配合地掉了下来。

　　“哭什么哭！哭有屁用！”教官总算是把身体直了起来，冲着其他人喊，“枪放下，枪口朝下，保持射击站姿！”

　　莫小西手中的枪一把就被教官撸了过去，几下摆弄，又潇洒地朝着百米外的靶子瞄准，一声惊天地“砰”终于释放出来。

　　等枪再次回到莫小西的手里，莫小西反倒平静了心情，搞不懂是暴风雨后的平静还是破罐子破摔的洒脱，反正，后面的射击，莫小西不光没有脱靶，还发发在八环左右，前面靶坑里的同学报得欢快，莫小西也打得畅快，可这一来，搞得旁边的罗音，脱靶了六发，一半是紧张，一半是着急。

　　公鸡在所有人都打完靶后被放了出来，被捆绑了一路，这个小东西在山谷里拼了命地撒欢奔跑，根本不知道此刻彪悍的教官手举一把半自动步枪紧跟着它的脚步。

　　“你不能打它！”莫小西不知道哪里来的牛劲，忽然也一把抄向教官的大臂，教官手中的枪瞬时跑偏。

　　“莫小西！你是不是想被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