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梦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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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菱纱！你终于醒了！”
菱纱醒来后已经是几天之后，她刚迷糊睁开眼睛便见梦璃守在一边。她尚未恢复，可还是勉力支撑着自己半边身子，“……身上的骨头，有点像是散了架……”
梦璃小心扶起她，查看着情况，却听菱纱问：“天河呢？还有紫英？”
“……大家都还在幻瞑界，云公子他运功替你驱寒，见你有起色之后，就一直站在那边，沉默不语了……至于紫英……”梦璃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你昏了过去……所以不知道，不久前，发生了好多事……”
“……原来，是这样吗？”
“我想，玄霄的转变对云公子打击实在很大……而且，他更不能释怀望舒剑的事情……他觉得，是他害了你…而紫英……”梦璃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他那么伤心失望的样子，云舒她……”
菱纱默然不言，只是握住了梦璃的手。
“菱纱，你的身体……”
“别担心我，我还没有告诉你吧，我们韩家人注定都是短命的，所以对生死之事，已经看的开了，虽然，临到自己头上还是有点难过，但是真的没什么……”
这又是另一件让人不能释怀之事了。在鬼界，三人为逃脱追捕，得到一鬼差相助。而将他们渡过三途河回到人间的船家竟是韩菱纱的伯父！
原来，这韩家人世代盗墓。如此阴损之事，必得因果报应。所以韩家人世代都短命。韩菱纱的父母与她并不亲近，只因知道自己短命，和女儿必有分离之苦，亲近不得之心着实令人神伤。韩家村的人死后，要偿还人世的罪孽，被留在地府作苦役，直到将罪孽赎清。
经由解释，几人也知道了为何在封神陵内，那神将句芒有那样一番说辞。而菱纱得知真相，竟得悟开看。对自己会因望舒寒气死去之事，也不再纠结。她只愿余生，能与自己看重的人在一起度过。
“好啦……”见梦璃面有哀色，菱纱反而安慰地拍拍她的肩，“我们去看看天河紫英吧，想办法让他们打起精神来！”
刚走到一半，梦璃被奚仲叫住，似有要事。菱纱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让她以正事要紧。梦璃分丨身乏术，只千叮咛万嘱咐让菱纱不要勉强，才牵挂着地离开。
见梦璃走远，菱纱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找紫英。她虽万分牵挂，相见天河。可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紫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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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卷云台处归来，整整几天，紫英都面对着那一片朦胧的紫色发呆。笔直如青松的身躯凝作一个等待的姿态，在幻暝界如烟似雾的梦幻中，愈发的凝固与悲伤。
“紫英……”菱纱有点不敢打扰他，“……你还好么？”
“我无事……”紫英没有回头，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你感觉可还好？”
“呃……我没关系……”
气氛冷下来，菱纱有些着急地来回走了两步。她心中有一番十分重要的猜测，这必须要告诉紫英。
“紫英……”菱纱上前一步，“你听我说，我觉得云舒……她可能做了什么……”见紫英脸色又变，菱纱就知他误会，连忙解释：“不是，哎呀……怎么说……就是，就是云舒她没打算害死我！她……绝对隐瞒了什么！”
这话终于激起了紫英的反应，不等他催促，菱纱立马接下去解释：
“紫英，云舒那日废去我右手的阵法，但是没有伤我左手腕！”菱纱抬起左手，将画着阵法的那一面展示出来，“当初，云舒布下此阵，是为了帮我分担伤害之用。但是，在云舒离开青鸾峰之后，它还亮过好多次！”
“你说什么？！”
“是的……它的确亮过！”菱纱已经顾不上紫英的表情，“阵法是要由人催动的。云舒她还在操控它！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次我昏迷醒来与前几次不同。”
“不同？”
“是的，虽然前几回，有你和天河为我渡灵，可我还是觉得体内的寒气积重，不得疏导。但是这一次，我察觉到了，羁留在我体内的寒气正在消散！”
就像是一个炸雷，炸响在自己的耳侧，紫英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你……你说什么……”
“紫英，我们现在必须去找云舒！在她做傻事之前，阻止她！”
“可是……”
“没有可是！”菱纱大声打断紫英的话，“紫英，你难道真的相信云舒是那等无情之人么！？”
紫英不信的。
他若信，就不会抱着卑微的乞求站在这入口之处，绝望地期盼着谁的身影出现这里？
紫英怎么会允许自己相信……
“菱纱，谢谢你！”
紫英在一瞬间就清醒过来，他抱着万分的诚恳向菱纱道谢，又急忙说：“我现在要去找梦璃，想办法让她送我出去！”
“我去找天河，我们一起去找云舒！”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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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紫英与菱纱分头暂别，另一头，便有幻暝界的人来请。紫英心中略一细想，猜度出个大概，便跟着人来到了外幻暝宫。不一会儿，天河与菱纱也来了。
“是不是有事情？”
“婵幽大人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她希望少主能够尽快继承幻瞑界主人之位。”奚仲此言一出，菱纱与天河都有些惊愕，紫英虽已猜到，可心中还是叹了一口气。
“你们……跟我一起来吧。”梦璃避开天河的眼睛，用长发遮住了眼睛，“我希望，那个时刻来临时，我的朋友都能在身边……”
“做了妖界的主人，你跟以前会有不一样吗？”天河突然出声，梦璃脚步一顿，或许很久，也或许不过一时，“我还是我，不一样的是其他事情吧……”
云天河不是很明白，还未等他追问，便听梦璃说要快些去里幻暝宫。
妖界此时已经暂时脱离了束缚，蝉幽也拼尽了全力，要沉眠休养。此地不宜久留，妖界又不能无主。蝉幽决定传位于梦璃——
“世事难料，璃儿你刚回来不久，却已经要担起这样的重任。”蝉幽摸了摸女儿的长发，然后又看向天河几个，“……我要谢谢你们几个，在琼华派攻进来时，对我族施以援手。”
“这也没什么啦……”
“谢你们绝非矫情，但我还是不赞成人与妖交朋友，本想立刻将你们送回人间，但璃儿她希望你们待到仪式之后……所以若有什么话，便趁此机会说完吧。”
天河依旧不明，“说完？为什么？”
“璃儿她即将继承幻瞑界主人之位，而你们，则会被送回人间，恐怕日后再无会面之期。”
“什么？！”天河万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梦璃你……你要走？！你要……离开……”
云天河实在不明白，人生何来如此多的离别。为什么一定要走？妖界都已经变成这样，难道不可以让大家一起去人间生活？他一想到以后见不到梦璃，第一次明白了心如刀绞是何意义。
但是，幻瞑界是梦璃一族的故乡，他们宁可灭亡，也不会离开这里。梦璃其实比谁都舍不得，她舍不得菱纱与紫英，更舍不得云天河。
即使这般，她还是希望菱纱不要放弃生的希望，请她照顾云天河。向紫英为不能和他们一起去找云舒道歉。
“云公子，拜托你把这个离香草的香囊带回寿阳，交给爹和娘……告诉他们，女儿不孝，不能长伴他们左右，亦不能为他们养老，请裴大哥替我……替我略尽孝道，梦璃感激不尽……”
“……我……我一定带到。”天河接过那个香囊，除了答应不知说什么。
“还有这个……云叔送给我的帝女翡翠，如今我已经用不上了，留给你做个纪念吧。”
“嗯……”
“……你的弓，已经换了新的吗？”
“这……是菱纱带我去一个地方取的。不过，你送的，我也一直留在身边！以后也不会丢掉的！”
“……不必如此，若是旧了、不能用了，就扔了它吧……”
“我、我不会扔！你送的东西，除非我死！不然我一定保管得好好的！”
梦璃对天河笑了一笑，美若夏末的蝴蝶。
然后，她又对紫英道谢：“紫英，谢谢你。无须多言……我知道，你不喜欢妖，可是到最后，你还是愿意帮助我族，我很感激…我……我不太会说话，但是紫英你、永远都是我的挚友。”
“……我也一样。”紫英对梦璃执了个临别礼，真挚道：“保重！”
婵幽见女儿如此伤怀，必不能安心继位。便提出将他们彼此间的记忆通通消去，日后再无想念，自然也就不会伤心。可话还未说完，就遭到了天河剧烈的反对。
“不要！我不要忘记梦璃——”
“你们人有种说法，叫作‘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既然种种烦恼，都是由想或念而起，将烦恼的根源消去，岂不是一了百了？”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
紫英在心中默默咀嚼这几个字。不过短短十字，便从中品出万般的情思来。这人世感情，千般种种何不是从一个爱字中，衍生出无数的故事来。若离于爱者，便无忧亦无怖了。古人诚不欺我。
“以后我想到梦璃，也许会很伤心，因为她又不在我身边……但是我也会想到，大家还在一起时，很多开心的事……要是把这些都忘了，虽然不会难过，可是脑子里有一块地方都是空的，还有什么意思？”
梦璃为情所困，此话自然戳到她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她不由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句：“云公子……”
“……年轻人，你倒比我想的更有良心，只可惜……”蝉幽摇了摇头，对奚仲吩咐道：“奚仲，你去月神殿将‘梦见樽’取来。”
梦见樽乃是藏有神秘之力的法器，能够令人幻梦成真，为妖界至宝。天河他们不愿梦璃离去，而梦璃对他们亦是依依不舍，蝉幽便将此份思念之情，注入梦见樽，诞出另外一个梦璃来。
这替身虽只是傀儡，口不能言，亦无心智，有形而又无形，但却能如常人一般行动，往后便让她伴在你们身侧，犹如梦璃常在。可惜她不过是一场幻梦，当你们渐渐淡忘梦璃，梦就醒了，她也会消散无踪。
“不会！我们不会忘记梦璃的，因为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梦，又哪来的梦醒……”天河神色激动，连说绝对不会发生遗忘这种事情。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蝉幽的让步已让梦璃感激不已，“……娘，谢谢您！
“你不必谢我，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我并不会将他们的记忆消去，但你须答应我，继位之后一切以幻瞑界为重，绝不可溺于感伤，耗费心神！”
“璃儿不敢或忘，定会时刻铭记在心。”
“言出必行，才是我的好女儿。“婵幽点点头，“好了，随我过来祭坛，我要正式传位于你！”
“梦璃……”
眼见梦璃一步一步朝着祭坛走去，菱纱伤与离别，只能推了天河一把，“……天河，你这傻瓜……为什么不说几句挽留梦璃的话呢？”
“说了……她就不会走吗？”天河的眼睛始终不离梦璃。
“你……你太不懂女孩子的心了，梦璃她太可怜了……”
可是天河却只是摇摇头，表情跟着声音一起黯淡下来，“我知道……她不会留下的，看她的眼睛就明白了，就算再舍不得，她也会选择和自己的族人在一起，同生共死。”
祭坛上的传位仪式终于结束。蝉幽已将梦境之力传予女儿，幻暝一族始祖将于幻梦源头向梦璃诉说亘古之谜，她知悉所有，须得护佑所有。自这一刻起，梦璃便是幻瞑界之主，与幻暝族共存共亡，生死相依，离异之心将引祸端，背弃之举必遭天罚。
蝉幽灵力已耗去太多，须得沉眠一段时日，交代完一切，也就离开了。
而梦璃作为妖界主人的身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送走自己的挚爱与挚友——
“奚仲，我以妖界主人的名义，命你将云天河等人带往尊神坛，送返人间！”
“是！诸位请随我来。”
紫英朝着梦璃一拱手，愿其保重。“梦璃……再见了……”菱纱上前一步，大力拥抱了梦璃一会儿，轻声告别，将最后的时间留给了天河。
“梦璃，我……我……我走了。”
虽然这么说着，可天河却没有移动脚步一下。那一瞬仿佛能站到天荒地老，梦璃终于忍不住叫住了他。
“……云公子！”
“梦璃……”
“我……云公子，我想要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留下那么多开心的回忆……我们一起御剑而飞，一起跋山涉水，一起在即墨看那些美丽的花灯……这些事情，我永远、永远不会忘记……”
那么多美好的回忆，那么情深似海。如今我离你而去，不知何年再见。我的云公子，让我再看你一眼。这一眼，璃儿可记一世，眷恋万年。
“遇上了你，我才明白……什么叫在意一个人、忧心一个人，还有……喜欢一个人……所以……往后请云公子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千万不要让璃儿担心……”
“……我会的……去一趟月牙村，再找玄霄夺回望舒剑之后，我就回到青鸾峰，再也不理山下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天河轻轻说着，说着梦璃最想听，可从今往后再也没有机会听的话：
“我一定……每天都会想起你，不会忘记你，不会让另外一个‘梦璃’消失，就好像你还陪在我们身边一样……”
“…………菱纱……有的时候，我宁可自己是她，就算……就算…………”梦璃快说不下去了，眼泪不停流下来，“至少，我是真的陪在云公子的身边……”
“不，你就是你，不用是其他人。”
“云公子，我……可以喊你一声‘天河’吗？”
“当然……”
“天河……今生有缘无份，若有来生……若有来生，我们再……”
“来生？就是下辈子？那要有多远？”
“多远璃儿都不怕，就算人和妖的寿命差许多，你比我先入轮回……璃儿会努力的……一定会去找你的转世，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像从前一样，跋山涉水、游历天下……”
天河，好吗？
“我不要，根本不用等到那个时候！”
轮回有多长，转世有多远？要多久，才可以再见你一面？天河他多害怕，因为那太远——
“梦璃，我知道的，每隔十九年，你们会再来人间！”
祭台上，紫色的光芒如云流淌，梦璃的身影淹没在里面。
“我跟你约好，十九年！十九年以后，我们再在昆仑山上相见！”
她美丽的脸庞被悲伤覆盖，可眼睛却执着的停留在天河面前。
“天河，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你一定要来！”
“天河……”
“不管多久……我都会等……”
谁言别后终无悔，寒月清宵绮梦回，深知身在情长在，前尘不共彩云飞。
梦璃，愿此生再见——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梦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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