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之塞西尔》奏江镜夜

4、Chapter 4

　　爱德蒙准备的午餐其实只有两人份，塞西尔不敢吃多少。他觉得只要不饿就可以了。
　　老房子破旧的窗子有些漏风，他有些怕冷地缩着脖子，双手捧着爱德蒙递给他的一杯热水，借着这个热量温暖着自己冰一样的手指，很是怀念有空调的日子。

　　很快，爱德蒙和邓蒂斯老爹也吃完了。
　　爱德蒙本来要去洗碗，但被邓蒂斯老爹赶过来陪伴这个他带回来的小朋友。老爹坚持着不让人帮忙，固执地自己端了几个碗，佝偻着背到外面走廊的水池去洗。

　　塞西尔想起他的眼睛不太好，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的身影。
　　黑发青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告诉塞西尔，这个老爹比他自己还要倔强，生怕给儿子添麻烦。如果不让他去做的话，恐怕就要生气了。

　　——正是有着这样的父亲，才有了善良坚强的爱德蒙吧。

　　“塞西尔，你是想让我帮助你什么呢？”爱德蒙拖了张椅子，坐了过来。“只要我能帮忙的，我都很乐意。”

　　他那双幽深的黑眼睛深深地看了过来，面对一个陌生人，就像一个久未谋面的老朋友一样，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心。

　　“这要从我的父亲和哥哥说起。” 塞西尔忽然觉得没那么紧张了。他喝了一口热茶，理清自己的思路。

　　“你知道国王回到了巴黎，皇帝陛下被流放到厄尔巴岛吧。现在的情形，一部分人是保王党，而另一部分人则是坚定的拿破仑党。这种争锋相对的倒霉局面，也发生在了我的家里……我的哥哥拥护着路易十八国王，而我的父亲无比期待着那位陛下能够回归。现在，我的父亲在宪兵的追查前躲了起来，在他走时，让我来马赛参加这个哥哥的婚礼……可是，这个哥哥根本就不欢迎我的到来。”

　　塞西尔自嘲一笑，“那个家伙是个为了权力能够舍弃一切的人。他根本就不想和拿破仑党的父亲扯上任何关系，何况是父亲送过来的我。你知道吗？我从巴黎坐了两天马车，昨天下午到的马赛，那个哥哥一直都没有出现。他的仆人将我带到一间客房里，就不闻不问了，晚饭也没有……我很累，就睡了过去。半夜里我醒了，还好他们没有翻我的东西。于是，我拎着行李从那儿跑了出来……我在街上一直走，一直走……”

　　少年垂着头，将微握着的双手放在膝盖上，他继续小声说道，“那个哥哥的家，我是再也不想回去了。他家里甚至还有宪兵和警察……简直就像个囚笼。父亲在临走之前给我留了点钱，于是我去了公证处，想着买一个能够容身的小房子……但是我不是马赛人，而且没有成年，并没有独立买下一套房子的资格。我买下的房子只会登记在那个哥哥的名下。我并不想那样做。”

　　“这时，我就看到了你，爱德蒙……我听到了你和公证人的说话，我能感觉到你是一个多么爱自己父亲的人。我想，一个真心爱自己父亲的人，一定是个真诚善良的人。我希望和你认识，想和你做朋友。于是我不由自主地拉住了你……”

　　塞西尔抬起头，看向身边认真倾听的黑发青年，有些局促地说道，“不知道我能不能以你的名义买房子……我初次到马赛，也不认识什么人。我没有地方住，而这里陌生的一切都令我感到茫然……爱德蒙，我请求你帮帮我这个忙！然后我们、还有邓蒂斯老爹可以住在一起，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只是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黑发青年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他微抿着唇，眉心紧蹙。

　　塞西尔看着他英俊的侧脸，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果然，是不行的吗。

　　这是他两辈子以来最忐忑的行为。
　　他紧紧捂住手里的水杯，看着杯里的水发呆。

　　他只是想尽可能地改变彼此的命运罢……不想住进维尔福那森冷牢笼一般的家里，更不想露宿街头；
　　而依照原本的命运，邓蒂斯老爹在儿子被抓走之后，更是贫困交加。房东见他交不出房租，威胁将他赶出来。老人在绝望中被活活饿死。而爱德蒙得知这人间惨剧后，更是成为他心底永远的痛。

　　不想这样……绝不想这样！

　　求你，爱德蒙，求你一定要答应！
　　自己能做的事情真的不多，求你一定答应！

　　塞西尔在心底强烈地呐喊着，脑海中又浮现出原著中悲惨的情形，心中一时无比悲凉。
　　鼻子酸酸的，呼吸似乎被堵住了一样难受。

　　忽然，头上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用力地揉了揉。
　　那是一只水手的手，掌心带着粗粝绳索磨出来的厚厚的茧，但却十分温柔。

　　“哭什么呢。”忽然，耳边响起爱德蒙那低低的轻笑，带着一点点无可奈何。

　　塞西尔愕然抬头。
　　他呆呆地用手抚上自己冰凉的脸，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然泪流满面。

　　真难看。
　　真是太难看了。

　　塞西尔有些狼狈地抬起手，胡乱用袖子狠狠地擦脸。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一手拎起他的箱子，迅速站起身来。

　　“抱歉让你困扰了……我会另外想办法的。”他的声音很轻，几乎低不可闻。塞西尔喃喃说道，“爱德蒙……再见。”

　　少年埋着头，几乎像逃离一般快速地向外走。但刚走了几步，他的手臂就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了，那只手抓得很紧，甚至让他有点痛。

　　“等一下！我没说不答应啊。”爱德蒙大力将他拉了回来，不容拒绝地按在椅子上坐下。

　　黑发青年蹲在塞西尔的面前，伸手捧住他的脸，用粗糙的大拇指一下又一下地，轻轻地擦那尚未干涸的泪痕。

　　“真是个傻小子……”爱德蒙又一次无可奈何地叹息道。他敛去了笑容，英俊的脸露出严肃的神情。他认真地看过来，“你就准备这么把房子登记到我的名下？若我是个坏人怎么办？”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塞西尔低声嘟哝着。“而且我是真没地方住。”

　　“真是败给你了。”爱德蒙笑了笑，伸出大手又一次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样吧，一起去买房子。钱算我借你的，我会还清的。这样好吗？”

　　“嗯。”塞西尔点了点头。
　　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这时，站在门外听了很久的邓蒂斯老爹也走进来了。塞西尔又抹了抹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真是太丢人了。
　　但是爱德蒙真的好善良！
　　这丢人也无所谓了。

　　邓蒂斯老爹走过来，伸出双臂将塞西尔紧紧地抱住。

　　“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他喃喃说道，“有老爹在，你不会孤独的。去买房子吧……钱算爱德蒙借你的。他若敢赖，老爹一定会打死他。”

　　“喂，喂！怎么就要打死我了？”爱德蒙笑了起来，捏了捏塞西尔的鼻子，“我们走吧。还有，爸爸，你可以先收拾一下屋子。”

　　“嗯，好的。你们快去吧。”邓蒂斯老爹放开了塞西尔，“好孩子，上帝一定会保佑你的。”

　　默默修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