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宦女难为》金针萱草

28、谁说死了都要爱

　　荀爽说：“当初为了让荀悦看上你，你着实下了不少功夫吧。”

　　唐萱愣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是啊，其实就是剑走偏锋罢了。荀悦要是看到我现在这样，指不定还喜不喜欢我呢。”

　　荀爽晃晃脑袋：“呵呵，未必，未必。”

　　未必不喜欢她？还是，未必再喜欢她？唐萱看着荀爽，心想，等荀悦老了，可不要像他六叔这样。

　　她没注意到，荀攸一副天打雷劈的表情。

　　“你到我书房里等我吧，等我给孩子们考完试，咱们聊聊。”荀爽嘱咐了唐萱一句，就这么带着荀攸走回考场去了。留下唐萱一个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安想，原来喜欢一个人，这么的麻烦。

　　一个时辰后，唐萱端坐在席子上，她对面，除了荀爽，又多了一个荀靖。

　　这不是老师开家长会，这是家长开“准媳妇”会。

　　“别拘谨，拿着刚才讲故事的精神气就好。”荀爽抱着胳臂肘，兀自笑笑。

　　“没关系，我紧张，您也紧张。我不怕，您也放轻松。”唐萱想，这就整个一面试；你以为面试官他就不紧张了？得了吧，老师头一次讲课还打磕巴呢，面试官也是人。更何况，叔叔们面试侄媳妇，这估计是头一遭。

　　荀俭死得早，唐萱想，每当荀悦看着两位如玉的老叔，一定会遥想自己的爹，在世时的英姿吧。

　　唐萱突然开始走差，她想，她还真是个倒霉孩子收集体啊：自己被生母抛弃，唐安本就没名没姓，荀悦父亲早亡，荀攸呢，干脆就是个孤儿。难道是一群人同病相怜，所以才相拥取暖？

　　人都说相逢是缘，可那些离我们而去的人呢？若是无缘，又为何有那么多的牵绊，徒添伤感？

　　“小丫头，别一副苦瓜脸，我哥俩吃不了你的。”荀靖一句实在的玩笑，让唐萱回过神来，对他侧头一笑。

　　“两位叔叔，我是对荀悦有意思。”唐萱想，面试时最忌扯谎，“对，我就是想嫁给他。您俩会不会浸我猪笼？”

　　荀爽笑得直弯身：“你俩又没私奔，浸什么猪笼？荀悦跟我说了你的事，自然就是想让我在这亲事上推一把。我并不是对亡者不敬，但你爹，的确走得很不是时候。”荀爽越说越严肃。隐居，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我懂，而且，我叔叔也走得不是时候。”唐萱想，也许，这是自己头一次，后悔给唐珍端了那么多炭盆子。

　　“小大人儿，倒什么都懂。”荀爽点点头，有着长者的笑容。

　　唐萱看荀靖只是坐着，面色是暖暖的，嘴角有浅浅的笑容，但就是从来都不插话。许章说荀爽外朗，荀靖内润，真的是切中肯綮。

　　既然荀爽想要帮她，唐萱就得把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否则，那就真真是小人了。

　　“二位叔叔，我与荀悦情投意合，但，”唐萱顿了顿，看到荀爽皱了皱眉，“世事不由人。我扶灵回乡之前，九位中常侍于唐府前送丧，嘱咐我速去速回。”话再多说一句，窗户纸就要捅破。

　　“你还在守孝，纵然中官不讲究‘服丧三年’的规矩，也不会急着给你配人家。”荀靖似乎，也不太想把话说得那么明白。

　　“打马虎眼做什么，那不是就要入宫伺候。”荀爽深吸一口气，“丫头，叔叔要帮你，太难。”

　　“我懂，所以才提前和叔叔讲清楚。”唐萱明白，纵然一方是名门士族，一个是宦官之后，可荀爽、荀靖和她，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那就是，希望荀悦过得容易，过得好。

　　要是因为这件事而给荀悦带来杀身之祸，唐萱，宁愿不嫁。

　　入了宫，虽听着曹节的口气，不像是要她充实掖庭，但在后宫当差，是逃不掉的。

　　准确的说，是她一定会在后宫当差——让一个宦官孤女去争宠，实在是资源的大大浪费。

　　在这个末世，要想看清楚状况，就先别把自己当人看。

　　可无论你是当女官还是当妃嫔，你，都是皇帝的女人。

　　皇帝的女人，他可以不要，别人却不能抢。

　　屋子里的三个人，都一致觉得，唐萱离荀悦，越远越好。

　　唐萱对着二荀惨然一笑：“我心疼荀悦，是不会让他去蹚那趟浑水的。”

　　唐萱觉得，自己这样，得是有多喜欢他啊。喜欢到，到现在，她都一点不觉得自己可怜。

　　只求荀悦，你别怨我。

　　荀爽和荀靖一脸动容。他们知道，面前这个姑娘，没了娘，死了爹；唯一有的情，却拿不起，只好放下。

　　也许进了宫，她活不长；而在宫里活得长，于她，又有什么好？

　　二荀对唐萱一拜，没有犹豫。

　　“呵呵，难得荀氏八龙里有人拜我，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唐萱端坐着，红了眼眶。

　　出了荀府，唐萱长舒了一口气，天地，好广。

　　而她一个人，是多么的渺小。

　　唯一的安慰，也许就是，唐安在门口。

　　等她。

　　蹲下去，慢慢地把唐安圈在自己的怀里，唐萱终于，可以哭了。

　　哭得没有声音。

　　只是抖。

　　唐安说：“姐姐，你会遇到更好的。”

　　唐萱说：“我知道，只是，荀悦太好。”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只是，为什么事情还没结果，你就要走 。

　　回到宅子，唐萱说：“开始收拾行李吧。”

　　唐萱耳畔，还回响着荀爽的话：“赵典举我至孝，官拜议郎。月底，我会赴洛阳报道，你要是那时与荀悦挑明，我助你。”

　　这到底，是谁助谁？

　　有人敲门。

　　是荀攸。

　　“小子，姐姐要哭。”唐萱两手撑着门框，不让他进来，“不想外人打搅。”

　　翻脸不认人，向来是她唐萱的强项。

　　“你在屋里，哭得再大声也有个限度，怕邻居会听到。那你还不如找个山坡，哭个够。”荀攸也不给唐萱好脸色，“是你自己说不嫁了，到头来又恨荀家人，有意思么。”

　　“呵，”唐萱气极反笑，歪着嘴，斜眼儿看着荀攸，“隔墙有耳，老娘不追究。但怎么，老娘我嫁不了人，难道还要对你们三跪九叩？”

　　唐安拽拽唐萱的袖子，想把姐姐往屋里拉：“姐，要揍荀攸就把他提到屋子里揍，那样还能揍个痛快。”

　　唐萱甩甩袖子，又拍了拍唐安的肩膀：“老姐才不打孩子。”

　　说罢，唐萱又狠狠瞪了荀攸一眼，喝道：“说！山坡在哪儿！”

　　唐安愣住了。

　　荀攸“扑哧”一下子笑了，偏过头不敢看她。

　　“小鬼头，笑个什么！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这不就是欠招，想挨我训么！待会儿回去，不许跟你叔叔、跟你爷爷们告状，听到没有！”唐萱说着说着，自己也失笑。再维持不下去，那原本凶巴巴的脸色。

　　“雷声大，雨点小。”荀攸背着手，转身带路，“唐安，还不快把你家受气包儿姐姐带过来。”

　　“好嘞！”唐安得令，拽着唐萱，一路小跑。

　　唐萱笑笑。

　　如果，日子能够一直这样，那该多好。

　　山坡，是七月的花海。

　　“挺漂亮的，就是不知道，这些野花都叫什么。”唐萱站在山坡上，觉得这些红色、黄色的花，有点像百合；但又比百合小，开得也没有那么咧吧。

　　“你自己的名字就是这个，居然都不知道。”荀攸皱皱嘴，好气又好笑，“《神农百草经》记载，萱草，一名忘忧。味甘无毒。利心志，轻身名目。”

　　“哎呦！我这么好呐！”这是唐萱自与荀家面谈后，第一次这么大声得说话，第一次，这么真心得笑。

　　荀攸白了她一眼：“乐个什么，又不是夸你。”

　　唐萱一翻眼儿，也白回去，撅着嘴说：“我不管。反正这是我爹给我取的名儿。”

　　“金针萱草，润肺，败火。有空常喝喝吧！”荀攸不和她争，一屁股坐到地上。

　　“哎呦，瞧我家小攸子多疼我！老姐心里感动死啦！”唐萱也坐下，拉着荀攸就要抱。

　　“别！别！要说话就好好说！抱个什么！”荀攸被唐萱吓了一跳，也顾不上站起来，张手就往别处爬。

　　“你才多大！就跟荀悦年纪一半儿差不多！”唐萱说着有点心痛，但脸上却仍挂着笑容，手也不停下来。

　　“得了吧！他十八，我虚岁十一，本身就差不多！哪有你这么算岁数的！”荀攸边爬边回头瞪她，看见唐萱假笑着脸，又开始说她：“不是说要哭吗，怎么不哭啦~好好儿哭啊，这儿没人，你哭多大声儿都没人搭理你！”

　　“去！少气我！”唐萱被荀攸这一顿胡搅蛮缠，哪里还哭得出来，“你这小子真可恶！贼可恶！快给我滚回来！我还想聊天呢！”

　　唐安看着两个人打打闹闹，觉得，姐姐好像从来伤心，都会有人来安慰：杀了唐珍，有荀悦来抱；黄了亲事，有荀攸来闹。她唐安要嫁进荀家，而唐萱，和荀家，何尝不是千丝万缕，藕断丝连？

　　三个人，好不容易都坐定。唐萱拍拍胸口，给自己顺了口气：“荀攸啊，谢谢你。”

　　“有什么可谢的。”荀攸揪着草，不去瞧她。

　　“谢你，冒着被我打、被我骂的危险，给我排忧解难啊！”唐萱一伸手，挎住荀攸一只胳膊。

　　荀攸抖了抖胳膊，也没甩开：“你也知道自己平常装好人，实则脾气大得很啊！我哪料到你一生气起来，就是，就是… …”

　　“就是什么？你跟你叔一个毛病！话说一半。”唐萱心想，你觉得我像个泼妇就直说呗，本身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不过，你嘴毒起来，也真的是找抽啊… …”

　　荀攸拿手抚着额头，遮住自己的半边脸：“你以为我想那么没口德么，可我看着你那样儿，就觉得，你也很找抽啊… …”

　　“哈哈！哈哈！”唐萱趴在地上，捂着脸，“那好，那好，咱俩扯平了，行不？”

　　山坡下，有个农民抹抹汗，对着旁边的儿子说：“山坡上那人是遇见什么好事了？笑成那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