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讹藏屈怀太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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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昊眼见了宋使的神情，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沉了下来，一抬手，将一大碗酒倒下了肚子。野利仁荣悄然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后，道：“昊王，可否令歌舞上来。”
元昊看了野利仁荣一眼，野利仁荣虽然什么都没说，却是含意均在其中，自己这番意气用事，显然并没有收到预料中的效果。但是，宋使隐忍这样的示威而不敢诘问，也算出了一口气，于是点了点头。
一时打铁声罢，竹丝声起，众人只觉得受罪的耳朵得了解脱，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杨告心中愠怒，脸上却不表露出来，笑吟吟地举杯道：“此第一杯，当遥敬大宋天子，以示臣节。”
元昊举杯笑道：“好，那就遥祝汴京城的大宋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诸人也一齐举杯敬贺。
杨告又道：“这第二杯酒，遥敬太后千岁，太后摄政，国泰民安！”
元昊看了野利仁荣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本王当真羡慕大宋皇帝陛下，诸事由母后操心，倒也省事。”
杨告听得元昊暗含讥讽之意，心中冷笑，口中却道：“孝道乃是天理，为人君者，更当以孝道为先。我朝太后千岁，听说德明王病逝，对卫慕王后甚为关心，特地令臣带来礼物以示安慰，不知能否参见兀泥，以奉上礼物。”党项语称太后为“兀泥”，虽然也可以太后相称，但是杨告既然身为宋使，又以奉了刘太后旨意而来，自然只肯以党项语称呼，不能将元昊之母也以太后相称，以示差别。
元昊脸色一僵，满堂君臣俱是变了脸色。元昊为了夺权而杀母，虽然秘而不宣，但是大宋早有细作，自然是打听得明白，此时杨告提出此言，显然是为了报复刚才元昊故意以打铁声示威之举。
此时宋辽两国均是母后摄政，更何况党项各部族一向尊母，此时揭露元昊杀母夺位，显然是要元昊这新立之王，立足艰难。
野利仁荣却是最先反映过来，脸上微作哀容，道：“天使有所不知，卫慕太后与先王夫妻情重，自先王逝去后，忧伤不已，思念成疾。数日前，竟然已随先王而去了！”语到此处，声作哽咽。
杨告也不禁暗服这老狐狸脑子好使，转眼间已经想了这么个好借口，口中却道：“啊，不想西平王先后身遭父母之丧，实是令人伤感。杨告失礼了，还请西平王节哀顺便。兀泥既去，西平王尚未向各国告哀吗？”党项身为属国，王与王后的丧礼，均应向各国告哀，元昊母亡而不告哀，实为失礼。
元昊听得出杨告的居心险恶来，冷冷一笑，忽然站了起来，大声道：“我母后病世，我失去了母亲，党项失去了太后。为了表示我的思母之情，告慰我的子民，我已经下旨，奉立先王的侧妃，我的庶母讹藏屈怀氏为兀泥。这样的话，我就又有了母亲，而我党项，也又有了太后。”
右侧殿上，讹藏屈怀氏正与各大部族长的夫人女眷们一起饮宴，一手执刀一手抓着羊肉正在切，忽然闻听此言，抓着油腻腻地羊肉就愣在那儿了。
元昊身边立刻有侍从飞跑去搬了太后的席位，另外两个侍从引着脑子已经是一片空白的讹藏屈怀氏走到大殿正中，党项群臣及诸部族长皆跪了下来：“臣等参拜兀泥，恭喜兀泥。”
杨告脸上的微笑僵住了，元昊这一招倒是他想不到的，这般的无耻厚颜，此时当众奉立庶母为太后，不但化被动为主动，更是借此机会，打消了各国间关于他“弑母”的传言。
但是，这种行为，会是元昊忽然临机而动想出来的吗？杨告不禁将怀疑的目光，转向了站在阴影里的野利仁荣。
阴影里，野利仁荣默然点头。迎奉讹藏屈怀氏为太后，这本来就是数日前他向元昊提出的建议。此时宋辽均是母后当国，元昊弑母的行为，必须会让两国的摄政太后会有“兔死狐悲”的感觉，自然会因此对元昊产生极大的恶感和敌意，这种恶感无可明言，但是却会在与党项实际交往中，对党项非常地不利。更何况党项各部一向有“尊母”的传统，如果不能消除元昊“弑母”的影响，让各大部族长的母亲和夫人们心中，只怕会对新任的西平王带有心结。
迎立讹藏屈怀氏为母，自然可以打消这种目前对元昊不利的影响，一个人连庶母都会迎奉为太后，试问如此尊重长辈而有孝道的人，又怎么会是那种弑母的大逆之人呢？尽管，元昊做下的事实无法抹消，元昊迎立讹藏屈怀氏这种行为，但是却永远可以把元昊弑母这种事，处理成“流言”和“诽谤”。也许别人不一定会信，但是这种行为，却已经能够给各国一个解释，一个交待，也能够最大化的消除“元昊弑母”这个事件的影响力。
另外，宋辽两国均是母后摄政，党项有个太后在，那么各国的交往中，又能够多一个太后们相互往来问候的理由和借口，每年的太后生辰，也能够多得一份宋辽两国太后所赐的礼物。通常这样的礼物，会是很厚重的，绢、茶叶、粮食等重要物资，尽可以太后生辰的名义要求赐下。
那天野利仁荣向元昊建议的时候，元昊并没有答应，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转头而去。老实说，在情感上，他虽然跟卫慕王后生前有诸多矛盾，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以别人取代母亲的位置。
但是，站在理性的角度，野利仁荣这个提议，却是至有用的良策。太后并不是母亲，只不过是个名称，只不过一个册封，给讹藏屈怀氏一个虚衔而已，但是由此得到的回报，却是再丰厚也没有了。
所以，此刻站在殿上，元昊由杨告的诘问而宣布对讹藏屈怀氏的册封，却是再水到渠成不过了。
宴罢人散，新任的兀泥讹藏屈怀氏在宫女们的簇拥下，回到后宫，她没有再回到自己住了十几年的侧宫，而是直接进入了曾经属于卫慕王后的正殿。
尽管，时间匆忙，这里仍然留着卫慕王后所留下的大量痕迹，并没有完全收拾好，甚至还不适于她马上住进去。
可是没关系，她可以不在乎这小小的不适应，但是此刻，她终于是这里的主人了。
“太后——兀泥——”迸退了所有的侍从，讹藏屈怀氏独自呆在内宫，看着镜中身穿着太后袍，戴着金起云冠的自己，既陌生又熟悉，既欣喜又觉得恍若梦境。
她真的是太后了吗？卫慕王后和咩迷妃斗了一辈子，刀光剑影，血流成河。最终这顶太后冠，此时却戴到了自己的头上。
她伸手推开了窗子，望着星空，无声而得意地大笑——卫慕王后，咩迷姐姐，你们看到了吗，这太后冠如今戴在我的头的，戴在我这个出身小族，没有儿子，十几年来在后宫察颜观色活得小心翼翼的讹藏屈怀氏头上！
这是她应得的，是她这十几年步步为营，是她对元昊示好的回报，是她在城门口没有跟咩迷妃一样自投死路，决然而去的果断，是她在逃离之后，又去牦牛城向元昊通风报信的赌注押对了。
所以如今，死在刀剑下的，是咩迷氏，死在毒酒下的，是卫慕氏。如今，坐在太后宝座上的，是她讹藏屈怀氏。
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讹藏屈怀太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