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在花深处》朴一

18、别来无恙

　　横七竖八的木头被钉在窗上，窗被死死封住。
　　没有窗纸的窗户室外冰冷的空气从缝隙中挤了进去。地面十分凌乱，四处分布着去年枯黄的稻草。靠墙的位置整齐的罗列着一堆堆已经被劈好十分有序的柴。空气中是潮湿的味道，还有因为潮湿而生锈的铁器的味道。
　　这儿，是遥京一个大户人家废弃的柴房。
　　想必是之前的主人为躲个清闲才将这整套院子盖在离市区极远的地方。阿蛮早就一路尾随着豫王归京的路寻到了这处好地方。她知自己孤身一人救出杨苍狼不易，便住在了这个虽然被人废弃却比寻常人家好上太多的庭院里。
　　而此时被关在那个破旧柴房里的正是与当今圣上形影不离的侍卫西魁。他被五花大绑的扔在了地上，包裹脸部的黑色头巾也不知被何人何时扯去了。西魁少年时并不是整日将面捂着的，但是越长大那面容越发动人。后来一日沈清戏弄他说一个杀手长的如此妖孽万一哪次出任务被人看上了拐跑了，岂不是得不偿失？这句话一出西魁老老实实的和其他暗卫一样也将面用头巾包住了，只留一双楚楚动人的紫眸在外。沈郁当初让这暗卫队护住面部是别有用心的，一是有着黑纱挡着即使吸进毒气也分量不多，二是不易暴漏身份。
　　但即使西魁将面罩了，一次出任务时硬生生被这明国第一庄的庄主段符离给调戏了。那人轻功不及他却非要追赶着他。
　　后来西魁停下等他，那段符离气喘吁吁地对他说了一句西魁认为十分轻浮的话：“美人，你这眼睛生的好生漂亮。不知......”这下一句话还未出口西魁便抡起了拳头冲那人面上就是一拳，继而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西魁此时中了阿蛮的迷药，双眼紧闭着，睫毛打下好看的阴影。阳光穿过层层阻拦正巧照在那人脸上，不知是阳光太刺眼还是药效已过，睡了好久他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
　　然后眼前猛地闪现出夜里那幕，他竟支起了身子坐了起来。双手双脚被很粗的麻绳禁锢着，因为勒的太紧手腕很脚踝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伤痕。西魁开始大量四周，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坏境。
　　门窗被钉死，墙壁上悬着皮鞭烙铁。
　　西魁即使在明国生活了许久，但熟悉的地方只有王府与皇宫。他哪知道那些个东西都是大户人家私自动刑专门打自家奴才丫鬟的工具。目光停留在那皮鞭上，上面还有斑斑血迹，西魁忽然觉着身上有些疼，他看了看身上，衣服早已残破不堪了，因为是黑色的衣服所以没看出丝毫血迹，倒是皮肉外翻狰狞的从衣服破裂的开口露了出来。那这样说起来，鞭子上的血就是他的了。也不知这对他施刑的人此时在何方，为何迟迟不现身呢？
　　西魁沉下心来开始思考当晚所发生的事。他去兰香院监视杨苍狼与花茗，然后有一个女人穿着一身夜行衣冲他飞速移动过来，他看见一些淡紫色的烟雾后就昏了过去。之后醒来就在这儿了。
　　说来西魁并未与人结仇，因为他终日呆在皇宫里。
　　虽然平时被派出来干些荒唐事，但也没招惹的这般厉害的女子啊。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既已被关在了这般破烂的地方就得时时刻刻提防着。说不定此人丧心病狂趁黑再给他害了。
　　他在这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暗卫队的听力是出奇的好，西魁闭了眼感受周围的一切，耳朵捕捉四周散发出的音波。除了犬吠和虫鸣之外就是些呼呼的风声了，这果然是个荒郊野外极为偏僻的地方。西魁努力伸长脖子望了望窗外，也不知这儿离遥京有多远，是否出了门关？他不屑于呼救，那样反倒会浪费自己的体力。
　　看自己身上大大小小几十数伤口，这接下来的日子必定是场恶战。西魁笑了笑，眼中似乎含着锋利的刀刃正渴于饮血。外面的天与屋内的阴暗相比是无比的灿烂与明朗。
　　人总是这样的失去了什么便后悔自己曾经不珍惜。西魁此时算是真正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含义，他以前来去自由不受任何约束。现在却无力的倒在这么个破旧的屋子里被人施了鞭刑又用被水浸湿的粗麻绳捆着，门窗又被钉上了。所谓插翅难逃也不过如此了吧。
　　知道用沾水的粗麻绳这女人便不是等闲之辈，或是说手法阴狠毒辣。粗麻绳本就不易逃脱了何况是因为沾了水而更结实的呢？西魁不再动，每动一下都是出奇的疼。
　　腹中空虚，他的眼睛又正对着明媚的阳光。不知是痛的昏了过去还是太乏，西魁就那样懒洋洋的睡了过去。他的梦境中出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戈壁滩，风将平整如铜镜一般的沙吹出一道道纹路。毒辣辣的太阳晒向沙滩上能看清附在沙面上灼人的热浪。这些来自西魁的记忆深处，是好久好久都未想起了的。而他来自的那个神秘民族就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
　　那场血腥给他带来的震撼太大，也因为年幼最后连对父母的印象也冲刷掉了。不过他被几个族人拼死护出的时候，怀中被塞进了一本关于族内禁术的书本。他也不只是如何走出那片不见边际的戈壁滩的，只记得被扔上了一辆马车，那马被狠狠地冲上了几鞭子就开始漫无目的地疯跑。
　　没有水一人一马是生存不下去的，不过人怎么说都是这地上最高等的生物。在那匹马累的挎下的时候，西魁将一把不离身的小刀插进了那马的脖颈又将水壶放在那上装了慢慢一壶的马血后独自一人没有方向的冲那看似边缘却不是边缘的地方走去。这样的横闯蛮撞他还是和那马一样倒在了滚滚黄沙中，昏了过去。
　　天无绝人之路，不该死的时候，你便死不了。西魁被明国的商贩带上了马车救活了。然后他就流落到了遥京的街头，遇见了沈清。
　　“我要带你回去给哥哥看——”这句话一遍一遍重复在西魁的梦境，梦也到这就止住了。屋中忽的多出一个女子来，那人力度很重的踢了踢他的腿。西魁扭了扭头想挣扎着起来。
　　“醒了？你倒还没让我失望。”那女子已换了另一身衣服。是突厥女子才穿的衣裙，绣的也不是汉族女子身上的花花草草而是用金色丝线修成的特殊图腾。西魁自然是不会认得的。那上衣倒是吸引了西魁的目光，他从未见过用动物的毛将衣服边缘缝上的。
　　借着将走的夕阳，西魁看过那女子脸后更加肯定，她就是突厥人。皮肤是很健康的小麦色，因为这肤色显得五官更加分明。粉色的薄唇，褐色的瞳孔透出的是和杨苍狼如出一致的坚毅。
　　这人有些熟悉，西魁开始回顾过去。然后忽的想起，她就是一直伴杨苍狼左右不离，也算得上突厥一大主将的奇女子阿蛮姑娘了。他们多年前在那次沈郁出使突厥的时候是见过的！没想到今时今日再见竟是这般场景。
　　“阿蛮姑娘，别来无恙。”西魁依旧是带着淡淡的笑说出这句不带有丝毫语气的话。
　　倒是阿蛮听见这话掷住了一下，继而开始摆弄手中的皮鞭。她将下巴微挑，居高临下看着那人的脸不紧不慢的说道：“捉你是对的。你果然是沈郁的人。寻常人是受不了我这么多鞭子的。”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笑得十分爽朗。“不过越是这样，我越要看看你的极限在哪呢？”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抵向西魁的下巴，逼着他与自己对视。
　　西魁清楚的看清她的口型以及后来说的话，“鞭子是我从突厥带来的，结实的很呢。”柴房不知何时多了一桶水，阿蛮将那鞭子一点一点浸没在里面，又当着西魁的面一点一点拿了出来。整个过程她一直偷瞄西魁的神色，却未发现他有一丝的动摇与胆怯。反倒是握紧了拳头闭眼准备承受的样子。
　　阿蛮跟随杨苍狼这么多年不多不少恰好得了他的残忍。她那般铁石心肠的人只会为杨苍狼动心动情的。她举着鞭子迟迟未下手，西魁虽然不是突厥人但也不是中原人，眉眼间包含着弄弄的异域风情。而他的这般胆识也令人钦佩。说不定阿蛮要是早些遇见他或许现在会倾心于他呢。
　　但草原上的女子认定一个人便是一辈子的。她即以向杨苍狼表达了心意，其他人便再也入不了她的眼。想到这她不再迟疑挥鞭抽了下去，每一鞭虽说未用上全身力气但也用了七八分，那人就被她那样活生生的抽着，一鞭又一鞭未改其色。
　　她会替杨苍狼讨回来他身上的每道伤。
　　阿蛮想到在街上看到他时似乎右臂被纱布裹住了，颧骨那带着淤青。
　　“你该得的。”阿蛮挥鞭的速度加快甚至用尽全身力气。
　　西魁终于晕了过去。
　　果然最毒妇人心。

作者有话说

　　西魁被虐得好惨←_←
阿蛮你果然是个BT XIXIXIXIXI 奸笑ing
最毒妇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