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香》久渡尘埃

21、八、楚天程

　　我发现曜儿确实很有学医的天赋，记得我当初学那些三脚猫时怎么都记不住各个穴位、经络，因此常被师父打骂：连这些都学不好还怎么给人看病！也是后来自己努力加上遇到龙哥以后他的帮忙才总算是能有个普通郎中的水平。

　　曜儿却是一学就通，比那几个孩子强多了，逼着他们一天下来也要错几个，曜儿一天就把三十六个人体要害穴位、主要十二经络走向以及奇经八脉记得一个不差，五天过去就把所有三百四十个穴位一一记住，第七天已经能随口说出哪些穴位会导致晕厥，哪些会残疾，哪些会致死。

　　虽然他百般不情愿，但是我却不饶他，依旧每天检查，教他更多。晟儿和雅儿见了如释负重的说：“爹终于找到‘传人’了，我们以后日子好过了！”

　　这两个不懂事的死孩子，不用去学堂了也不知道多学点！唉。

　　转眼已经到了年根了，短工们都已经回去准备过年，剩下不多的长工大多也是家眷都在府上做活的，这几天就忙里忙外打点准备过年。

　　前两天江家大老爷江岳亲自上门提亲，说是过年了，要喜上加喜，晟儿和莜岚一起长大，最近还老是缠在一起，再不提亲这两个孩子就要闹了。

　　我当然知道这两个孩子的事，晟儿也年近弱冠，莜岚也过了碧玉年华，何况二人两情相许，江家又是大户人家，生意上我们也互相有往来，这亲上加亲的好事当然就同意了。夫人也说莜岚这女孩子很好，都觉得晟儿配不上人家。江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真委屈她了。

　　这几天我很高兴，连曜儿我也不逼着他学习，放了他一天假，那小子跟脱了缰似的飞奔出去找仲铭他们玩儿去，他们似乎很玩得来，开始我还怕曜儿在这里受欺负呢。

　　后来听到楚逸的话差点把我气死：“老爷，那几个孩子顽皮着呢，一开始的几天偶尔就会拿曜儿开涮，自从听说你因为曜儿而放弃逼他们学医，他们有空就拽着曜儿玩。你还在这里偷着乐，以为他们多好呢。”

　　这帮小兔崽子，从来都不知道体谅我！除了雅儿和齐峰常受到学堂李老先生的表扬外，剩下的几个净会给我添麻烦，现在雅儿也大了，又是女儿家，学好了也不能考取什么功名，也就只能指望齐峰了。唉，雅儿大了，也该嫁人了。

　　晟儿铭儿两个混小子就知道打着强身健体的幌子学些三脚猫四脚狗的把式，说什么将来闯荡江湖。我何尝不知道江湖啊，年少时也是满怀信心去闯，可哪里懂得其中险恶，以为凭着义气，凭着兄弟可以闯出一片天地，但一切都在二十年前化为了泡影。

　　楚逸也曾与我一样，这二十年来，我也常让他打听江湖上的事，可一直没有我要的消息，现在的江湖还在为二十年前的纷争而飘摇着。我和龙哥的最后一次见面中，他对我说了当时唯一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呵，相忘，真的可以吗？如果真的可以，二十年来为何我们都在躲藏？

　　离年三十还有三天，曜儿为了过个好年这两天一直在赶功课，夫人见状调侃说：“你是找来个书童还是弟子啊，我看你待他比你亲儿子都好！”我也无可奈何，曜儿这孩子确实很懂事，家里上上下下都很喜欢他。

　　现在的曜儿已经开始迷上学医了，有时竟然会拒绝和铭儿他们出去疯玩而静静的在书房里看书。看着他认学的样子我满心欢喜，虽然他不是我儿子，但我却在用一种对待亲儿子甚至更复杂的感情照顾他，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连十六都不到，我只能希望传他衣钵，让他幸福。

　　对于楚逸的办事能力我是绝对相信的，毕竟他当这个管家也已有二十年。

　　今年是我二十年来过得最高兴的一年，几个孩子在学堂中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齐峰依旧是第一，而一直最顽劣的铭儿也大有长进，于是我吧他们老师李老先生一家请到府上一起过年，老人家一直夸这几个孩子，尤其铭儿大有进步，这我当然高兴了！

　　更让我高兴的是听说他们因为有曜儿帮忙补习了一段功课才会有，呵呵，这孩子还真是懂事。于是在众人面前我抱起曜儿狠狠亲了一下，曜儿的脸腾得就红透了，老先生乐呵呵地说：“这孩子还害羞呢！”我把曜儿放下，他便如获大释般奔向了晟儿那里，院子了顿时一片笑声。

　　这年夜饭呵，既是我二十年来吃到的最难吃的，也是最好吃的。

　　做年夜饭时，曜儿、铭儿、心妍姐妹俩说什么也要一人做一道菜给我，本来想他们也就是开个玩笑，可等到吃饭时发现几个孩子都没在，于是众人说说笑笑地等他们来。

　　没有多久，十来个孩子簇拥着曜儿四人赶了过来，挨个将盘子摆在了我面前：寿（妍儿）比（月儿）南（铭儿）山（曜儿）。

　　四道菜四个大字，这个创意八成是曜儿想的吧，能把这些各异的菜拼成这四个字，大概也颇让他们费了一番功夫。我怀着激动的心情从妍儿的作品开始品尝。

　　火红的辣椒和翠绿的青椒，映衬着由细细的肉丝摆成的寿字，虽然这道菜平时也常吃，但却没有如今这般风味，吃起来味道虽然并不好，可有孩子们的心意在里头，却是人间美味哦！

　　月儿的菜主色是黄色，大多是玉米粒，这样的菜道还真没吃过。赶紧拿勺子吃了一口，清香的玉米混着一种装似大米的东西，口口留香，果然女孩子手艺好些。

　　饭桌上从上到下，从夫人到长工的孩子都看向我，应该说是在看那道菜吧，我曾在很久以前吃过，那时是龙哥带我吃的，在一些地方很普遍的小吃，用细细的竹签将青菜、豆腐皮一类的食物串起来，在一些特殊而且很辣的汤里涮着吃，过去我非常喜欢吃这个。

　　如今事隔二十多年，物是人非，看到这菜我也只能用百感交集来形容此刻心情了。

　　铭儿这菜没有用竹签，想来是涮好了便取下来摆成“南”字，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出这样的菜的，于是问：“铭儿，这菜是你做的？”

　　铭儿答道：“是曜哥教我的。”哦？这小子懂得不少嘛。我看向了曜儿。他支支吾吾的说：“是老爷在给我讲书时说的，您老是讲书时将些题外话，有一次我听您说了这菜，恰巧我小时也曾吃过，于是今天就教二少爷做了。”

　　“弟弟，我跟你说多少回了，我们不想上爹爹课就是因为他老是啰嗦！”我刚想骂晟儿这混小子一句，一边的雅儿就白了他一眼，抢着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这么说爹呢！”我笑了笑，想夸雅儿两句，没想到她后面的话差点气死我，“我最喜欢上爹爹课了，一个时辰里到有多半是在听故事，比先生的课有趣多了！”

　　“呵呵，呵！”从李老先生那里传来了爽朗的笑声，接着都乐了起来，我脸色铁青的看着雅儿，她吐了吐舌头，晟儿在一旁不知道说了什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见我在瞪他赶忙住了嘴。

　　其实我心里还是美滋滋的，除了这几个驴肝肺的孩子外，也就曜儿能认真听我讲话，把我说的放在心上，这菜的味道自然是上佳了！

　　下面是我最关心的曜儿的菜了，刚才没有仔细看，现在认真看一下，却不知这是菜还是汤了。

　　“老爷，是菜是汤都是曜儿的一片心意，就赶快吃了吧！”在夫人的一番催促下我用勺子盛上一些翠绿的浓汤，本想含在嘴里品味一下，结果却情不自禁的吐了出来。

　　“爹，人家学医的，做的东西不苦才怪呢！”雅儿一边乐一边说。这个死丫头早知道了还不告诉我！

　　我才反应过来这是苦瓜汤，但这也太苦了！刚想训斥几个孩子一通，他们倒眼疾手快把那三道菜端过去和大家分享了，看到众人都吃了起来，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即使说也无甚用处了。我把汤推给夫人，她却说：“孩子的心意，给你做的。”我只好把苦水往自己肚里咽了。

　　看着曜儿一脸无辜的样子，我也不好再说他，说什么也不能辜负了他的心意，就冲前面的那份涮菜也得把这汤喝完！

　　其实也蛮好喝的，那个山字是红薯面做的，苦尽甘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