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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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纬敢领兵，是因为他熟读兵法，不是不学无术之人，但这种人，没有经过战争历练，便不知道战争的残酷，以为会背兵法背战例就能打仗、就能做统帅。
所以他不服高长恭。
不是因为他的志向多伟大，而是因为他太无知。
况且，帝王之术，讲究的是用人之道，何必一定要亲自上阵？急着显示自己的无能吗？
取下信鸽腿上的纸条，迅速看完后，高薇叹了口气，高纬这脑子，还有那个纸上谈兵的祖珽，唉，真恨不得自己就是高纬啊，好想替他去打这一仗。不是没有学过如何在背后玩计谋，但真刀真枪地干才是她的长项。
可惜这是个歧视女人的朝代，唉。
“公主，”阴暗的角落里一人静静站立，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得他的声音平稳冷静，“要在涧水口做掉他吗？”
“不，统帅一死，军队会大乱，等他到了洛阳再说，待斛律将军把郩山那群敢伏击的兔崽子收拾后过来，洛阳也就不再需要那人了，而且守城战，他的死激起士兵的仇恨心里，对我们守城有好处。”
“是，”那人应道，过了一会，又低低道，“公主，其实不必对属下解释这么多。”
“要的，我的用意应该让你们知道，”高薇烧掉信鸽带来的纸条，“那人无能，理应让贤，就算手段极端，一切也有我承受。”
“公主殿下……”
“不说别的，阿曜，高纬这边你让人看好，一定要保护他平安到洛阳。”高薇想了一下，这个时间差不多杨雪舞该从宇文邕嘴里搞到解药了，她当是会差韩晓冬把沾解药的帕子拿回来，可是宇文神举那个小心谨慎的家伙，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呵，就看他有没有本事从她手里抢人了。
“阿曜，再强调一次，保护韩晓冬，他手里有我哥哥需要的解药，非常重要。”
“属下明白。”
高薇闭了闭眼：“那你去吧。”
“公主保重。”
保重？她当然会保重，接下来的守城战，一定惨烈非常。
多日前她就从邺城赶来，洛阳城以及附近十里的百姓全部迁走，不管乐不乐意，全部都得走，好在大多数人都明白，不然一旦守城进入僵持，倒霉的只会是他们这些老百姓。在周军到达之前，洛阳城里必须备好充足的粮草，把城墙该加固的全部好好加固，唔……再加上准备好给周军的一点小小的“见面礼”，应该能撑到哥哥来的。
迎着骄阳，高薇仰脸，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已经闻到来自涧水口的刀刃碰撞与喊杀声，还有浓烈的血腥气。
*
高纬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狼狈地败退进洛阳城的。
他万万没有想到，尉迟迥没有选择地势险要的龙泉峡设伏，反而在平原地带等着他，这不符合兵法所云！但目前状况，已容不得他再想尉迟迥的所作所为有何理论依据了，现在洛阳城外除了尉迟迥的五万人马，还有宇文邕联合突厥弄来的五万，十万人马围攻洛阳！
如果、如果洛阳守不住，那暴露在这十万大军面前的……
高纬一阵冷汗直下，洛阳失守，周国和突厥的十万大军长驱直入，齐国的半壁江山都可能不保！而且突厥，烧杀强掠无恶不作的突厥，宇文邕知不知道自己这是引狼入室！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给他想了，架长梯爬墙的周国士兵越来越多，高纬一刀挥去，切掉一个士兵的头颅，他竖起长剑朝天，仰天长啸：“一定要守住！”
忽然，高纬觉得心脏的部位一凉，一支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流矢竟然刺透了他坚硬的盔甲，大量的鲜血涌出，他的身体不由自主一软，跪倒在地。这时候，他听见城外马蹄隆隆，身边的士兵在大喊：“看，援军！是斛律将军！斛律将军来救我们了！”所有的人都在欢呼雀跃，竟没有、竟没有一人注意到，亲上城头督战的太子中了流矢！
“开北门！”一片男人的欢呼声中，一个清冷的女音突兀响起，同时她一把扶起高纬，高喝一声：“太子被周军击中，军医，军医快来！”
高纬看着眼前女子柔美的侧脸，不可思议道：“薇妹妹，你怎么会……怎么会在此？”
高纬面上十分焦急担忧，但嘴角却划出一个只有高纬能看见的浅浅弧度，她轻轻对他耳语，喧嚣的战场掩盖了她的声音，她说：“高纬，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高纬的眼睛蓦地睁大。
洛阳北门刚一打开，斛律光的军队来不及进去，已有大批周军蜂拥而至，但不等他们入城，突然脚下一个踩空，整片地全都陷了下去，地下一把把尖刀插入每一个周国士兵的身体。一片惨叫连连后，一支突厥人的骑兵斜飞而出，眼看就要入城，但身下马匹忽然一声尖叫，似乎踩到了什么，竟然发狂，带着马上士兵乱跑乱撞，一时间竟然冲散了周军队列。
北门的绞索放下木桥，斛律光带着军队踏上木桥，身下陷阱里就是惨叫的周国士兵，斛律光的三万大军，可谓是踩着这群人的尸体进了洛阳。
远远地，宇文邕看着好不容易开启的北门再次关上，愤怒地一甩马鞭：“该死！没想到高纬还有点能耐！”
斛律光看着洛阳北门突然发生的一切，自己也是目瞪口呆，以为是太子所为，还道太子有点斤两，谁知道刚一进城门，就看到城中央最高处一人盖着染血白布躺着，城中士兵望着那处，个个群情激奋，挥舞着兵器怒吼：“为太子报仇！为太子报仇！”
什么情况？斛律光还来不及反应，便见最高处盖着染血白布的那人身边有名女子站立，她手执长剑，向斛律光的方向看来，那双眼睛冷静锐利，声音却嘶哑而愤怒：“斛律将军，为太子报仇！”
一时间，所有士兵的目光都集中在斛律光身上，他们齐齐大喊：“斛律将军，为太子报仇！”
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无须任何交接，斛律光自这一刻起，已迅速成为洛阳城的实际最高统帅。
当他知道那盖着染血白布的人竟是高纬尸体，那个执剑振奋军心的女子竟然是敬敏公主高薇，斛律光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
“公主殿下，此处危险，”斛律光抹了一把脸上尘土，在又指挥一小队军队去支援南门后，他也不管什么礼节，朝高薇厉声呵斥，“公主快快进去，勿要在城墙流连！”
高薇却朝他淡淡笑道：“我虽身体不济，但太子既然已去，身为齐国公主，理应代替太子，为将士们鼓劲，人人都在拼命，我岂可后退？”
斛律光气死了：“胡闹，你一个女子，岂能……公主小心！”眼见一名周国士兵攀上城墙，挥刀就要斩断公主的脖子，斛律光蓦地睁大了眼，但还不能他冲出去，就见一道刀光闪过，那个周国士兵一声惨叫，和着血泥跌落城头。
斛律光呆看着高薇身边四名几乎毫无存在感的士兵，明明都是普通士兵的装束，但那样的好身手，绝非普通士兵所有！他脑海中突然想起兰陵王殿下曾经随口说过的话，殿下说：“我那个妹妹，身子虽是弱不禁风，可是谁都别想欺负她。”
当时他还以为兰陵王是在表示自己一定会保护妹妹，现在看来，兰陵王是在说公主身边有能人，别说欺负，碰一下都别想！
高薇朝斛律光柔声笑笑：“我这边不用操心，斛律将军快去忙吧。”
斛律光此刻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正要抱拳离去，却听得公主在身后唤他：“等一下，斛律将军，之前我给周军准备了一份见面礼，想着等人多了再送，现在看来，应该差不多了呢。”
见面礼？这话听着古怪之极，斛律光回头，看清高薇此刻无声动作着的嘴型，他一下子睁大眼睛，随后也笑了：“公主说的是，是该给见面礼了。”
几乎是一瞬间，守城的齐军突然停止了动作，周军大喜，纷纷涌到洛阳城墙脚下，一个个沿着长梯往上攀爬，但还不等第一个从城墙冒头的周军士兵高兴，一桶烧得滚热的油忽然从天泼下，那士兵惨叫一声，从高高的城头坠落。
底下还不明状况的士兵只觉得身上一烫，来不及反应，就看见一道火光从天而降，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头正因为齐军突然停止进攻而疑惑的宇文邕，思虑片刻，脸色忽然一变：“糟了，有埋伏！”话音刚落，远处的洛阳城头已燃起火光，一个又一个周国士兵惨叫着从城头落下，而城墙脚早已是一片火海，洛阳城头不断有带着火球的箭矢射出，连灵活的骑兵都不能幸免，整个周军顷刻之间阵脚大乱，发疯的马更是不听使唤，四处踩人，误伤踩死的周军不计其数！
闻着空气中的桐油味道和皮肉的焦糊味，宇文邕的面容几乎扭曲到极致：“竟然是桐油！这么大量的桐油，齐军从何处得来！”放火谁不会，只可惜桐油榨取不易，不然他也早用了！
就在这时，洛阳城头忽有彩色的火焰升上天空，仿佛五彩花朵，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看得尤其分明，有一白衣女子登上城头，手执能发出五彩火焰的物什叫道：“齐军必胜，齐军必胜！”
是雪舞！那人的身影，分明是雪舞！宇文邕一把抓住身边的宇文神举：“雪舞呢，雪舞在哪里？”
“她一直在主帐，臣派人看着呢，绝不会逃跑，洛阳城头那人肯定是假……冒的。”宇文神举眼睁睁看着连话都没听完的陛下跑走，不由得暗叹一声，红颜误国。
杨雪舞当然不在帐中。
一路走来，军营里很安静，安静得完全不像有人入侵，但主帐外头被无声无息放倒的一排护卫，就像是在嘲笑宇文邕的防御有多么薄弱。
主帐中空空如也。
杨雪舞不在，唯有案几上一张被镇纸压着的字条，让风吹得飘来飘去。
宇文邕扯过纸条一看，上头仅寥寥几字——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下书“兰陵王”。
“好！好得很！”宇文邕双眼充血，一把撕碎那张条子，怒吼道：“高长恭，你给我等着，等着！”
可是，再如何不甘，面对这突然一边倒的局势，毫无对策，天色又暗，再接着打下去简直就是找死，宇文邕不得已鸣金收兵。
夜晚终于降临。
杨雪舞现在还觉得自己在做梦。明明上一刻她还在周军的帅帐，在宇文邕的手中，下一秒竟然已被人劫走，成为了在洛阳城头鼓舞齐军士气的天女，她居然从宇文邕手中逃脱了，真的像在做梦！
她还在怔愣间，身边却传来一声冷笑：“别太得意，真以为自己是天女了？要不是公主玉体违和，何须你出马鼓舞士气？不过几根烟花就来忽悠人，真是胆子大。”杨雪舞回头，看见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和那双和容貌完全不配的冷锐眸子，不由得出声叫道：“阿正？你说公主身体不好，她怎么了，我能去看看吗？”说起来，自己今天能被救出，全靠四爷的这个妹妹，要好好感谢才是。
“别叫我阿正，阿正不是你能喊的！”
杨雪舞好心好意开口，却被他恶狠狠瞪了一眼，很是委屈，眼泪开始在眼眶里头打转。她也是今天被这人救的时候，听着旁边一个黑衣人叫他阿正，就记住了，也跟着叫，没想到居然被他呵斥。
“阿正，少说两句，”一个抱剑倚靠在墙角阴影中的男人忽然出声，“公主的药煎好了没有，你去看看。”
阿正直起身，看了一眼那个抱剑的男人：“是。”说罢就转身出了门。
“还有你，”抱剑的男人从阴影中走出，原本俊逸的五官上两条长长的刀疤令人胆寒，他盯着杨雪舞片刻，直到看到她惧怕的眼神，才缓缓垂眸，“公主请你进去一见。”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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