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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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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凝视着日夜占据她心神的修长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门槛外。莫怜觉得很郁闷,段斐羽的拜访这么快就结束了?站站坐坐一眨眼就说要走人了,太无趣了,特别是众人的怪异气氛,跟她想象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莫怜抬头偷偷瞄了一眼坐在主席位上黑着脸的老爹,不必猜想,一家之主此刻心情定是极度不爽当中,爹与段斐羽之间的关系很奇妙,可她又着实说不出这当中的怪异之处。
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莫怜觉得更加郁闷了。
“怜儿。”莫老爷沉稳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寂静的大厅,平淡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是,怜儿在。”莫怜应道,爹虽然感觉相当平和,却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够吓人的,她心想这爹是不是要开始算账了?
“你为什么会认识四皇子殿下?”不温不怒,当中的威慑之气却是相当明显。
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莫怜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爹,四皇子是谁呀?”
莫老爷怒瞪了莫怜一眼,似乎先前压抑的怒气有冲出喉口的冲动。
“刚才那人,便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四皇子。”莫夫人微微叹了口气,有些微青白的脸色依旧不见好转。莫怜有些呆愣的看着说出此话的娘亲,不一会,呐呐的声音传来:“是、是不是误会了?!他姓段,名斐羽,皇族姓氏可是皇甫啊,这两个字可相差十万八千里。”
“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刚才的公子姓段,但他,确确实实是当今四皇子殿下。”莫老爷开始表露他的狂怒,声音严肃中带有不容反抗的威严。
“那、那怜儿每次入宫怎都没见过他呢?”她身为宰相千金,又有一身才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深得皇太后宠爱,特许她自由出入宫廷的权利,从小到大在宰相府与皇宫两头跑来跑去,几个公主皇子与她早已相熟,她就是没见过爹娘所说的四皇子殿下皇甫斐羽。
“你当然不知道有这一号人物。”在莫怜懂事之时,能自由出入宫殿之刻,四皇子早已被送出宫,莫怜不认识他也不奇怪。
“那,原因呢?”莫怜有些莫名的焦躁,事情似乎在往她无法想象的地方发展。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莫怜是不听见令自己满意的答案就决不甘休的,只有一一告之与她,给她个清清楚楚。“四皇子的娘亲在四皇子七岁时,便身患恶疾,香消玉殒了。四皇子年幼尚小似接受不了此等噩耗,因此生了一场大病,久卧不起。圣上爱子心切,无奈接受太医的建议,在他四岁时就将他送出宫修养身心去了。一晃眼,十几年过去了,而四皇子,是在两个月前才病愈而归的,四皇子自小便不在皇宫,你自是未曾见过他。”
“哦,原来是这样。”莫怜扯唇轻轻一笑,“那怜儿没见过他也不奇怪了,这样也正好,他现在回来了,怜儿就多一个朋友了。”
“胡闹!”用力的呦喝一声,原本高高坐在上方之人已然站了起来,严肃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心疼,直直地瞅着莫怜不放。
莫怜呆呆的望着徒然发怒的爹,不知该做何反应,爹虽然平日管教她甚为严厉,爱时不时的生气,说到底也是爱女心切,可也从不曾这般盛怒的喝止她。“爹······”
“怜儿,你给爹好好的伸长耳朵听着,从今而后,爹不允许你与四皇子有任何接触,警告在此,爹不论你从与不从,服或未服,只要你有胆违抗,就休想再踏出莫府门槛一步,听清楚了吗?”
“为什么?爹?孩儿不懂!”莫怜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一点一滴刺疼在座人所有的心。
莫怜不懂,真的不懂。从小到大,爹的严厉警告虽不曾间断过,却是留了足够的空间容她违反,多严厉的话也说过,却都没有像这一次般从心底上透出了坚决,不容反抗的,强硬的坚决。
她只是想与段斐羽,不,皇甫斐羽在一起罢了,如此简单,为何爹这么坚决果断的反对,甚至不再容许她与他有所接触,想干干净净的折断他们两人的牵绊,斩断她已发芽的情丝,不留给她一丝丝机会。
她是真的不懂,亦不明。
“怜儿,别再问了。”莫夫人心疼的看着至亲的相公与最疼爱的女儿,不想再看他们彼此伤心。莫夫人知道,莫怜的情根已种,断不能接受自己亲爱的爹爹如此无理的要求。莫夫人也明白莫老爷的苦衷,他想为小昕保留最后的尊严,他不想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破坏在莫怜心中莫昕永远慈祥可敬的慈母形象。莫怜失望的表情,他不乐于见到,莫老爷想极力隐瞒,最好能带着这个秘密,进入棺木。
泪珠一点一滴从不间断,早已哭成泪人儿的莫怜伤心的摇了摇头,“娘,您叫怜儿如何别问?不给理由,不给原因,竟就这般蛮横的要女儿放弃我的感情?怜儿不能接受,不能!”她誓要明白前因后果,无理无由,没有叫她信服的答案,没有让她屈从的无可奈何,她又怎么可以断然的违背心底深处的愿望,狠心的将自己打入思念的炼狱?
“怜儿,听娘的,莫再问了,莫再问了。”莫皓庭劝说着莫怜,事情的发展早已脱离原有的轨道,他竟无力阻止它的发生。莫皓庭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都入了四皇子皇甫斐羽的道,莫家人都已中了他精心设下的陷阱。
“不,怜儿不能接受,不能!哥,你没有感受过,你不能明白的,你绝不能明白的。怜儿早已,早已将所有心思都投入其中,早已全部放入了。”
“傻孩儿,你这傻孩儿。你怎能这般,你怎能这般?”莫夫人闻言,伤心的捂着脸,任泪滑落。
莫老爷站在上座,神情间有些恍惚。在刚才的一刹那,他仿佛看见了当日的莫昕,表情坚毅的只想遵从自己想法的神态,已然从温柔心慈的可爱妹妹转变为自私自利、不择手段,叫他感觉陌生的莫昕。历史,难道又要再重演吗?不,不,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他不会再让历史重演,他不想失去莫昕唯独遗留的女儿,他也不想失去他最疼爱的女儿,他不能失去!历史,绝不可以再次重演,他要阻止。
就在大家都要对莫怜的话语感到绝望的时候,莫怜幽幽的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除非,你们给我一个理由,给我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让我知道你们坚决反对的原因。”他们什么都不说,她不能断然的折断自己的感情。她的心神虽已觉得混乱,但理智还是尚存的,她还能分清楚是与非,对与错。如果真的不能爱,她会狠下心来,慧剑斩情丝决不犹豫;相反,若理由太过于牵强或还有挽留的机会,她就不会放弃。
莫昕的影子渐渐消失,莫老爷看清了莫怜的脸,—丝宽慰浮上心头。不一样的,她们终究是不一样的。虽然长相极为相似,对待任何事物的想法也叫他似曾相识,任□□撒娇的性格也每每都叫他莞尔。虽然,是如此的相似,但,却决不是同一个人。他的妹妹莫昕被爱蒙蔽了双眼,终使性格扭曲,自私自利。而她的女儿莫怜,相同的为爱所困,却还能在深陷泥沼中保留一丝理智。终是,叫他欣慰。
莫老爷想透了这一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长久压抑在心中的惆怅叹去,整理了思绪,望了望尚挂着晶莹泪珠,眼神中透着烔烔有神的宝贝女儿,才姗姗的道出十几年前的恩怨情仇,筹略诡计,还有,最后令各自心碎的终曲。围绕着他们的,是一首悲情却无可奈何的殇歌。
莫怜静静地听着莫老爷漫长而又沉重的故事,她从一开始的不能接受转变为理解。刚开始听爹说娘的事时,莫怜真的有些不能相信。那个总是全身心散发温柔慈祥与包容的可敬的娘亲,怎么会是爹口中自私自利、阴险的女人,如果换做是以前的话,她一定不会相信,还会狠狠的揍那个该死的毁谤她慈祥亲和的娘亲的罪魁祸首,可是,现在的她不同,她知道那种滋味,那种相思成泪的滋味,围绕着娘的,应该是得不到的妒恨吧。
细细一想,这么些年来娘表面上虽然在温和的笑着,可是莫怜知道,其实她是不快乐的。那时候的莫怜并不知道原因,什么都不清楚,还在胡思乱想胡乱猜测,自不量力的发誓要为娘亲除去哀伤,殊不知,娘所有的一切哀伤,都不是那时候的她所能理解的。莫怜觉得可笑,小时候的她竟还埋怨着爹的绝情,对他的不负责任感到伤心,而其实,自己却只是个在阴谋诡计下被强逼接受的责任,并不是心甘情愿的。也许在爹的感情里,她只是一个爱他他却不爱的女人为他生下的小娃儿,终究不是自己所爱的人为他所生的孩儿,又如何值得一提?
不过,现在的莫怜长大了想透了,她不再是当时只会怨恨的小女孩。皇甫斐羽带给了她太多感情,借着这段感情,莫怜似乎能感觉到他们当时那种心碎欲裂的悲切,都是可怜的人,所以,莫怜不怪了,都不怪了。其实她知道,娘应该是后悔的,细细地想一下,她最后这些年的哀伤神色就能明白。做错一件事,踏错一个脚步,可以令三个人的世界完全改变,不复往日色彩,而令人终生生活在后悔不堪的情绪当中。她的娘亲,就是个活生生的列子。莫怜相信,这段三角恋情中的其他两位主角,也总是生活在过往的回忆当中吧。历史终是不能改变,也许对他们而言,带着沉重的情绪离去,也是一种解脱。
“这就是他们的故事。”莫昕留给他的心底的伤,已不再像当初如割心般疼痛。幽幽淡淡的叙述三个人短暂的一生,莫老爷觉得,心情依旧是那般沉重的现在,是多了一份对莫怜今后的选择的担忧,莫老爷不明白,为何上一代的恩怨情仇要留作下一代去受罪。他最希望的是这两个可怜的孩子能忘记过去,忘却不该属于他们的强烈仇恨的感情,好好的,平平凡凡的,去重新开始只专属于他们的生活。可惜,事与愿违,莫老爷不想看到的事情终是发生了,他阻止不了。可是,就算皇甫斐羽的恨意多么的深沉,他也不会让他伤害到莫怜,不会。
“很美,却也很哀伤的一段情。”莫怜低垂着笑道,长长的乌黑秀发遮住美丽的脸蛋,看不见发丝下的神情。
“怜儿,你明白了我们为什么阻止你了吗?”这就是原因,所有一切的原因。
“可是我不明白,您们都认为斐羽是来我们莫家报复的吗?”莫怜不解,用这一切来断定一个人的思想行为,未免太草率了。何况,莫怜觉得这么多些天来的相处,皇甫斐羽对她并不是假的,至少这点,莫怜清楚。
“我们不能冒着失去你的风险······你母亲的后悔,你是知道的。从此推断不难,段贵妃应是对你娘心怀恨意的,段贵妃的感情,四皇子多多少少,也应该知道,而且段贵妃红颜薄命,仙逝时也刚好是你爹病逝后不久,段贵妃之所以患病,不用想,定是过于思念,引起心病,终而成疾的。”
“段贵妃是段贵妃,皇甫斐羽是皇甫斐羽,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不能混作一谈。所以爹,您又凭什么断定他们有相同的想法?”莫怜仍是不能相信爹所说的,皇甫斐羽对她有所企图,甚至于想谋害她夺她的命来祭奠他死去的娘亲,就这一点,莫怜想放纵自己任性,因她不想相信。
“怜儿,爹驰骋官场多年,是非对错,杀欲情恨,只消一个眼神,便可知得一清二楚。”四皇子的恨意,他是知道的,他眼神中透露的杀机,他又怎能忽视?
“爹,怜儿并不是不相信您。”莫怜缓缓的抬起头,用清澈无比却又异常坚决的眼神直视着莫老爷,一字一句里都包含有她下定的决心,“请您给怜儿一段时间,认怜儿去探究事情的真相。”
“你!”莫老爷哑言,莫怜眼神中的坚决太过于强烈,那里有与妹妹莫昕相同的色彩,现在的他却能清楚的分辨,再不会将她俩混稀。“不行。”
“爹!”莫怜有些着急了,“您不能束缚怜儿的思想,你要相信怜儿,怜儿定不会让您失望,定不会再重蹈覆辙。怜儿已经长大了,能分清真假对错,请您给怜儿一个机会,请您相信怜儿!”
“是,你与你娘不同,你尚能清晰思维,但,与你娘相同的,都是深陷在爱的泥潭中。”回望莫怜眼中的坚决,道:“你知道,爹只是疼你,不想让你受伤害,所以,爹给你唯一的一个机会,仅此一次,让你的心死个明明白白。但爹事先警告你,不可丧失心神,知道吗?”
“是,爹,多谢您!”莫怜泪痕未干的小脸终于散开了花。
折腾了一日,回到了房间,莫怜觉得疲累不堪。坐在床沿上,整理着床被,莫怜试着放松心情。
突然之间,一双修长纤细的手从后向前环住了她,莫怜知道是谁。慵懒的向后一靠,清幽的女儿香席卷着她,莫怜觉得沉重的心情渐渐变得轻松,靠在温暖额怀抱里,令她忽然觉得很想好好的睡上一觉。明天一早醒来,阳光会依旧明媚。
“小姐,请不要难过。”将头轻轻的抵在莫怜细廋的背上,水依吸了吸鼻水道。
“水依。”莫怜的声音极其平淡,似乎刚刚在莫府的大厅里什么都没发生。
“请不要隐瞒水依。”水依觉得更难过了,一个人的表面太过于平淡,内心往往如波涛汹涌。
“水依,” 莫怜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多了份无奈,“上代人的事,已成历史,终是过去了,我并不想去多做追究,我只想好好的去过应该属于我的生活,崭新的生活。我不想再步娘的后路,后半生都在忏悔中度过,最后在遗憾中逝去,我想把握自己的幸福,知道吗?水依,无论结果如何,我都绝不会后悔。因为我终是去追寻过,我没有遗憾。”上一代的恩怨,就应该随石棺盖上的那一刻,也一同被掩埋,而属于他们的,是全新的人生,不该将生命束缚在已成黄土的人之中。这个道理。她现在终于明白。
“恩,我支持你,永远支持你。”将莫怜拥在怀中,水依终于知道莫怜虽是一名弱女子,心却无比坚强。欣慰的笑着,顺势将眼泪在莫怜的衣服上擦了擦。
“......你做什么?”
“没,擦脸。”水依理所当然的声音响起,很是顺利的引起莫怜的尖叫,偷偷的笑了笑,幸好,心仍是清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