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奴》萌妖夭

18、Vampire Chapter 12（上）

　　他们回到家已经是一小时之后的事儿了。准确的说，是鹿晗独自回去的。世勋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电话里告诉鹿晗自己要回家去收拾些东西，晚点再过来。
　　所以，门锁转动。
　　偌大的房子，再一次独自接待着这个瘦白的少年。

　　院落相隔，世勋站在自己露台上。
　　这个角度隐约能看到对面窗子拿起电话的鹿晗，他一边收拾着买回来的东西一边歪头夹着电话，脸上的笑容淡淡的。
　　听筒中，鹿晗的声线传递在世勋蓝牙耳机里，水洗般的透彻。世勋也跟着笑，只是笑着笑着眼角就湿润了，他笑着在听筒里说了什么，鹿晗在隔壁冲着他挥着手臂。
　　窗子隔着，鹿晗看不到。
　　不是的，也许他看到了吧。在露台上站定的少年，嘴角那抹很温柔的笑。不，也许是没看到吧。露台上站定的少年，眼角滑下的泪，悄悄地从眼角滚落下来……你真的，错过了呢。
　　电话挂断了。
　　世勋转过身去，左手垂在露台围墙挡住的地方。他微皱着眉，眼珠依旧是红的。然后，他独自静静地蹲坐着，背靠在冰凉的露台上凹凸的石雕前。
　　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中间，后背瑟瑟地抖动着。
　　他在哭。

　　在自己的记忆中，眼泪总是很奢侈的东西。也许他早已习惯了独自成活的模式，亦或是他强迫自己去接受这永生不灭的诅咒。
　　他从没去畏惧什么，即使……
　　是上次自己被木桩封存，心脏渐渐停掉跳动的瞬间，他怕的只是自己要去的地方，没了鹿晗的陪伴。以往的他遗忘了畏惧的感觉，自己高尚的就像个上帝。而他现在怕了，真的怕了。
　　承认好了。
　　——真的不想死

　　世勋微抬起头，瞳孔在眼眶里混沌着。里面盛满了湿漉或者称作悲伤的东西。睫毛像两把刷，因为哭过，它们黏糊糊服帖地粘在一起。
　　慢慢地刷。
　　刷着，他那强疮百孔的心脏。
　　他一寸寸地挪过视线，直到他的左臂。他的左臂伤的很重，方才在超市受过伤的部位已经开始腐烂，随着时间他的皮肉正一点点脱离。原本鲜红的血肉组织从皮底翻出来，变成了腐败的酱红。
　　会有水状的东西顺着伤口流出来，而液体流过的地方也是火燎般的疼痛。现在世勋才明白这并不是普通的箭，是混合了猎人血液和马鞭草这两种东西。
　　“不，不……”世勋握紧左手的拳头。指甲深嵌到掌心，即使是这样他也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手臂的痛远比这要重的多。他拧紧眉头，用力地砸在石面上“我不想死，不能死……”
　　——明明和你约定过的

　　左臂因为用力的撞击，有更多的血液流出来。绷紧的肌肉，使原本就支离破碎的皮肉分离的更开，组织血液混合在一起，浓浓的一片鲜红。

　　********
　　鹿晗走进卫生间，敞开水龙头。
　　洗了几把脸，双手撑着台子，抬眼看着那个自己。镜中的鹿晗被映的一览无余，发梢上还在滴着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瘦削的面颊轮廓上。
　　水还开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冲刷的让他清净一些。
　　他不得不承认，世勋就像是一把钥匙，那原先那个被关在笼子里自己释放开。并且牵着他的手，不曾一刻放开过。
　　让他学会忘记。
　　忘记嘈杂的世界，尽管自己的世界比常人要聒噪的多。忘记也许很简单吧，那些曾经、过往的、不愉快的记忆像是丢垃圾一样，用力地抛出去。
　　可里面，似乎忘记什么……

　　鹿晗盯着镜中的自己，按在台子上的指尖微微用着力。水池被冲刷的很干净，不断地有水花从里面迸溅在他单薄衬衫上，变成深浅不一的圆点。
　　目光从下向上扫过。
　　他的目光突然愣住，盯着那个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少女。

　　少女脸色苍白，齐刘海半挡着她的视线。她的面容很像很像鹿晗，同样是精致的五官，她用那双看来是被泪水浸红的双眼望着镜中的鹿晗。
　　目光悲怨、凄凉。
　　“哥……我好疼。”
　　鹿晗猛地回头，背后空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再次扭头回去，却发现镜中的西娅也消失了踪影。
　　脑海里完完全全就是那四个字：
　　——哥，我好疼

　　没错，现在知道了。
　　像扔垃圾一样，被忘记的就是妹妹。在鹿晗的世界里，他似乎早就习惯了没有妹妹的生活，起初的几年很难熬，现在却是……
　　“哈……”
　　鹿晗自嘲地笑了笑，原来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原来，短暂被遗忘的痛就像还未结痂的伤疤。重提、翻开只会更痛，血流不止

　　打断他的胡想的是卧室想起的电话。
　　鹿晗收起自己那股悲伤的劲儿来，冲着落地窗站着。用着他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说：“喂，您好。”
　　……

　　“喂，是我。”
　　世勋坐在大敞开的冰箱前，盘着腿。地上散落着还在奄奄一息的血袋，血红的袋子映着一旁的冰块纯洁的就同圣灵一般。
　　他把胳膊放在冰袋上，很快的就有脓水顺着胳膊滑下来滴在冰块上。冰块融化混合着组织液一同流在地板上，悄悄地向外延伸着。
　　“这么长时间你去哪？”电话那头是打给灿烈的，他用着自己特有的成熟声线冲着世勋大喊着“死活倒是留句话啊！”
　　自从上次和KAI联手，世勋就再也没和血族有过联系。并不是觉得和敌对联手有什么丢人的，只是觉得血族那种冷酷而又绝情的地方，似乎再也没什么呆下去的理由了。
　　听着灿烈的嚷嚷，世勋一口咽下的最后一口血浆。头下意识地去找，却发现原先储存的血都被自己喝光了，空袋子东倒西歪地散落一地。
　　他便又用力挤了挤，让最后的存余也倒在舌尖上。世勋无奈地踹了脚冰块，无奈地面湿滑，他架在上面的胳膊一下子蹭到地上。
　　又是刺心裂肝的一阵痛。

　　“呃嘶——！”
　　世勋疼的张大了嘴，咬着牙把胳膊收回来。伤口还在流着脓，只是溃烂的速度减慢了，果然能与猎人血液想抵抗的只能是迸发出血族的本能。
　　——不断的嗜血
　　“你怎么了……现在在哪儿？”
　　世勋重新用冰袋敷着，额头渗出的汗被他擦了去。他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突然想到刚才灿烈问自己的那句——死活倒是留句话啊，便玩笑似的说着：“我还活着，不过……”
　　——只不过，离死也不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