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奴》萌妖夭

16、Vampire Chapter 10（下）

　　鹿晗擦干了手，就跑到楼上换衣服。
　　说实话他还不能从世勋方才那个拥抱中回过神，迈开大步头也不敢回。他知道在自己身后有束目光是在看向自己的，真挚、滚烫。
　　‘嘭’地一声。
　　门被风吹得紧闭，背后原先被遮挡住的木牌也随着震动‘咣当’一下掉到地上。鹿晗猛地回过神，低头捡起木牌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视线却定在了门板中心。
　　长期被木牌遮盖着，门板已然呈现出两种颜色，微微地显现出木牌的轮廓线。然而就在那轮廓线中央，有个小小的图腾模样的东西。
　　四周凹陷下去，正好与项链吻合。
　　鹿晗冲着图腾发呆，半响才开了口。

　　“原来是你这个小东西。”
　　楼下。
　　世勋同样被响声吸引到了窗边。贴着窗子蹲下，手里还端着那杯正腾起热气儿的咖啡。宽松的羊毛衫套在他身上显得很清爽，大概没什么人会把他同血族之类的字眼联系到一起。
　　此时在正出神地看着落地窗边那只被撞晕的小鸟，软绵绵地躺在窗外的台子上。不断地，有水珠打在玻璃上。同时，上面也渐渐地被屋内的温热模糊着起了雾。
　　伸出手，抹开一小块。
　　曲着手指头，在玻璃上敲了敲。窗子还是被雨珠刮花了，小鸟儿在窗外一动不动。可在世勋看来，它似乎正以一种似笑非笑的姿态看着自己。
　　血红色的尖嘴。
　　在那些黑色羽翼的映衬下甚至有些诡异。
　　世勋迟疑了点一秒，站起身。而现在迎接他的却是场更为猛烈的风暴潮，一切的东西仿佛都在瞬间爆炸却以极慢的速度漂浮在半空中：
　　是的，他看到了他。
　　他的哥哥。
　　Kris。

　　Kris站在窗外。即使外面雨很大，可他的外套却还是干松笔挺的。这与他向来一本正经、贵族式的气质完美配合的天衣无缝。
　　他同平时那样，倨傲地站在世勋面前。
　　即使隔了一扇窗，世勋也能感觉到哥哥所给予自己的强大压迫感。雨中，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没有动静。
　　而在Kris肩头，那只红嘴小鸟就站在他肩头。
　　一动不动，似乎生命终结。
　　静止在了方才的瞬间。

　　紧握着咖啡杯的世勋骨节泛着青白，他看着窗外不知是幻象还是意念的哥哥。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和Kris真的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基因果然是种很难说清道明的东西。
　　世勋紧缩着瞳孔。
　　他看到哥哥在慢慢地开口。嘴唇微动，只留下四个字：
　　——离开这里

　　‘吱嘎’一声儿，鹿晗从楼梯上探下头来。一眼便看到了冲着窗外发呆的世勋，他便又冲着窗子外面张望着，雨很大什么人都没有。
　　雨连成了片，窗子模糊不清。
　　“世勋呐~”
　　鹿晗挠了挠脑袋，把帽子拽下来挡住一半儿耳朵。趿拉着拖鞋走下来，视线却还在望着窗外，实在很好奇世勋到底在干什么。
　　“啊——哦，哦。”
　　世勋忙答应着回过头，冲着鹿晗笑了笑。心虚着又赶快扭过头去，这时窗外的Kris已经不见了，只有湿漉漉的庭院。
　　刚才的——是幻觉吗？

　　鹿晗冲着他挥了挥钥匙，顺着楼梯走下来。也许是想路过的时候拍一下对方肩头，可气氛依旧是散不去的尴尬，他只好转而揉了脖子，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要一起出去去超市吗……”
　　世勋费力的挤出笑容，真的是在很用力的笑着。顶灯的光线全都揉进他酒窝里，眉毛弯的弧度刚刚好。
　　“就这样，一起吧。”
　　他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否正确，即使窗外那类似幻影的家伙也在警告自己。总会有什么在发生，在这个阴郁绵绵的秋天，可他宁愿陪在他身边。
　　即使。
　　——心底的预感很准确，两人的时间不多了。
　　“好，我出去等你。”鹿晗淡淡地笑着，面容平淡的就像是油画中的人物。浓墨重彩却不重勾勒，像是随时会散的雾气，让人心疼。
　　看着眼前的世勋，鹿晗突然有些堵心。他不清楚自己在堵什么，却依稀有种分别之前的预感。鹿晗只看了世勋一眼便独自去玄关换鞋，‘啪嗒’一声地扭开门锁，门‘吱嘎’地开了。
　　伸出去试雨的手，缩了回来。
　　雨，好冷。

　　回头，视线中只留下世勋背影那团暖白色的柔光。偌大的房子，却都是生硬的冷涩，鹿晗无奈地笑了摇着头走出去，原来屋子这么大，属于自己的却如此少。
　　还好，他还有他。
　　已，足够。
　　……
　　世勋走到洗碗池边，抬手便一口倒进了满嘴的咖啡，只是咽到一半的咖啡，他便感觉到了喉咙中剧烈的烧灼，脊柱猛地窜上一股惧意。
　　趴在池子上，一口吐出混合着棕红色液体。胸腔的起伏使他忍不住咳喘着，池子里慢慢地向着下水口延伸的液体，他怔怔地发呆。
　　自身治愈进行的很慢，这大概是不常食用新鲜血液的缘故。他要忍耐着比寻常血族还要加倍的痛苦。
　　他看着自己的血液一点点流进下水口，混和着那些肮脏的东西，流到不知道什么的地方去。
　　腐烂、作呕。
　　突然想到了什么，世勋垂下他湿漉的眸子在寻找着什么。手忙脚乱地翻着橱柜，厨房里不住地发出‘咚咚咚’柜子咬合的声响。
　　一层，没有。
　　二层，没有。
　　三层……
　　世勋停下了乱翻的手，死死地盯在柜子里躺着的东西。此时他有些颤抖的目光不再躲闪。
　　不能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可惜，现实是残忍的。它凶猛、迅速、准确无误。在你还完全没有做好准备迎接它的时刻，就放出所有的片段给你看。
　　强迫你看，揉进你的瞳孔。

　　那一大把同野草般的东西静躺在柜子里，半明半暗的空间让它们看起来更像是静止的老旧照片，带着回忆的杀伤力。
　　世勋认识这东西：
　　——马鞭草
　　看了半晌，世勋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去看待着束马鞭草。是有人要刻意嫁祸给鹿晗吗，可是又有谁有这个必要……而且今天的咖啡是鹿晗亲手熬的，没有人能动得了手脚。
　　可这一切……
　　真的是他吗！
　　世勋真的有些伤心，他会毫不犹豫地去选择相信鹿晗。而他呢，鹿晗是个迷一般的存在，若即若离仿佛一个转身都会不复存在。
　　“鹿……我可以相信你吧……”
　　——可以的吧

　　********
　　“坐着别动。”
　　鹿晗在泊位停好了车，又从后座拿过来一件风衣递给了世勋。他冲着世勋笑着，让他把衣服穿上：“等我下来接你。”
　　世勋很乖地点了点头，然后视线一直追随着鹿晗下车从车子前面绕过来的身影，一秒钟都没有挪动过。手指摸着那件风衣，指尖与布料摩擦着留下细微的触感。
　　——也许，并不该怀疑他

　　鹿晗站在雨里。
　　一窗之隔，在里面看来鹿晗显得很高也很瘦。瘦的有些撑不住骨架，他单手撑着伞，把车门打开，雨伞靠近世勋，即使被打湿了脊背也不在意，完完全全地打在世勋身上。
　　“鹿……”世勋扭头看着鹿晗，彼此之间距离很近。世勋能感到鹿晗似乎冷的有些微抖，便又靠近了他一些拿过伞来自己打着，伞头偷偷地偏向鹿晗那边“把手给我。”
　　还没等鹿晗反应过来，手已经被世勋捂在了口袋里。
　　“我……我是指我们，你懂吗？”
　　两人慢慢地向前走，距离超市的霓虹LOGO越来越近、世勋让鹿晗站在棚子里，他边收伞边说：“我们是不会怕冷的，所以不要担心。”
　　鹿晗点点头。
　　他明白，世勋口中的‘我们’：
　　——是指血族。

　　也许是下雨的缘故，超市里人很少。推着车，除了广播里的宣传广告，就是车轮滚动地板的声响了。
　　转了一大圈，车筐里却依旧是那么几样儿。鹿晗无聊地将目光扫在食品架上，真的好无聊啊……他偷偷地想，世勋似乎也对这次购物没了什么兴致。
　　回头，这才发现身后早就没了世勋的影子。
　　今早那种不好的预感猛地又涌起来，他四下张望着。当他再次回头过来，却发现世勋正背靠着货架，弯曲着一条腿，侧着脸看着自己，似乎已经站了很久了。
　　侧脸在房顶灯管的打光下，显得更为立体。
　　“喂~你行不行啊！”
　　鹿晗没好气的嘟囔了句，想要推车过去。
　　世勋却用着他连肉眼都难以捕捉的速度站在了他身边，一只手撑在车子上。半开玩笑地问：“要不要坐车啊~”
　　鹿晗跟着他的话说，指着购物车好笑的说了句：“坐里面？你推我……”
　　世勋很认真地点着头，从他的瞳孔里。鹿晗开始一点点地发了毛，他知道世勋是要玩儿真的了，他向后退着步，满脸堆笑地摆着头。
　　“世勋呐，我开玩笑的。”
　　世勋狡黠地瞥了眼周围，低声说了句什么。鹿晗更想往后跑了，他撒下车，一步步地退着，摇着头。
　　他才不会管鹿晗尴不尴尬，从背后挡住他的去路。鹿晗只感觉一阵失重，就这样腾空地被世勋抱了起来。鹿晗遏制着喉头的低呼，下意识地勾住了世勋脖子，身子一下儿贴紧了世勋的胸口。
　　即使他的体温很低，但鹿晗还是能感受到隔着风衣的温热。
　　世勋的手臂很有力气，里面透着的都是少年的那种澎湃的活力。那弯曲的手臂，很结实却不霸道，这种感觉像是温柔的毒。
　　这次，他清楚地听到了对方的心跳。也只有此刻，鹿晗才能感觉到——他们之间，彼此属于的关系。
　　幸福，其实可以来的很简单。
　　相伴相伴，不去计算长短。相爱的人，在一起一秒都是永远；相恨的人，分秒都是折磨。

　　抱着他，世勋停在车子边上。低头，玩味地看着鹿晗那张涨的有些微红的脸。低下头，他凑近了鹿晗的耳边，吐出的话都是软融融的。
　　“要不要坐进去？”
　　鹿晗别扭地摇了摇头，手中的力道有些松了。他不敢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怕自己狂跳的心脏会被对方察觉到。
　　即使——
　　他明知道，世勋早已经察觉到了。

　　“不愿意吗？”
　　鹿晗猛点着头，把头扭到一边去。
　　“真的不愿意吗？”
　　世勋又问了一遍。
　　“那就没办法了~”世勋叹了头气，他掂了掂怀里的鹿晗。似乎是想让他看着自己，不料鹿晗只是偏着脑袋不去理会自己，他只好嚷嚷着“胳膊酸了……”
　　鹿晗埋着脑袋，偷摸地翻了个白眼：
　　——累了还不赶快放我下来
　　“好了，我放你下来。”
　　世勋的话还没说完，手臂就已经松开了力气。鹿晗没做好准备，身体猛地下垂，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就在他要落地的瞬间，世勋又捞起了他。把他紧紧地拦进怀里，他感到身前的小鹿还在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便眼角唇边都带满了笑意。
　　这一场，鹿晗彻底败了。
　　败得彻头彻尾，也许世勋就是他命中的劫。自从遇上就难以躲过，不过这样也罢，鹿晗也从未想过要躲，因为他清楚。
　　清楚——
　　世勋是会拼上性命保护自己的人，是把他的命看做比自己还要重要的人，是那个在雨天为他撑伞的人，是那个希望他比自己活的久的人……
　　——是，深爱着他的人

　　鹿晗半响没说话，世勋把他放在地上。帮他抻平了衣服，试探着捅了捅他怕他生气。
　　扭过头，视线瞟过不远处的防火栓。一个少年站在那儿，鹿晗的眼神突然愣住了，眨了眨眼。那个人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世勋真的以为他生气了，伸出手指头捅了他的肚子。
　　“鹿……”
　　鹿晗没回过神，支支吾吾地答复着。
　　“别生气了，我不会摔到你的。”
　　鹿晗脑子里很乱，此时与他对视的少年突然不见了。只有红红的消防栓立在原处，是眼花了吗？
　　他猛地回过头，拽紧世勋的袖口。
　　指尖用着力，他有些语无伦次：“世勋呐，我们回家吧。”
　　“可是我们还……”
　　鹿晗打断了世勋的话，他有些紧张地捧着世勋的脸。轻轻地拍着，然后一字一顿地说：“从现在开始，你要听我的话。”
　　世勋听话地点着头。
　　无条件的，只要是鹿晗说的。他都会去照做，即使不知道后果。

　　购物车做着加速运动。
　　滚轮在光洁的地边上滑动的有些刺耳，突然车子停了。超市里所有的声音的戛然而止，只有鹿晗怦跳的心脏还在持续。
　　“为……什么停下？”
　　世勋隔了片刻，他松开鹿晗的手。轻轻地把他挡在身后，鹿晗能感觉到世勋似乎正在戒备状态，脊背的线条都变的僵硬。他挡在鹿晗身前，侧耳细听着。
　　细微的动静似乎都能攒进他的耳膜，世勋慢慢地转动着眼球。手指因为抵御而微微地弯起，他听到了四股呼吸声……和一种轻微的同鹿晗一样的血液流动速度……
　　——是猎人！

　　‘咣当——’
　　不知道是雨水打湿了线路还是被人可以关上了拉下了闸，整个超市一下子陷入浓墨般的黑暗中，只有应急通道还在亮着莹莹的绿光，就像是潜伏在暗夜中猛兽的双眸。
　　飞快而轻柔的脚步声……分明有什么，在移动。
　　说是移动，不如是：
　　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