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玛雅》虫仙

30、第二十九章 最后时刻（下）

　　回去泰若克蒂兰说远也远，粒粒加仍是要求他来飞，而我还能飞多久呢，所以要固执地和他一起飞，寥沙坐在我的脖子后面紧紧搂着我，一直没有说话，轻风一直唉声叹气。

　　粒粒加比我擅长飞行，一直眼花缭乱地在空中秀着他的身姿，我们一直飞在运河上方，运河上的改造人舰艇和我们基本上同等速度。

　　“六头，你认识一下粒粒加吧，你们同族。”我挑着话题打破过于沉默的飞行过程。

　　“哼，他会是暗吉仑？这么奇特，还是给他再另辟一个吉仑族群，叫爱了也白爱族好了，嘻嘻。”六头说着。

　　“也比某些吉仑当年爱上夜吉仑的公主，想了也白想强。夜吉仑的眼睛见不得半点光，是吉仑族群里嗅觉最敏锐，头脑也最聪明的吉仑。我估计你连人家公主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吧，哈哈，夜吉仑在伸手不见五指时活动，我好奇你是怎么遇见她的呢，哈哈……”粒粒加也不示弱，揭着六头的短。

　　“都是那只厚脸皮，老妖怪，白不呲咧族的妖瞳跟你背后嚼我的舌根！哇呀呀——”六头从我手腕上化成一团白烟就冲向粒粒加了。

　　早知道他们那么水火不容，我就不介绍你们认识了，嘴又贱，心眼又小的暗吉仑，真是要命。六头说的妖瞳是指我的白吉仑外婆，我嘴里的老白蚁么？一个人位置高到距离感无限的时候，还真是没人关心她姓甚名谁呢。

　　他俩云层那边单挑去了，雷声电光震得我头痛，我回过头，载着寥沙继续我的行程。

　　“寥沙，你搂得轻些。”我唤着后面的寥沙。

　　“我不，我怕你离开我。”

　　“我哪也不去，我把绿玉面具留在奇琴城了。”

　　“你说什么？你怎么这么傻？”轻风在绿玉上哭着，金色粉沫飘进寥沙耳朵，说着我也听不见的话。寥沙听完轻风的话马上急急说着：“龙怡，我们回去，回去奇琴城，一切还来得及。”

　　“别人不懂我，你也不懂么？我要留着自己的全部在玛雅，别往别的时空送我了。”

　　“不是我不懂你，是你太残忍，太自私，本来，至少，我还有最后一线希望，我在玛雅继续活着，还能憧憬着，哪天会再见到你……现在全没了”，寥沙突然松了手，天，他竟然敢在我的背上玩自由落体？！

　　我一个猛子下坠，追回他，可是他怎么都不肯再伸头抓着我的脖子。

　　我只好叼着他，眼泪顺着我的蛇脸被气流吹得往后飞着。哪天还能再见到我？我真想大笑，谈何容易？你宁愿大家在两个时空毫无止境的思念，也不想就此做了结么？

　　六头先回到我的手腕上，小脸黑焦焦的，另外十一个头骨都不敢大声笑，小声吃吃地笑。

　　粒粒加再回来时，我差点从云上翻下来，他脑后到后背的紫色鬃毛呈爆炸般开花，这爆炸头电烫的真够爆炸的，他的脸也是黑焦焦的。

　　粒粒加奇怪地看着我叼着寥沙，我说不出话，一个猛子又向舰队方向扎去，把寥沙先放他们那里吧。

　　寥沙突然抓紧我的嘴，摇摇头，一脸的泪，我又放他到我的背上，切~~本大仙的背也就你坐过，连轻风都嫉妒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可是被命运捉弄的我死在你的身边，葬在玛雅的土地上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带寥沙一起回海沟深处太不明智，可是他在大家入海前就抓紧我的手片刻不松，怎么说都不听，只有带着他。一行人进了艇，急速下潜。

　　泰若克蒂兰还是老样子，寒水在入口片迎接我们，我想抱抱她，可是她保持着矜持，并指引大家到了圆顶大厅，不抱就不抱吧。白吉仑女王果然老早就高高地坐在她的王椅里。这次她没有怎么打扮，白色的长发堆在肚子上，脸上也没有抹粉，暗灰色的脸枯槁悲伤。她招手让我到她边上去。

　　寥沙仍是不松手，我实在是拗不过他，只好两个人一起。

　　轻风以粉沫的形态先飞向女王，两人在互相交谈着什么。

　　我站立到女王身边时，轻风收回所有金色粉沫回到绿玉里，她，意外的沉默。白吉仑女王在这个时候笑了起来，那应该是笑吧，我实在是解释不了那不是白吉仑女王的笑还能是什么。

　　寒水和粒粒加以及这个大金字塔里所有的仅剩下的白吉仑们跪满了下庭。我看着大家，听着女王奇怪的笑声，感觉离她们那么远，远得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还送到我眼前干嘛呢，没救了，十六年前的努力也白牺牲了，你们全当龙怡已经死了吧……”她仍在笑，头发乱糟糟的跑到脸面上，她的黑眼睛没有眼白，笑着笑着，我发现里面的泪，她原来……是在哭。

　　“外婆。”我跪下来，拉紧她冰凉彻骨的手，将脸埋了进去。

　　“没用了，你现在抱紧我哪里都没有用了。这是你的命啊，上次可以救你，至少你的人类部分是活着的，你现在的吉仑躯体是靠你母亲的吉仑生命延续的。你人类那部分原谅我没替你看好，鲁鲁会被祭祀，我也没有料到。现在你吉仑这一半又染上了桑蓉草，当初我下令，你母亲一定要留下来的恐怖植物，你说这是不是你的命呢？”

　　寥沙在这个时刻说了这样一句话：“帕仑克在哪？我要见他。”

　　白吉仑又开始笑着，眼泪流出来都可以听见沽沽的声音，她说：“你怎么会知道启动绿玉面具只有吉仑的大巫师才可以办到？你又怎么知道帕仑克不单是暗吉仑的首领还是一名真正的大巫师？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去求他么？我拉下老脸去求那个老不死的小心眼，他已经痴傻了，我关了他太多年，他早已经认不出来我，只会流着鼻涕玩脚趾了。这一切全是龙怡的命！”

　　“有位头骨老师教过我。”寥沙的眼睛闪过一抹光昀。

　　“十三头白羽？”

　　“是的，女王，我还知道上次送走龙怡的大巫师是轻风。”寥沙说完转向大殿大声唤粒粒加。

　　“在。”粒粒加的焦脸也神采奕奕。

　　“一会你和我一起去找帕仑克。”

　　“好。”粒粒加说。

　　“龙怡，还要借你的六头用一下。”寥沙说。

　　我摇摇头，送不走我不是正中我下怀么。不过，六头已经自己飞到寥沙的肩膀上，斜眼瞅着粒粒加了。

　　女王看着寥沙问：“真的要去？这么有勇气，不怕他发起疯来吃了你么？”

　　“不怕！”

　　“好，那我就送你一个故事。也许对你有用。”我抬头看着白吉仑女王，她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我帮她摸了摸胸口，她摸着我的头发说：“有一条白吉仑，她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和一条暗吉仑成了好朋友，她们一起风风雨雨的那些岁月，白吉仑一直不懂男欢女爱，不懂这条暗吉仑根本是一直爱着她的，俩人一直梦想着要在地球上重建家园。可是有一天这条白吉仑认识了一个人，他平凡得只是一名奴隶。可是也就是这个人让这条白吉仑知道水除了可以解渴还可以孕育生命，风不光可以发电它也是有脾气的，从人类那里这条白吉仑第一次知道万物都有生命，要珍惜。可惜这名奴隶也只是把幻化成人形的白吉仑当成朋友，他最终和另一个女奴隶结合成伴侣，生儿育女。白吉仑很伤心，她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他，并且有了他的孩子。前面提及的暗吉仑一直在背后默默注视，现在他不能再坐视不管了，接下来他犯下无法回头的错误，杀了那个奴隶一家不说还连带着整个城市的所有人类全杀光了。这条白吉仑非但不感激暗吉仑，还怨恨他，心理扭曲地蔑视他，用暗吉仑对自己的信任抢了原本属于暗吉仑的绿玉面具，成了白吉仑女王，并下令追捕所有暗吉仑，斩尽杀绝为后快……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这确实是我的故事，那条暗吉仑就是帕仑克。我和他之间的仇恨再用一个世纪的时间也化解不了的。”

　　我问：“您和人类的那个孩子是谁？”

　　“我就知道你会问，她是邪云，我的孩子里我对她的感情成分最奇怪，我不喜欢她，可是总想着她，她死讯传来后我的精神世界完全崩塌。她直到死也没有得到我的半分母爱，她一定很伤心。暗吉仑本身就比白吉仑强大得多，她一样很清楚……她选择这样结束自己，我很难过……”

　　我看着粒粒加引着寥沙去找帕仑克。我阻止不了他们，只有呆坐在白吉仑女王的身边。想着邪云那张黝黑的脸，想着。

　　女王又说：“孩子，如果寥沙能创造奇迹，你就别再固执，好好活着，哪怕灵魂、身躯不完整，你也要尽量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意义。”

　　因为粒粒加手上有时空钥匙，所以他们把帕仑克给带了出来，帕仑克的双目像头鹰一样冷峻，多年的等待让他最终站立回玛雅的时空，站立在蒂兰城的圆顶大厅。

　　从来没有别的姿势的女王站了起来，迎接帕仑克的目光。帕仑克并没有痴傻的样子，寥沙与粒粒加对他做过些什么不得而知，事态发展太快也容不得我去想去问。

　　怎么泰若克蒂兰还会起风？我看到圆顶大厅上方竟然有乌云和闪电？

　　再低回头，寥沙已经站到我的身边，粒粒加也是。

　　一条白色长毛巨蛇，一条紫色长角巨龙，在大厅的中央对峙着。

　　“老妖怪，这么老了吃什么都不香了，怎么还活着呢？”巨龙也只剩下一边的大牙，说着少牙漏风的话，真是乌鸦站在牛背上只看见别人黑。可是他的金黄色瞳仁真是漂亮，眩目极了。

　　“你个老不死的，我昨天去看你不是变痴呆了，原来还认得我呢。我可以给你自由，你帮我把龙怡送去21世纪的中国，那边的幻吉仑的大巫师明月答应接龙怡再次回去。”

　　“不装痴呆你能掉以轻心吗？在你没给我自由前让我帮忙呀，我已经自由了谁要理你呢？再说明月是个神秘角色，你多半连他的冰山一角也没摸到，轻易相信别人的亏你怎么还没吃够？”

　　“祖……祖……父，”粒粒加终于鼓足勇气说，“你刚才答应我的，你不能言而无信。”

　　“你这个瘦不拉叽的小蚂蚁你以为你是谁？我儿子里就属紫藤最傻愣愣的，想他也生不出什么像样的儿子来，不想死就赶紧闭嘴吧你！”

　　粒粒加被他祖父好一通抢白后变了身站到女王一边，六头不知道什么已经离开我的手腕，立在帕仑克的上方说：“我们还可以再关你回牢房的，一点小忙，举手之劳，为什么不帮呢？”

　　“怎么连你这个胆小怕事的小骷髅也敢来要挟我？你以为我不知道绿玉面具根本还在奇琴城，它要是还在你们手里，你们会想到我这个老废人么？我还真想知道你们还能用别的什么东西关得住我？哈——”

　　粒粒加那臭脾气根本受不了被人这么指着他脊梁骂的，他先动了手，与帕仑克先打了起来，电火花的焦胡味越来越浓，圆顶大厅显得狭小不堪。

　　我注意到轻风的金色粉沫一直在等着什么，频频往厅外张望，她在等寒水？寒水确实是消失了好一会了。

　　果然寒水再回来时，手里有个白色的小东西，果然，第十三颗水晶头骨！玛雅人有个古老的传说，被大家津津乐道，说是十三颗水晶头骨聚齐了，唱着歌，能讲出惊天的秘密，打开通天的路。上次只有十二颗时，它们的歌我仔细琢磨来着，结果发现头骨们唱的只是白吉仑与暗吉仑的战争，白吉仑的四大猛将，轻风、寒水、邪云、灰雾。我只悟出了这些。

　　十二颗水晶头骨，排成一圈，仍是六头首先开始喊操，十二颗从小小的头骨手镯颗粒，变回正常大小，第十三颗从寒水手里飞起快乐地加入大家，它先是立在头骨围成圆圈的中央。

　　我挣脱寥沙的圈护去夺第十三颗水晶头骨，我要阻止头骨呼唤绿玉面具！白吉仑头骨长得颇为秀气显得偏小，她惊奇地看着冲向她的我，嘴张成“O”型。母亲轻风金色粉沫僵立在空中，她没有料到我根本没有死心，寥沙和粒粒加没反应过来，我其实没有想好抢到水晶头骨后怎么阻止这一切，我唯一的意识是以后回来的可能性低到让我比死还恐惧。

　　这个时候一个小白团以更快的速度冲向了我，我还没看清楚是哪颗头骨的时候，我更先看清楚了双柱城、桑蓉草下的兰茨。

　　周围没有了蒂兰城的一切，当我又看见兰茨肩膀上的十一头狂吉仑头骨时，我明白发生了什么，十一头用影像幻念控制了在场所有人，这次我变成了舞台剧的主角。

　　兰茨缓缓地说：“你输了，输了要认。你如果站在我的立场一定能体会到是如何的心灰意冷，所以我只能是如此选择，不要怪我，怪只怪你选错了对手。我一定不会让寥沙再见到你，哪怕是活尸也不行，你要对我有信心，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输在对我了解得太少了。”

　　我想冲上去，让十一头打散眼前的幻影，十一头对我摇摇头。

　　我叹了口气说：“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会对寥沙好吗？会助他实现抱负吗？”

　　兰茨捋着自己的长发，动人地微笑着，道：“后面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已经出局了，我控制的棋局！”兰茨的笑还是纯洁、秀美，可是让人瞅着想吐。

　　影像幻念结束后，十一头一直背对着我，连脸都不转向我。而我还在寥沙的怀里，刚才宛如梦中。

　　一切还在继续。我只能看着。这个时候我渺小到尘埃一样无助。

　　第十三颗水晶头骨被其他头骨围着，渐渐用脸朝上的姿势以头骨圆圈中心为起点升了起来，它停下来后有影像投影到房子圆顶的中央，周围暗了下来，这场景类似我第一次在泰若克蒂兰见轻风时的情形。影像类似无数张照片，从吉仑星球的辉煌时刻开始，场景一个个在影像里穿梭，头骨们还是吉仑时的血肉之躯也被显现出来。

　　白吉仑与暗吉仑看得停止了打斗，大家都仰着头投入地虔诚观看。

　　影像还在继续着，泰若克蒂兰曾经是峡谷的时候，兰花在峭壁上生趣盎然，一位苍白清秀的小姑娘与一位紫发的男子手牵着手在峡谷边聊天，紫发男子摘下一长串紫兰送给那位甜笑的姑娘，姑娘含上变身后翻身下谷，紫发男子也跟着飞了下去，她们在唱着快乐的歌，歌声回荡开来。

　　大厅里，白吉仑女王变回人形，虽然不再清秀却依旧苍白，帕仑克也变回人形，年轻时的英姿早已经不见踪影，可是胸前的紫色的长发仍然有当年风采。

　　“对不起……”白吉仑女王先说着。

　　“你本来的名字是——？”帕仑克问。

　　“白衣。后来我的眼睛被你电伤，只剩下黑色，你发狠叫我妖瞳，大家也就传叫开了。”

　　“是啊，你还是白衣的时候，我们多好，经常一起聊天，一起憧憬未来。”

　　“我们都老了，怨也结了，情也没了，我们回不去了。”

　　“还回去干什么呢，我们能互相原谅才是最难能可贵的事呀。”

　　“我们来送龙怡回中国吧。”

　　“好。”白衣好像感觉到什么突然把声音压低，“刚才声音太大了，把巴罗奥多吵醒了大家都会遭殃！”

　　“你准备用自己换龙怡送给巴罗奥多对不对？”帕仑克问。

　　“你个老狐狸还是一眼就能看穿我，我不怕死，我怕巴罗奥多嫌弃我太老了。”

　　“未来的玛雅风云多变哪，21世纪的中国一样不太平，明月早就成妖精，他有比你我都更大的野心，想把地球折腾成吉仑星球，你真的放心龙怡去那里？龙怡还太年轻，灰雾的力量和明月比又太过单薄，我只怕你的牺牲换不来吉仑世界的安宁。”

　　“操心也有操到头的时候。”

　　“是啊。”

　　“……”

　　“……”

　　听着女王与帕仑克的话我尽量保持着清醒，寥沙过来搂紧了我，半空中的头骨开始唱起动听的歌：
　　不管你流浪多少年
　　不管你飘泊到何方
　　我们会一直记住勇敢的你

　　记住不管身在何方
　　有水的地方我们就在浪尖
　　有风的地方我们就在云端
　　有一天你也会白发苍苍
　　有一天你也会腰驼背弯

　　记住不管身在何方
　　我们永远记得你的模样
　　孤独的旅程有我们的思念
　　一个人的路上不再孤单

　　我们等着你归来在月光里的家
　　……
　　意识模糊前，我悄悄取下轻风的绿玉蛇身放进了寥沙的衣袋。我不甘心兰茨给我下的定论，我连死在玛雅的想法也被她最后驳回，我一定要回来，一定。

　　轻风的金色粉沫亲吻着我的脸，似乎六头又在弥漫他的白烟，我看见他冲我挑了一下眉骨，什么都朦胧起来，寥沙一直紧紧搂着我，直到没有意识。

　　[完]

　　番外，已经开始写了。
　　续也写了开头，番外会在这里接着上传，续会另开一个坑：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266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