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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八章 最后时刻(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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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空中,粒粒加飞得很稳。天边的云层有了光亮,我知道天快亮了,这是玛雅留给我的最后一次朝阳,后面的时间我要回去蒂兰城,感觉要永远休眠还是在那里比较有归属感。
“看到了!她们在下面。”粒粒加说。
轻风悄悄在我耳边说:“绿玉面具颇为神奇,亦正亦邪,它绝不是摆摆样子就约束住吉仑的,将它戴在脸上指挥任何一条吉仑向东不会向西,所以一会兰茨想害粒粒加和你简直易如反掌。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时间会让绿玉面具的邪性慢慢表现出来,当你依赖上面具的时候就是面具长在脸上的时候,当面具有了你的表情和喜怒哀乐,你也走到生命的尽头。所以聪明的白吉仑女王自己不要送给帕卡尔王,帕卡尔王更聪明从来没有戴过。如果哪天,很不幸你变成了这样的傀儡,只有在幻镜前照镜子时才能看见清醒的自己,记得保留这一点点清醒等待十三颗水晶头骨被聚集时打开天门,邀请创造吉仑的先知巴罗奥多,只有这个先知能拿下你脸上的绿玉面具。”
绿玉面具果真最厉害也最恐怖。我还想问幻镜是什么的时候,轻风的粉沫已经飞走了。
轻风的粉沫又飞舞着绕着头骨们兜了兜,道:“狂吉仑头骨是十一头吧?你还在属于双柱城的时候教了龙怡的父亲奥克梅很多知识,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会是双柱城的国王。我知道你当年很是怨恨我,对奥克梅当不了国王很惋惜……”
很少说话的十一头终于开口道:“现在我对你的看法也没有变,当年害人害已,如果双柱城没有失去奥克梅,它不是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奥克梅只能在你给他搭建的空间里实现梦想与抱负,而双柱城就这样衰亡到今天。我也知道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我也知道你想我用双柱城的影像幻念稳住兰茨,让小头幻化成她父亲的模样骗来绿玉面具,不过很可惜,我不愿意。”
“算我求你,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当年我是年幼任性,我已经知错也受到重罚,这次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帮我一次,头骨少一颗,绿玉面具招唤不回来,所以只有用计谋,我这么急着要拿回绿玉面具,是因为没有它,龙怡是必死无疑。”
十一头无比漠视地说:“有了它,龙怡就能不死了么?你我,大家都知道,这次……”小头推了推十一头不让他说下去,十一仍接着讲道:“白吉仑当年有个拯救龙怡计划,我们还历历在目呢。上次为了救她才送去21世纪的中国,其实只是送过去她属于吉仑的那一部分,她的人类部分其实就是那名叫鲁鲁的小姑娘,白吉仑女王放她在特奥城,一个古老的城邦,远离玛雅世界的喧嚣,为的就是鲁鲁好好活着迎接龙怡随时回来,合二为一,真巧鲁鲁被祭祀的时候龙怡回来了,再晚一天回来也是具活尸,可惜这次送走龙怡,想回来,哪里还有活着的鲁鲁?就算以后有机会勉强回来,和死后的鲁鲁合二为一……也是一具活尸……”
“我不管,有绿玉面具,至少白吉仑女王可以把龙怡活着送走,有一线希望我都要试试。”轻风固执地表情说明她的决心。
大头说:“十一头,一码归一码,龙怡只有十七岁。而且兰茨嫁来奇琴城后,你一直在暗中帮她,有的对,有的其实很错,我们十一个头骨一直都知道,顾念你打不开的心结,才一直没有阻拦。”
十一头看看大头,又左右看看别的头骨,大家的目光都是希望他帮我,他想了想说:“我,我考虑试试,不过你们要答应我不可以伤害兰茨公主,我的小公主。”
大家点头同意。
粒粒加一头扎了下去。无声地落在城墙顶上。
大家看着脚底下的一行六人,寥沙由四条暗吉仑抬着,兰茨神色慌张,长发辫零乱地搭在肩上,紧紧怀抱着绿玉面具。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绿玉面具,不同深浅的绿玉组合成眼睛鼻子,呆滞的眼睛呆滞的表情。
我起先还奇怪兰茨怎么把绿玉面具拿到手的呢?帕卡尔根本不相信女人,原来是因为十一头,他一直在鼎力相助她。
突然心里很空,原来要救我就是送回去21世纪,怎么就没人问问我呢?我根本一点都不想回去,原来我的人类身体一直就是鲁鲁,我真的被送走,她会冰冷而孤独地躺在玛雅的地下,我不要这种结果。不要。
十一、十二头骨正是狂吉仑与幻吉仑,前者可以任意幻化环境,后者可以任意幻化他自己,我是多么不了解这些头骨家伙们。
十一前脚在我的手腕上散发出白烟,我们眼前的西北角奴隶营就变成了双柱城的王宫,也包括王宫里那颗鼎鼎大名的庞大植物,那就是桑蓉草么?我瘫软的一刹那,粒粒加扶住了我。
倒不是桑蓉草的样子是一颗放大了千倍的芹菜有多吓人,是因为我竟然闻到了它的气味,苦笑,狂吉仑的影像幻念真是够绝,很虚拟现实。闻着这气味我的心不那么绷紧,舒服了很多。
粒粒加低语:“我的神,你别睡着了,你现在要强打精神呀!桑蓉草的气味就可以杀死你们,从犯困开始。”
我甩甩头,掐了掐自己的脸,接着看表演。
十二头虽然最小,我也还没功夫了解他的历史,不过排在头骨最小却能在死后被制成头骨也证明他年少有为,与生俱来的本事一定更令人吃惊。
果然十二头变成的长者站在桑蓉草下朝兰茨招手。那胡子蓬蓬的长者和奥克梅爸爸有几分相像,却远没有奥克梅精神。
兰茨再看到父亲,扑进了父亲的怀里,面具也就交到了父亲手里。我在想着这招,虽然狠,可是只能用一次,特别是兰茨这样的聪明女人。
面具到手后,小头与十一头撤掉刚才的布景、人物归回手镯行列。四条暗吉仑又被六头电定了格,粒粒加趁乱搀扶回重伤的寥沙,似乎轻风所有计划全部达成,完美无缺。
我们三个人站在墙头上,兰茨注视着我们,呆愣了一下,看到我的眼睛,注视了一下寥沙,一脸的万念俱灰。两眼空洞地说:“连水晶头骨老师都背叛我,他说过永远在我这一边的!”狂吉仑头骨的眼窝痛苦地扭曲,整个头体抖得很厉害。我想安慰他,不过一定没有用,只有看着他在那抖着,其他头骨围紧了他。
寥沙牵起我的手,一脸的幸福,说:“兰茨一直说要带我去见你,还说你没有两天好活了,我就知道她在骗我。”
头骨们紧闭着嘴,我在犹豫这次生离死别要跟寥沙解释到一个什么程度。再看到寥沙的专注眼神,听着他嘴里的永远、他要一起生活的承诺,我才知道我根本没办法对他开口,一切一切的言语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半个音。
粒粒加轻声对寥沙说:“兰茨公主没骗你,我们这就要走了,回蒂兰城,如果白吉仑也束手无策的话,龙怡就剩下两天。”
“什么叫只剩下两天!”他搂紧我,拼命让他自己不相信眼前的事实,可是他毕竟不是瞎的,我现在感觉确实很不好。
“兰茨给她喝了桑蓉草汁……”粒粒加替我说着,“龙怡出生时也危在旦夕,白吉仑剥离了她吉仑的那部分躯体到了另一个时空,留下她属于人类的那部分躯体放进了乌斯马蒂尔即将临盆的妻子的肚子里,偷梁换柱……所以这次要救她,一定还是这个方法。”
“另一个时空是指哪里?这次再留下的人类躯体如果还是鲁鲁的话,是死去的鲁鲁吗?”寥沙问着,同时痛苦地看着兰茨,大概他也没办法把兰茨和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联系到一起,那个和他从小就那么要好的玩伴,能有今天的作为,也有他寥沙几分原因的。
而寥沙关于鲁鲁的问题却让我心慰,大概谁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吧,都只想着我的吉仑部分能活在另一个空间,没想过鲁鲁被祭祀后已经死了,我现在站立在奇琴城的身体里,当初从祭坛上活过来的身体里,一直有一半是已经死去的鲁鲁,如果我再次成功被送走,留在玛雅的我就是一具风干后的尸体。
我接着后面的解释:“另一个时空是和玛雅文明很类似的中国,为什么是公元21世纪而不是现在的公元6世纪我也不清楚,用绿玉面具白吉仑女王可以打开过去的通道。”
“我也要去。”寥沙在这个时刻又讲出让我感伤的话,从特奥城到奇琴城,从地下卫城到泰若克蒂兰,他每次都要跟着被命运捉弄的我,义无返顾。
“你要去哪?你曾经说过去哪都要带着我的。”兰茨在城墙下面看着寥沙,像朵纯洁的小白花“龙怡不是人类,你老了她还正值青春,可是我不同,我可以一直陪着你呀。”
大家都沉默,十一头的眼窝仍在痛苦地扭曲。
寥沙答道:“你嫁给了帕卡尔,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你哪都不能去,除非他同意。我爱的女人是龙怡,一直只是她,很抱歉我喜欢你的美,虚荣地想着带在身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最亲的人,妹妹要嫁给敌王,哥哥很没用没能阻止……跟你说这些话对我很难,可是误会到今天已经变成了伤害,我不想追究你的过失,相信别人也是这样,可是你要明白,只是这样了。”
兰茨听着寥沙的话,用手指拉扯着自己的衣服,脸却从天使变成魔鬼般狰狞。
她笑着,那么使劲,估计肺都要被她笑出来了,她说:“你,寥沙少在我面前讲得这么道貌岸然,你以前爱过我,因为龙怡你才不爱我的,事实就是这样!我很可悲,国家没了,父亲死了,嫁给敌王做妻子,你原本伸一根指头就可以让我离开这里,可是你却不动声色地看着我掉进火坑。我会努力活下去,活着,反正龙怡不死你也再也见不到他,而那个时候也是我报复的开始,我要让你孤独地,生不如死地,活着!”
兰茨走了,一个小白点朝着帕卡尔的后宫方向走去。我对粒粒加说:“你能跟我保证永远不让兰茨说的话成真吗?”
粒粒加肯定地点点头。
我从粒粒加手里拿过绿玉面具,含上绿玉,我对城墙上的两个男人说:“我再去办件事儿,你们在这里等我,第一抹朝阳射进奇琴城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不知道男人聪明还是女人聪明,他们能猜到我离开奇琴城之前还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么?一个我还不了他情债的男人,一个我偷了他所有头骨的男人,一个娶了如此危险女人的男人,他比我更需要绿玉面具!
一条像我这样的巨蛇飞舞在谁的头顶都一定会让人惊慌错乱,还好天还没亮,云又很低,黎明前的雾气让人类的眼睛看不到多远。
城外的改造人大军已经退回到运河边的艇队附近,有几缕炊烟标明他们的位置;奇琴城也派出打扫战场的人,为数不多,不过非常有效率的把尸体清埋进林子边的大泥坑。
而兰茨也真的在回后宫的路上,步伐异常坚定,她日后会在玛雅翻出什么惊涛骇浪,我真的不敢设想,相信她有这个能力和信念,只是这份心只有留着别人去操了,希望寥沙他们能顶住,一定还有比兰茨更潜在的危险,希望他们也能顶住。
我飞进帕卡尔的寑宫,只有他的石室亮着微弱的光,果然一夜未睡。
我吐出绿玉,无声地摸进他的石室。
“小怡,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不允许你这样做!”果然轻风就是聪明些,难怪白吉仑女王欣赏她多过别的白吉仑。我说出我的理由:“妈妈,绿玉面具不可以放在哪种吉仑手中,它引发出来的欲望会毁掉整个吉仑世界。”
轻风严肃地说:“你少来,你是我生的,多少有些我的性子,你是想没有绿玉面具谁也没办法把你送走,这才是你最真实的理由!”
“知女莫若母。”我轻笑,我爱玛雅的天,玛雅的云,这的风,这的土,我宁愿死后化成土随风飘散融为这里的一部分,也不想在另一个空间永远僵死状态地活着。
“而且这里有寥沙,你才舍不得离开。”轻风淡淡地说。
“这里有的东西太多,另一个空间却一样没有,我不要离开你们每一个人或吉仑!母亲你怕不是在吃寥沙的醋吧?”我笑。
“是有点……可是我不管,我一定要你活着!”轻风终于讲出不容反驳的结果。
我没有理她,我把绿玉面具放在帕卡尔卧室的小石案上,昨晚因为我的歹嘴而被帕卡尔砸烂的床依旧坏在那里,帕卡尔躺在他的王椅里看着远方,面容凝重,眼神疲惫,雄狮一样的男人安静下来显得分外寂寞。
天似乎更亮了一些,帕卡尔动了动,我闪身室外。
“小怡,你就让我伤心死吧!”轻风的责备已经阻止不了任何,我含上绿玉朝城墙上两个男人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