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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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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个好天气,最适合带着徒弟泡上一壶香茗,在医馆的院子里晒着暖暖的太阳,一边在整理药材一边传道授业解惑了。
“雨墨啊,你听好了,握针者,头大末锐,去泻阳气;局针者,针如卵形,揩摩分间,不得伤肌肉,以泻分气;提针者,锋如黍粟之锐,主按脉勿陷,以致其气;锋针者,刃三隅,以发痼疾……”翟泷正在向徒弟讲解万花谷医术中最具特色的针法,还没等他把太素九针的各自特色向徒弟一一说明,就听到他那隔着前堂和后院的门被“咣”的一脚踹开了。
随着敞开的门扇,飘进来一股血腥之气。
“师,师父——”颜雨墨虽然跟着翟泷的时间也不短了,也见过踹门进来的军爷好几次,但对方扛着一个全身是血的人进来却是头一次,难免让一直生活在和平宁静中的他有些心惊。
林九没在意颜雨墨的反应,扛着人径直往房间里走。
就看翟泷叹了口气,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草药渣子,吩咐颜雨墨去拿止血药和医疗工具,他自己则跟着林九走了过去,仿佛他才是这家的主人。
进了屋,林九把人放在台子上,翟泷走上来瞅了瞅,见伤者气息微弱,且穿的看上去并非中原服制,便问:“活的死的?”
“还有口气。”林九回答,“从山崖上摔下来的,我想大概骨头没少断,你给看一下吧。”
“我说阿九,我这里可是概不赊欠医药费的。”翟泷皱眉,
随便什么人都往他这里扔,有一个经常欠账的他的医馆运营就很成问题了,“而且看他伤得这么重,实话实说我没把握。”
“也没指望你跟你大师兄一样,”林九说,“你死马当活马医就是了,药费嘛,你看他都这样了,就当给你徒弟练手抵偿如何。”
“这个嘛——也好,雨墨最近在练锋针,这倒是个不错的练习。”一边检视着察宛的伤势,对于林九的提议翟泷表示同意。
“我?可是师父我才练没几天……”颜雨墨听到林九和师父忽然提起他,连忙摆手——他看这个人伤势这么重,自己锋针又刚学,万一一不小心扎出个三长两短的,他这不就成了无辜害命的庸医了么,会给万花谷抹黑啊!
“好徒弟,为师对你有信心!”翟泷给察宛灌了一颗碧露丹,拍着颜雨墨的肩膀说。
你对我有信心我对自己没信心啊,这个时候就不要玩我了,师父!
颜雨墨内心咆哮着,但是看师父除了就快闪出星星的期待目光之外丝毫没有再动手的意思,对面那个军爷又是很急迫的样子,为了不让这个伤患真因为他师父非要跟他扯皮而命丧此地,他只能拿出针包硬着头皮走过去。
颜雨墨一边在心里默念着锋针的口诀一边寻着察宛身上的穴位下针,袖手在旁的翟泷时不时提点两句他出错的地方,让他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
“可以了,接下来该处理那些小伤口和正骨了。”见颜雨墨下完一针之后,翟泷开口道。
看翟泷继续站在旁边旁观的样子,颜雨墨说:“我?继续?”
“那当然,正骨又不是什么难的,而且雨墨你不觉得掰着骨头和关节的手感和声音很美妙很有成就感么?”翟泷微笑着回答。
师父你这爱好真变态!颜雨墨内心道。
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林九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都靠你了,小大夫,你家医馆的名声的维系都在你身上了。”
颜雨墨内心默默流泪:军爷你平时拿药治病都欠账就算了,现在不要跟着师父一起起哄啊,压力好大啊!
终于,在忙活到点灯的时间,察宛的伤情总算稳定下来,翟泷让颜雨墨去他房间里睡,把他的房间让给察宛和林九休息。
略去到床上去向师父抱怨的颜雨墨和一夜未眠辛勤看护的林九不谈,察宛这一夜也没过得好到哪里去。
骨头断裂的感觉让他在迷蒙中也自觉身处针山,胸口仿佛时时刻刻都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他感到呼吸困难,这让他觉得还有意思真不是一件好事,还不如直接死过去一了百了省得在这里受这种炼狱一般的煎熬。
好在时不时会传来一阵宛如清澈甘泉缓缓流过的感觉让他短时间地不去咒骂明尊为什么如此待自己不公,渐渐地,也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察宛恢复到可以睁开眼睛再看看周围这个活生生的世界的时候,已经是三天的时间过去了。
“这里是——”陌生的床,陌生的房梁,陌生的摆设,察宛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在那死亡的黑色世界中浑浑噩噩地遨游了一圈,又回到了光明世界。
“一个大夫的医馆,鬼门关一游的感觉还不错吧。”正在察宛还在思考一些基本问题的时候,刚换水进来的林九发现他醒了过来,便放下手中的水盆去桌边倒了杯水,“感觉还好吧。”
“!咳咳咳!”察宛忽然科所起来。
“哎我说你就算是刚死里逃生回来也不要这么激动嘛,”林九扶起他的头让他润了口水,“你昏了三天三夜水米未进虚弱得很,还是少说些话为好。”
然而,当事人的内心却不如林九说的那样感动。
明尊大人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让您这么讨厌我啊!当大脑重新具有了意识,当视野中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到察宛可以辨认的时候,他心里第一反应如此。
水的润泽终究让察宛恢复了些活力,开始思考:“你,怎么会在那里?”
“我路过啊,恰巧发现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下来,凑过去发现居然是个人还有点儿熟,就顺手捡回来了。”林九说得理所当然,“而且刚好我有个朋友在洛阳开医馆,作为一个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万花离经弟子,就把你送到了他这里。”
听完林九的一番言论,对于他什么正好“路过”的说法无视,察宛沙哑地问了一句:“你有钱付诊费么?”
“看来这位仁兄是非常了解阿九的个性啊,”这时,翟泷端着药碗进来刚好听到察宛的话,立即深表赞同,“所以,他把你借给我徒弟练锋针来抵扣诊费。”
“……”察宛看向林九。
“这不是刚刚好么,反正你当时也要死不活的,”林九笑着说,扭头看向翟泷,“我知道小颜跟你学了这么久,医术不会差的。”
“嗯,是不差,所以我用了颗碧露丹,”翟泷把药碗放在床头的小桌上感叹着,“这就是师父对徒弟的苦心啊,为什么做徒弟的就不能理解呢。”
“……”如果不是现在伤重到无法行动,连说话都很吃力,察宛觉得自己一定会跳起来狠狠揍一顿这两个可恶的中原人!
看察宛的脸颊因为激动似乎有些红色,林九还煞有介事地安慰他:“翟大夫说因为你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全身很多地方的骨头都断了或者裂了,所以这段时间最好不要随便乱动,有什么事叫我代劳就好了。”
“是啊,有什么事你就尽管使唤他就好了,反正他把你卖了的诊费目前还有很多剩,够你们暂时住在这里了,”翟泷说,“我前面还有病人,就不打扰了。”说完,他收拾好医疗用具和剩下的药物,走出去把门关上了。
“你有那么好心么?”等翟泷走远,察宛看着林九说,他才不相信林九没事干散步会跑到悬崖绝壁下面去,还能那么“凑巧”地捡到他……
“当然——”林九笑眯眯地打量着察宛异于中原人的高鼻梁和淡色的眼睛,“没有——”
“……”察宛不想为这个就知道是这样的答案浪费口水,只看着他不说话。
“你说过你们教众众多,有些事情不清楚,我姑且相信了,”林九说,“不过同时有些事情,察宛兄你做了之后是否知道其中真正的厉害呢?”
“我等只唯明尊的旨意是从。”察宛回答。
“真的么?”林九笑了笑,“如果你的明尊的一切旨意都是明晰正确的,那为什么明教还会以陆教主和血眼龙王各成一派呢?还为此兵戎相见?”
“……这是我们内部的事情,还有你有什么就明说。”察宛觉得中原人拐弯抹角的说话真累。
“也没什么,只是随口说说个人感想——我觉得陆教主似乎又要犯当初光明寺时候的错误了。”林九状似随意地说,“哦,忽然想起来了,雨墨在厨房烧的水应该好了,我先去一下。”说完,他走了出去,留察宛一个盯着床顶想着林九究竟意欲何为。
大概,教中已经认为他同其他人一样已经死了吧,就算事后来寻他的尸体,大概也会没有多少头绪。
而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察宛试图动一动肢体,但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就是撕心裂肺的痛楚。大概就算恢复得好,也就是不成为一个废人吧。
他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林九端着一盆水回来,用脚勾过来一张凳子到床前,把水盆放上去。
“你干嘛?”察宛瞥着水盆问。
“自然是,‘服侍’察宛兄你清洗啊,”林九把脸盆放下,搅了手巾走过来,“否则以前些日子宛兄你掉下来时候的一身血泥,真一直躺在这里,岂不是都要臭掉了?莫非察宛兄你是以为自己的鼻子也摔坏了闻不到香臭了么?”
“你——!之前……”因为昏睡刚醒,察宛倒是并未注意到自己身上如何,这么经林九提点了一下,似乎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这身干净的衣服的大概出处。
“我们从龙门到洛阳一路走来也算是‘同道中人’了,再说,”林九把手巾浸在温水中,冲他一笑,“我也确定过察宛兄你肯定不是女扮男装的了,所以不存在什么清白的问题。”
“我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
“淡定,淡定,翟大夫说受内伤的人不易动怒,”林九看起来心情非常好地掀开了察宛盖的薄被,来解他里衣的带子,“要是察宛兄你觉得不好意思呢,可以跟之前一样装睡着就好了。”
“哼!”察宛扭过头去不理这个油嘴滑舌的兵痞,他现在动根手指都困难,这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