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驰骋（已出本）》烛星

14、14

　　察宛离开客栈，施展轻功跃上屋顶——入夜，按照大唐律法要宵禁，街上除了巡夜的军士严禁一切人等行走游荡。
　　趴在客栈屋顶上，察宛尽量隐藏身形，今夜月圆近满，并不是个适宜夜行的日子，不过察宛不在乎。之前，他虽然表现得很不情愿同林九一起来洛阳的样子，但事实上是求之不得——有这么一个跟官家有关的人同行，一路上确实可以给他省下诸多麻烦。
　　按照事先得到的情报，察宛熟练地运用着手中的钩爪，像一只轻盈的猫一般在洛阳城的房顶上飞奔，很快就来到一栋隐没在城墙阴影中的楼顶。
　　他刚落定，就见从阴影中闪出一个人影向他走来。来人身段妖娆，步履轻盈，淡色轻薄的罩衣里面若隐若现着跳舞的胡姬常穿的露脐装。
　　“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察宛看清来人之后把手从刀柄上移开，他四下打量了一下，发现只有女子一个。
　　“其他人都先过去了，”女子说，调皮地眨了眨眼，“只有你和我迟到了啊，看来那个天策的酒很好喝嘛。”
　　察宛轻咳了一声，“管那么多干什么，你不也没有按时到？”
　　“没办法，谁让我的崇拜者都对我迷得要死，演出不结束也不好意思提前离场嘛，会伤了观众的心的。”女子耸了耸肩说，跟察宛一样，她是混在一个胡姬舞蹈队中从西域来到中原的，虽然明教一事已过去诸多时日，教主也决定重返中原，但要完成的任务隐秘，他们还是要尽量隐藏行踪，“而且我想，大概顶着我教弟子的名头大模大样地走到洛阳来的，就只有你一个了。”
　　“我路上碰到了杀手，看套路应该也曾是我教中人，莫非这次的行动已经被人察觉？”察宛说，“还有在龙门关城的时候，有家人被杀，那个天策说此人曾是我明教教众，怀疑此事与我们有关。”对于这些事，他同样有疑问，不由得向比他位阶高一些的女子提问。
　　“有人袭杀你们？你确定针对的目标是你而不是那个天策或者是那个藏剑的小姑娘？”听了察宛的描述，女子也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我不确定，”察宛回答，“但是一切发生得太过巧合了，让人不得不多心一下。”
　　“这倒也是，我会让人留意的。”女子点头，“不过，前面没传回来什么异常的情报，所以这次的行动照旧，我们也尽快出发吧。”说完，女子先跑了几步，勾爪探出，一瞬间就荡到了离这里不近的房顶上，
　　“是。”察宛也紧随着女子的步伐，向洛阳城外飞奔而去。

　　古寺垂目伤江涛，廿载旧怨雪今朝。
　　明王难忘陈年事，山河社稷半图遥。
　　危楼百尺傲佛巅，霸业宏图不惧天。
　　论战五湖未束手，欲上九天戮真仙。

　　绝壁之旁，栈道之上，一场生死较量正透射着血腥之气。
　　血眼龙王不愧当初法王武力之首，兵刃过处，激荡起层层血雾。
　　但即便是被碾成血肉，来袭的夜行者却不见任何退缩，如同飞蛾扑火一般试图牵制他的行动，让他不由得在内心觉得陆危楼训导出的这些后辈实在是蠢得可以。
　　就在萧沙觉得跑来阻碍他的不自量力的蝼蚁都被捏死的时候，一道潜伏已久的白影忽然从在岩缝中伸出的一颗大树的树影中跃出，双刀直劈向萧沙头顶。
　　蚍蜉撼树，自不量力！萧沙想都没想，就用手中的轮随便一挡，偷袭者还没落地，就被轮上锋利的尖锐刺穿血花飞溅，如同一个布偶一般被甩向崖壁之外。
　　就在这个非常短暂的空当之中，随后而到一道银光迅疾地挥向他，却不是与他拼命，而是袭向他的腰间。
　　薄刃带起的风刀，瞬间割断了萧杀腰间装着卷轴的带子。
　　突然出现的女子抓住掉落下来的卷轴，转身急退，奔向峰峦之中，一扭身便消失在栈道拐弯之处。
　　东西被自己认为蝼蚁一般的人抢走，自然令萧沙怒不可遏，他不再管是否还有埋伏，径自追向女子消失的方向。

　　察宛在摔下悬崖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女子冲出来的一抹剪影。
　　他只见上方的崖壁在迅速远离自己，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偶尔挂到一些细小枝桠，也迅速地折断随着他一起坠落。
　　察宛凝聚起最后的意识放出了飞爪，试图勾住下落过程中的任何东西——
　　终于，勾爪拖曳着勾住了一棵大树，他下坠的速度总算慢了下来。
　　“碰”的一声，绳索因受不住强大的冲击力而崩断，他继续向下坠下去。
　　大概，会摔成肉饼吧，察宛心想。
　　不过，大概是明尊眷顾，他没有直摔到山涧之中，而是被离他不远的一个伸出的石崖接住了。
　　背触到了地面，虽然有厚实松软的青苔缓解了一下冲击，察宛还是呛出一大口血，他的意识似乎也随着坠落而逐渐模糊起来。
　　墨竺姐应该拿到教主要的东西了吧，他们的任务应该完成了吧……

　　“喂，你死透了没有？”就在察宛觉得自己穿过重重黑暗、大概要摸到明尊的衣袂的时候，忽然冥冥之中传来一个有点儿熟悉的声音又把他拖回了一片漆黑之中。
　　他很想回答我死没死透管你屁事，但可惜这话只能在心里转了几下，想开口却是连张开嘴的感觉都没有。
　　然后，他仅剩不多的触感让他猜度他被人从地上拖了起来，搭到了什么上面，然后一晃一晃地开始移动……
　　被你这么扛着晃荡着我很快就会死透了！
　　这是察宛能记起来的最后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