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烟》竹致

21、第 21 章

　　太安隔了一天总算是醒了，清烟再不敢让她沾酒，陪着她说了好几句话，说着说着忽然就趴下睡着了。
　　清烟看她的睡颜，十分焦急，又赶着让人拿信物去找唐七公子，生怕前面去的人在路上出事。
　　太安再醒的时候，床边趴着清烟，以不自然的姿势睡着了。太安睡眼惺忪，却笑得格外开怀，看着清烟的样子就好幸福，守在身边就更让人觉得幸福。
　　“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呢？”太安傻乎乎地想着，“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啊？可是……”
　　清烟感觉有什么在面上拂过，睁眼后先是呻吟一声，手臂完全麻木，然后就看见太安捏着一缕头发在自己眼敛上划：“醒了？好些了吗？”
　　太安摇头：“软得没力。”
　　“就快好了……就这两天的事。想吃东西吗？”
　　“不想，天天躺床上不动，吃不下。感觉我都成了病怏怏的小姐了。”太安叹着气。
　　“那带你出去走走。”
　　“可是我坐都坐不起来，怎么走？”太安说完，咬着嘴唇，担心地问：“小师叔，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别想多了。”清烟揉着她的头发，看她弯弯的眉毛明亮的眼睛，“我有个朋友会来，他是个好大夫，让他看了你就会好。”
　　“哦。”太安冲他微笑，眉眼弯弯，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眼睛却困得睁不开来，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就睡过身去了。
　　“太安，太安……”清烟的呼唤她已经听不见了，不知梦里做着什么样的梦，唇角轻扬像在笑。
　　清烟只盼着老友能快点赶来救命。这毒他是问出名堂了，叫百日睡，是一天比一天嗜睡，到最后一睡不醒的时候饿也会饿死。
　　太安现在每天还醒一小段时间，抓紧吃点东西就又睡着了，清烟怕她饿着，叫人十二个时辰准备着吃食。
　　现在上门提亲的两位公子开始怨声载道起来，没等到消息没看见飞语小姐，见了清烟时口气就带着催促。清烟理解他们，这来回两趟就要花掉两个月时间，再多待段时间，家里就不好交待了。
　　飞恬去探飞语的口风，还是老样子，不表态。更带回一个消息说，她连着两天没吃东西了，怕是在绝食。
　　清烟是决计不敢再去她那里，只好吩咐三个侄子每天去看她陪她劝她。苏家的三位公子都知道飞语的心思，正主都不去，他们不过也是唱唱花腔，应个景。不是不疼妹妹，实在是拿她的犟脾气没法子。
　　还好老爷已经离家近了，可能一两天的时间就能赶回来。清烟长吁着气，觉得这些烦琐家事比歼恶除霸更累人，只想待太安一好就带她离开这里。
　　如此过了两日，府上张灯扫除，里外换新，迎接老爷和夫人回来。这夫人不是元配，本是秦淮河卖艺不卖身的名妓，韶华逝去后才嫁到苏家做小，后来大夫人因病去了就扶正，飞迁和飞语都是她的骨肉。
　　清烟自是松了口大气，如今陈叶两位公子也不来烦他，又一心一意想着去讨好老丈人。这时信鸽又传来了好消息，后面派去的六个小厮在洪城山一带奇迹般遇见了唐家人，七公子也在附近，已经在星夜兼程往回赶了。
　　看太安这几日还是天天能醒，肯定能捱到唐公子来。
　　如此清烟是真的放心了，还有时间去找师傅说说话下下棋。师傅真是年纪大了，自从两年前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就不再四处活动，也不见外人，只对他唯一的弟子清烟例外。
　　清烟总是觉得师傅对自己的喜爱太过，高高地把自己摆在苏家最重要的位置上，连练的功夫都是独一份，小时候清烟心里总是忐忑，近年闯荡了番江湖，心才日渐安定下来，也能享受起师傅对自己的偏爱来。
　　花白须发的老人坐在高椅里，手里捻着串佛珠，他年纪太大了，年轻时的功夫慢慢荒废了，如今手脚也不便，去哪里都要人抬着。
　　清烟坐在他身边的小椅上，端水替他擦手擦脸，嘴里就说起这些天大院里发生的事，自然也是挑好的说。
　　说到飞语的事，老人才睁开眼睛：“清烟真不喜欢语儿么？语儿也不错。”
　　清烟笑道：“我从来当飞语是后辈，没敢想过情爱念头。再说，与我有佛缘的人我也找到了。”
　　老人感兴趣地看着他：“找到了？是哪家的姑娘？”
　　“师傅还记得五年前华山之行？那个李师姐的女儿苏太安。”
　　“苏太安？”老人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名字，最后茫然地抬眼看他，“师傅老糊涂了，不记得。”
　　“就是上山时拦着我们的小土匪，爱作男孩打扮的那个。”
　　“哦，这么说我倒是有印象。”老人了悟地说，“记得那时在华山天天找不着你，后来就见你和一个小姑娘十分投缘，就是她吗？”
　　“是，就是太安。”
　　老人呵呵笑起来：“既然是你喜欢的，那就是她吧。语儿那里我本来也觉得乱了自家辈分不好，本是想亲上加亲，唉，你们的事就自己决定吧。”
　　和师傅讲好这些，清烟心情愉快，直聊到月上柳稍才告辞回去。
　　顺路经过太安的小院，抬头一看，窗户里晕黄的灯光印着打瞌睡的使女侧脸。这个时候太安应该不会醒着……
　　这样想着，却不禁驻足。
　　那本是虚掩的窗户忽然被推开，穿着里衣的太安靠在窗上，抬起手挥了一下。清烟瞧不见她脸上的表情，提气飞起，越上二楼坐在窗边。
　　太安一脸疲倦，还是笑着：“刚刚醒了想喝口水，才起来就看见窗外有人。”
　　“怎么有力气站起来了？”清烟扶着她坐下，趴在桌上的使女怕是困极了，有人说话她也没醒。
　　“这几个姐姐累了，别吵醒了。”太安自己倒了杯水喝，“我的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好。”
　　“就快了，我的朋友马上就来了。”
　　太安点点头：“这睡觉也睡得头疼，我要是好了，几天几夜不睡觉。”
　　清烟捋着她细软的头发，心里一阵阵的涌起怜惜：“饿不饿？”
　　太安歪歪头：“其实我不饿，可是每次一醒就被轮着灌吃的，老觉得撑。”
　　太安一天才醒一小会，清烟生怕她给饿坏了，严令每天要灌着喂东西吃。太安却是不胜烦恼，不过她受不得别人好言相劝，尤其是几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温言细语一求，就只得端起碗拿起筷子了。
　　于是就到清烟这里来诉苦：“其实我什么都不想吃。”
　　清烟笑了笑，看她衣衫单薄，赤脚没穿鞋子，一下就急起来：“怎么连鞋也不穿？”
　　太安连忙把脚虚虚抬起，嘿嘿地笑：“忘了，想喝水么。”
　　清烟去把她的鞋子提来，看了看她的脚，心想要不要我给她穿呢？不过清烟没服侍过人，站在那里就想了想，这一想的功夫，太安已经红着脸抢了过去，自己穿上。
　　然后太安扶着桌子站起来：“我又要睡觉了。”
　　清烟见她眼睛还清明，脸颊红红的，知道她害羞了，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对上太安投过来的目光又闭上了。
　　“那，好好休息。”
　　“这是女孩家的闺房，你还跑过来。”太安咕哝着。
　　“我……”
　　太安一哼，偏过头去，正要往前走一步，忽然就软下去倒在地上了。
　　清烟几步的路一步就蹿上，抱起她冲睡着的使女大喊：“快来人。”
　　待太安睡到床上，使女们才宽慰清烟：“小爷，不碍事的。苏小姐又睡着了，这些天都是这样。”
　　清烟以前看见的，要不是趴在桌上睡，要不就是在床上讲着讲着睡着，从没像现在这样，仿佛一失手就要失去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