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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易安 ...

  •   只要对方有一丝杀气,尉迟真金无论如何不会中招。
      可恨的是,裴东来那个拥抱竟然是在抱到以后才箍紧的,尉迟本以为小裴被自己的话感动了,真心地要来化解前嫌从此兄友弟恭,没想到小裴的死心眼还是一直不改。他知道裴东来总是输在自己手下,心情不忿,而偷袭暗算之举,也算是棋出险招兵不厌诈,他不排斥,也知道裴东来就算最后有一天赢了也不会太胡来,不过……
      被这么来一下还是很痛的。
      尉迟真金趴在床上,拿热巾子敷着身上的黑手印,裴东来从门口进来,笑嘻嘻地(旁人看着是诡笑,尉迟真金看着是坏笑,只有裴东来自己知道是惭笑)说:“阿兄,下手重了,抱歉啊。”
      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嘛。尉迟真金朝他竖起眉毛,“臭小子,知道错的话,来给我揉揉。”
      裴东来走到他身侧,伸出惨白的两只鬼手来,“就怕揉完以后青得更厉害。”手一下去,立刻听见尉迟真金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有些惊讶,“真的伤得这么重?”揭开那条巾子,看见背上两个大大的黑手印,比周围的黑皮颜色更深,和自己的手一般大小,轻轻一按,就见尉迟真金皱起眉头,看来那个拥抱虽然没能放倒对方,却果然是有点过了头。
      裴东来把双手交叠在一起,按在那片淤伤上,周围渐渐地浮出些热气来,尉迟真金先是皱了眉头,接着轻微地舒了口气,露出了舒服一点的样子,“倒也没什么,这么些年没真打过,都快忘了怎么忍痛了。”
      裴东来看看尉迟真金除了两个黑手印一点伤痕都没有过的皮子,抬抬眉毛,“你以前忍过吗?”
      尉迟真金想一想,坦白地承认:“没忍过。”然后被小裴按得差点叫出声,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是在自己的地盘,不会被外祖父看笑话,尉迟真金扭了脑袋瞪裴东来,“叫你给我揉揉,没叫你按死我。”
      “阿兄。”裴东来说,那语气近乎是温和而温柔的,让尉迟真金觉得小孩长大了以后越来越不怀好意,“如果我现在想按死你,你觉得还有反抗的余地吗?”
      尉迟真金知道当然有,小裴如果是敌人,身上露出的破绽多得可以戳成筛子,不过裴东来这句话很显然连他自己都不可能当真。于是尉迟摆出一副俎上鱼肉的样子,舒舒服服地摊平了,“东来啊,”他说,“刑讯逼供的事情,为兄从前干得也不算少,所以别拿这一套来吓为兄了。”
      裴东来笑眯眯地:“如果让你自己刑自己,要什么时候才会说?”
      尉迟真金想一想:“嗯,我一不犯律二不谋反还急流勇退,没什么把柄能被我自己抓到啊,刑了也没啥可说,不过是自认倒霉。”
      裴东来没大没小地摸摸他的红毛,“阿兄,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一样厉害?”
      这样的话,裴东来小的时候从来不肯说,长得大了见识渐广,却也能坦坦荡荡地说出来了。尉迟真金懒懒地闭了眼,轻声回答,“和我一样厉害有什么用呢,厉害到我这地步,也就没什么事情有意思了,不爱好好说话,动不动打架斗殴,别人看着就像呆子一样……”
      裴东来愣了半晌,手下还在轻轻揉着,久久,他憋出一句话,“我倒不觉得阿兄你很呆……”
      但也没回音,因为尉迟真金觉得很舒服,就那么睡着了。
      裴东来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此时的尉迟真金无防无备,脊梁还光着,他若想使坏,第二天弄个伤风发热,鼻涕流三尺长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他已经给兄长添了两个黑手印,一时就不能同时使两种坏。裴东来想了想,扯床被子给他盖起来,自己去看架子上的农具。
      但这一天他看见了一把刀。
      埋身于尉迟真金的铁匠炉中,五年方铸出的一把刀。刀身已冷,尚未开出锋刃,却已寒光逼人。裴东来回过头看看墙上挂着尉迟真金的佩刀,走去抽出来,确实精致漂亮,却也没有架子上搁着的那把那么好。
      尉迟真金曾说过,因为光不小心弄坏,所以也没必要认真去打,都从刀匠那边整箱地往官邸搬,自己磨一磨便足够锋利。不过这几年尉迟真金没和以前那样打架,自己做起铁匠知道辛苦,也就没往这把刀上弄点花哨的装饰。
      裴东来喜欢简洁明了的招式和手段,自然喜欢这样一把刀,尉迟真金教他的一些制敌功夫倒也还好,但总要加上点怎么折身好看的尾巴,裴东来觉得这是小题大作,但尉迟真金那时候说,“天下无敌的人就要有天下无敌的气势。”
      裴东来只有这一个话题连胡搅蛮缠都说不过他,因为他立刻会摆个姿势显示一下,裴东来也确实觉得对面英姿飒爽杀气逼人,算是真心服了,也就不再反驳,当然自己还没到那份功夫,这时候不必刻意去学,到了那份功夫,做不做这些姿势也就是可有可无的事情了。
      他转过头,看尉迟真金还趴在床上,两条手臂交叠着枕在额侧,睡熟了倒有一种恬静的感觉,看起来也不像个年近不惑的人。五年来他自己长高长大,这个人倒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裴东来走到尉迟真金身侧,“阿兄,”他轻声说,“我要怎么样才能赢你一次。”
      尉迟真金动了动,可似乎还没醒,只是侧过了脑袋,裴东来发现往常的时候只注意蓝眼睛,如今仔细看来,他连眉睫都是红色的。裴东来忍不住想去摸摸,手伸到眼前,突然看到那个人睁开了眼睛,露出一个狡黠的表情,让裴东来都觉得尉迟真金在睡着的这片刻里被什么东西附了身。他讪讪地收了手,把手背在后面,假装刚才只是在掸灰。
      “想赢我吗……总有机会的。”尉迟真金这么说,打个呵欠,“东来。”
      “什么事?”
      “是不是还是很讨厌我啊。”
      “哪有的事。”
      “那为什么总皱着眉头生气呢?”
      “天生的。”
      “那还是喜欢斧头吗?”
      “那是自然。”
      尉迟真金爬起来,把上衣穿穿好,“可惜我不大喜欢斧头……”
      “人各有所好,那也没什么。”裴东来回答。
      尉迟真金点点头,“这样就好。”走到平常放农具的架子旁边,把那把刀拿下来,“等会啊,最后再磨一磨,开个锋就好了。”
      裴东来觉得虽然自己刚才已经发现了这把刀,但是还是要装出一副欢呼雀跃的样子才好。不过他虽然这么觉得,却完全装不出来,知道就算装出来尉迟真金也能看穿。他总觉得尉迟真金能看穿他的所有小念头,只是不说破,但这个不说破,就让他很不开心。
      斗嘴的时候裴东来总觉得尉迟真金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是想一想,自己刚十八岁,尉迟真金的年纪都有两个自己大了,再看一看,却也看不大出来。十八岁的时候相差十八岁看起来很大,但是五十八六十八岁的时候,多个十几二十岁有什么了不起呢?裴东来想着未来,想着很久很久以后,反正自己一直都会是白毛了,那边的红毛什么时候才会变白呢?
      “东来啊。”
      裴东来发现在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尉迟真金已经把那把刀磨快了,放进一个漂亮的套子里,“为兄早些年说给你打一把刀,一直也没成,在这里也没什么好铁,你暂时先用着。”
      裴东来说:“但是我有什么地方需要用刀呢?”
      尉迟真金竖起眉毛:“不准说不要。”
      “好,不过我不会说谢谢的。”裴东来一把抓过那把刀,“阿兄。”
      “又怎么了?”
      “我想去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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