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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远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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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途
烛火通明,伊人长叹。
“哎”,我第三十次叹息自己劳苦的恶命……为了方便出行,师傅集训我为期五天的野马操控防摔集训会,可怜我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二的小小孩儿竟然要攀上比三个我还高的雄伟高大的马背,还没有人扶,还不许用轻工!用臭老头的话来说:初次学习要给你点下马威,免得你以后皮痒痒不知轻重把小命摔了。
开玩笑!凭我的轻功会摔下马!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我一度怀疑是不是老头故意整我的,为了报复上次我喊他“哥们儿”的事!要知道,别看老头长得人模狗样的,心眼小的和那针尖似的,比女人还不如,这种可能性极大,占了百分之八十。我每天都用埋怨的眼神看着老头,而他却视若无睹。摆着悠闲的姿态便坐在石凳上,便品新近上贡的上饶白眉。那舒服劲儿!啧啧,怎么跟抽个眼片似的。
我鄙视的摔他两个眼刀,继续和这匹据说非常名贵的纯种马作战。介绍一下此马的长相:性别:公。很不巧,一般的好马都是公马。古人认为母马的消耗比公马多,不适合长期奔跑。我个人认为这是严重的性别歧视……实在是很侮辱女性的看法!再有公马容易发情,万一在急速奔跑的道儿上忽然冒出一头浑身花斑的母马,它要是见利忘义的丢下我这个供它吃它住的女主人一个急刹车把我急速飞出去!那咋办!
不过,我不可否认,这匹通体黝黑的大公马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马,性子很烈,但只要你制伏了它便很衷心。师傅第一次把我带到教马场就把我仍到这匹马的马棚里。这是一匹住在独立马棚的烈马,性子坏到容不下同类。孤独寂寥的住在一个马棚里。我忽然觉得我和他是同类,都不属于这个时空,天下之大,唯我独身。此时相见,像是找到了同类。我小心翼翼的靠近它。它的紧觉性很高,尽管我用内里压住了脚下的浮声,仍是让他竖起了耳朵。它的眼睛很黑,如墨芸穹天飘忽很远,看不到边。我看着它,它看着我,一时间四下只有风吹野草的沙沙声,然而我却觉得安静。是啊,安静!也安心!我找到了同类!不是吗?我浅笑。从怀中掏出一块预先准备好的燕麦糖,稳重健步的靠近它,不再是最初的小小忐忑,反而是慧心的镇定。它很配合,没有嘶鸣跃立不让我靠近,我知道它开始慢慢接受我了。动物很奇怪,比人更诚实可靠。它要是不喜欢你,你百般讨好也是无济于事;它要是接受了你,纵使天塌下来也不会起你独活。黑马小步垛着过来,用鼻子轻轻嗅了嗅我手上的燕麦糖,然后一个卷舌吞进了肚里。我开心一笑,双手抱住了它的马头,它低头靠在我肩上,蹭阿蹭得,非常舒服的样子。
哈哈!它很喜欢我呢!
转头看到师傅眼中却有在意料之中的笑:“当初一见到这匹马就知道和你是一个性子出来的,都是臭味相投。现在看来果然只有你制服的了它。给它取个名字吧,这匹好马是你的了。”
“真的!”我开心地笑,然后转眼邪气的眯着老头,“师傅,这不会就是你送给宁儿的出事大礼吧?”
老头饶有趣味的摸着胡须说:“那,照宁儿的说法,这礼送的不好喽。”
我歪着头,看了眼黑马,又看了看师傅:“当然不是,这礼很好,我也喜欢。只不过……”
“只不过……呵呵,只不过什么?宁儿也会有不好意思地时候?”师傅坐到一边,继续喝他的上饶白眉。
“只不过,礼虽然好,也送的及时,却显不出师傅的高尚性情。”
“哦?为师在宁儿心里还属于高尚之辈。宁儿这么一说为师倒是有些汗颜呐。”说完,一口饮尽杯中的余茶,揶揄的看我。
死老头,明知道我想说什么,还装!我心里恨恨的想,面上还得做出三分诚惶诚恐七分害羞的表情,真是锻炼我的演技啊!
“师傅哪的话,宁儿当然觉得师傅很了不起喽!在宁儿心里,师傅是最厉害的人!谁都比不上。师傅是不是不喜欢宁儿了,才这么说编排宁儿?”说完,故意眨眨眼,尽量做出水汪汪的样子。哼,把球踢给你,看你怎么应付。
师傅先是微微一愣,随后潇洒的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宁儿真是厉害啊!以后出路江湖,必定不用愁。为师先前的担心到是多余了。这匹宝马是你王爷送的,让我代为转交。”
王爷?我心里奇怪!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若不是为了收买人心,就是别有用心,我心里思量着,面上一嘲。
师傅看在眼里,只是微笑,未多为解释,从袖管中掏出一件用锦缎色绸布包裹的长形物件递给我说:“知道你必定不安分,一早就准备好了。就看你什么时候开口。拿去,自己看看喜不喜欢。”
我满心欢喜的接过布包,迫不及待的打开,然后惊呆了!
这是一柄通体纯白的极品羊脂玉打造的洞箫,色泽光亮,透明无瑕,及时是在王府呆了这么久见过诸多宝贝的我来说,这绝对不是凡品!好东西啊!我笑眯了眼睛望向师傅,真是看不出一眼看上去素白儒衫的穷老头竟然有这么好的东西,莫不是瞒着我们偷偷藏宝贝?
师傅看着我贼贼的眼神就知道我没打好主意,举起手就往我头上敲了一个爆响栗子:“又胡想。为师也就这么一件上得了台面的兵器了,思来想去只有给你这个不肖徒弟,略微放心。”
我么么头上的小瘤瘤,哼了一声:“师傅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不肖弟子?宁儿可是您老人家亲口承认的天才儿童。将来一定可以完全继承您的衣钵的。这会儿您该好好夸夸我,要是我哪天不高兴了,把您的名声搞臭您可别怪我哦!”
师傅又是哈哈大笑:“这徒弟长大了,翅膀就硬了啊,不拿我这老东西当回事儿了。”
我一听,急了,“老东西”都出来了,不是真恼了吧,忙上前安慰:“师傅,别气,宁儿那是开玩笑的,师傅最了解宁儿了,直到宁儿最喜欢开玩笑的。千万别生气啊,气坏了身子可是要紧事!”然后趴到师傅的胳膊上,给他拍着胸口顺气。
咦?这胸口震荡的真厉害!不像是动气的模样,倒像是……抬头一看,果然!
好啊!我让你憋着笑,我让你憋着笑。手下仍是不急不稳的上下拍着,却用上了我七分内力。
渐渐的,老头停止了笑,既然改为赞赏的惊讶。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好啦,宁儿不气了。宁儿难道不想知道这东西怎么用吗?”
我抽出手,“老东西”为老不尊,糊弄小孩,这搁在现代那绝对是欺诈罪!不过这洞箫确实诱人,算了,看在这好东西的面儿上,我大人有大样的算了。
老头见我脸色缓过来不少,开口道:“此箫由上古名师有箫氏所制,采集苍茫山顶极品羊脂玉用淬火烧制一百零一个子夜,集天地所有阴气打造成。箫身普通兵器刀枪不入,水火不进,箫内制有金刚石打磨锋利的短剑,可收缩伸长。坚硬无比,削铁如泥。”
哇塞!真的是好东西啊!老头说的把我听得嘴都乐歪了。看来老头这次割了肉忍痛割爱的给了我这么一件宝贝。老头!不,师傅我爱你。我几欲有冲动要冲上去朝他脸上“啵”一下来表达我对他的滔滔景仰!不过鉴于先前的失态的悲惨经历还是强行忍下了在老古董眼里“有辱门风”的行为,免得在自由之前还要被训斥一顿。
“唉……”我第三十一次叹息。
明天就是我出行的日子,按照师傅的说法,于氏门下弟子不得娇纵,不得奢华。虽然多半是富家子弟,也一定要摒弃与生俱来的惰性,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
因此,我必须一个人出行远门。待十六岁满才得以回家。为此,萦娘在一旁哭的是天花乱坠。三个字“不放心!”我虽说比同龄人要聪明万许,却也无人知晓我的实际身份(指的是小孩的身体成人的头脑。)平时我也竭力注意不能表现的太成熟。于是众人一直只是知晓我的“天资聪颖”却也没有怀疑过我的“不同寻常”。试想一个年仅八岁半的小不点,即使再怎么天赋异禀也不可能承受一个成年人的江湖磨练,更何况人心险恶,处处需小心谨慎,一步行差踏错便会丢了性命,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少儿可以独身闯荡的地方。萦娘最先知道的时候几乎晕了过去。不过师傅主意已定,父亲也未多加反对,而且从表面看来似乎很赞成。难道一早就知道了?
父亲有很多的谜团,雾里看花,似隐似现,让人捉摸不透。总是带笑的温和脸庞却有时候看的我发毛。萦娘也是,凭良心说她确实照顾的我尽心尽力,就是现在,已经连续两个通宵为我缝制衣服,春夏秋冬,温暖寒暑四季一应俱全,就是怕我日后照顾不周自己,冷到了,热到了。但是,我总觉得她有事请瞒着我,而且绝非“年纪小”为理由。像是“不可对人言”我左思右想觉得无非就是阴谋啊,权势之类的。但又似乎不全是。此时皇位之争已进入白日化,由于老皇帝龙潜过于突然,来不及下诏书。因此众王杰有可能荣登大宝。生于皇家是实实在在的可悲。
金樽美酒千百斗,情事长谈多可笑。
三十功名尘与土,奈何投身帝王家。
生在皇室与皇室众人谈这伦理情长实是可笑。
如今瑞王爷和韵王爷是最后的角逐者。一路走来多少骨肉同源的兄弟姐妹在利欲熏心的诱惑下失去常理血溅满地?这实在是一个修罗战场,不留也罢,还是早早离开,消身于外图个清静,免得日后早有一天被人利用了。
可怜颜小子,将来必是逃不脱这宿命的安排。皇权多势,也是迟早的事。不成功便成仁。着实一步不可错。仔细想来颜小子确实待我不错,虽有表面的漫不经心和捉弄人,实际上处处有他的帮忙。比如我的命他救过,比如每次受罚都有他监管,时不时的小偷懒他也争只眼闭之眼,临行前还特地亲自前来送了我一大包的路费,绝对够我将来几年游手好闲吃喝玩乐的过活。话倒是没多说几句,可眼睛直白白的盯着我,弄得一向厚脸皮的我都有不好意思。末了另行送了我一直簪子。极品!
纯白色的濮玉上雕着线条简洁却优雅轻灵的花纹,不似羊脂玉的色泽透明,此玉簪纹理浑厚,浓稠细洁,三寸一分不长不短,绝对是上等极品!我翻过玉簪的侧身惊讶的发现有一个细小的楷书“宁”字。莫不是……
不会,不会!你真当自己是国色天香来着,嗯,这个……虽然是事实。不过,人家颜小子可是美女堆里长大的。看看王府随便走动的丫环,那也是极好的相貌。再看看你整日张牙舞爪没个拘束的性子。是男人都被你吓跑了。不对,不能这么说,这么说不是贬低自己来着!应该说有点教养的男人都不会喜欢你。也不对!如此说来倒显得我很没教养!乱讲!人家只是不拘小节一点嘛。嗯,嗯,对!应该说只有飘逸脱俗的男子才会喜欢上这样爽朗不拘束的女子!
至于颜小子,打死我也没朝那个方向想过!
哎呀,不去想那么多,赶紧先安慰安慰身边哭得眼泪不止的三名“林妹妹”才是。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不就是单个跑趟江湖嘛。没有那么恐怖才是,大家都把眼泪收了吧,啊。”说着就上去有袖子擦了擦三张哭花的脸。
“小,小姐。这两年多都由我和馨儿照,照顾着,一下子要出远门,还是这,这么久才,才回来。让绿歌怎么放,放心啊。”绿歌边哭边说,抽噎着停不下来。
馨儿默默流着泪,合着绿歌的话不住点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要是可以带人,我一定把你们都带上的,也跟着我出去开开眼界,省得在这红墙高瓦的地方捂了一辈子。可是师傅说了不能啊。再有难道你们不放心小姐我的功夫吗?放心啦,小姐我功夫好的很,加上这么聪明断然不会被人骗的,放心放心。”
“小姐要是真带了我们去,凭着我和绿歌三脚猫的功夫定是会拖累了小姐,还是不去的好,只是担心小姐照顾不好自己。饭不准时吃,夜晚不慎踢了被子着凉,没人照顾。那才叫人不放心。”馨儿柔柔的说,声音不高不低,关心到人的心坎儿里去。这个馨儿一直聪明到让人羡慕,偏偏又低眉顺眼,低调的很,不似绿歌的大张旗鼓,让人不得不心疼。
“这个么,呵呵。”我挠挠脑袋,“以前还小,不懂事儿,现在大些了,总该知道了,放心啦,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绿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姐还说呢,昨儿个就踢了被子,还是我替你盖上的。”
“啊?是嘛?”我尴尬,“偶尔失误,偶尔失误。这不是有你们吗?所以我才放心,以后一定自己注意,自己注意。”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又把两位妹妹的眼泪给催下来了。
萦娘抹了一下泪,劝说道:“好了,好了,大伙儿都别哭了,再哭小姐走的也不安心。夜晚了,都回去睡吧,小姐也累了,明日还得早起。去吧,都睡去吧。”
绿歌和馨儿依依不舍的看了我一眼又一眼,才勉强回头走人。
我的妈呀,我的眼泪也要被催化了。
使劲眨眼,以防眼泪滑落的迹象,坐下来等待萦娘接下来要说的话,遣走两个丫环,该是有私密的事情要说吧。
萦娘关了门,又四下张望了会儿,才放心地转身。看到我好整以待的看着她,微微一愣,转而笑的温馨:“老爷说小姐一个人上路是断不会有问题的,起初我还有担心,现在看来似乎萦娘的担心多余了。”说完轻轻的理我鬓角的碎发。
“萦娘是不是有什么要交待给我?或者是爹爹要交待?”我拉住萦娘的手,问。
萦娘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块纯金打造的牌子递给说:“这是你爹让我交给你的,原本是打算亲自给你,可惜临时突然有事,不得不提前离开,所以让我代为转交。”
我接过金牌:“这么说,爹明早不能为我送行了?真的有这么急?”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萦娘点点头:“是,很急。小姐千万别怪你爹,他又不得以的苦衷。”
是啊,不得已的苦衷,比女儿更重要。自嘲的撇撇嘴:“宁儿知道了”摇摇手中的小牌子,“这个是什么?”
萦娘一笑:“这是令牌,用来调动中门的人。”
“中门?”我疑惑。
“是,中门。”
“是什么?”眼睛咕噜一转,“难道是情报机构?”
“宁儿真是聪明。”萦娘的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中门是你爹这些年离开家创立的密报站,搜集各方密报,已经有了规模,原本打算等你再大些告诉你,如今你要单独出门,你爹怕日后在江湖上有难,所以交付你令牌。以便在危难之时解燃眉之急。”
我低头瞧了眼令牌,巴掌大小的澄黄色纯金打造,分两不轻啊。
“是不是?出了爹爹、我和萦娘无人知道这块令牌也就是中门的存在?”我侧着脸古怪的问。
“不,还有两个人知道。”
“哦?”眨眼,“是不是师傅?”
萦娘笑:“是,还有一个是……”顿了一下,“是你舅舅。”
哦!这下证实了我先前的猜测,小舅舅所谓的“背叛”确实有可疑。不过看萦娘的脸色并不是太坏,应该是知道了小舅舅的难处,怎么还是有些变扭呢?
挠挠头,他们几个都是不简单的人物……想得头疼。
萦娘拉住了我的手:“中门没有固定的地方,四处皆可见,凡是有玉兰标志的地方就是中门门人出现的地方。”
萦娘说的很郑重,手也不自觉地握紧。
“宁儿明白了。”我点头,轻拍萦娘的手背。
“恩,小姐早些睡吧,明儿一早就要出发了。”
“好。”我应声。
萦娘看着我躺在床上,熄了灯。正准备出门,听到我说:“明天一早我一个人上路吧,大家就别哭着送我了。”
静默片刻,萦娘轻声回到:“好。小姐睡吧。”说完关了门。
我用被子盖住头,一滴眼泪流下来,心道:到底还是有些不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