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杀破狼（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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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扬眉一笑，把那大半个糯米团递到关玥面前，关玥垂睫一觑，留心道：“你先说，我看此时构不构成秘密先。”
商余咂咂嘴：“那，好吧。”说着上前两步，在一颗大树脚坐下，招呼道：“来来，我们坐着慢慢说。”
关玥一脸狐疑，慢吞吞走过去坐下，清风过耳里，闻商余说道：“我和他都是陇州人，虽然之前未曾谋面，但对他的情况，还是或多或少知道一些的。”
关玥双眉一挺：“他这么有名？”语气十分不屑怀疑。
商余抿唇道：“反正……城南大街那一带的人都知道他，虽然不太待见，却没几个敢真和他叫板，且他姐姐又是大人的故友，不看僧面看佛面，所以多少都会让着他些。”
关玥当下鄙夷：“难道他来天月峰，就是因为他姐姐和大人相熟的缘故？”
商余道：“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
他抓抓脑袋，细细说道：“事情是这样的。一年前，大人受教主之令出关，似乎是蜀中那边的分会出了状况。劳驾大人亲自出马，这事儿自然非同小可，虽说后来平息了，但大人回教途中，却多次遭人暗算，等到陇州城外时，还陷入了敌人设下的埋伏。”
关玥心里一揪，不由自主盯住商余，急切道：“那后来呢？”
商余续道：“大人武功盖世，自然不惧，但这一路来回周折，所带兵力都已死伤大半，而敌人布下的杀阵又异常凶猛，显然是早有图谋。大人见情势危急，不宜恋战，便命剩余部下即刻撤回天月峰，谁知穿城而去时，还是走漏风声……好在得莫岑溪姐姐出手相助，大人才幸免于难。”
关玥心里一松，却见商余低叹一声，垂头道：“可莫岑溪姐姐的性命，却因此而丢了……”
关玥登时一惊。
商余撇嘴道：“他姐姐拿自己的命，换了大人的命……可她这一去，莫岑溪就成了真正的孤儿，那性子是越发乖张暴戾，谁的话也不听……想来，大人把他带到这儿，就是想替她姐姐好生管教照顾，也算是，给他找个好些的归宿吧……”
夜风习习，吹拂过头顶枝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仿佛夜里的潮汐温柔地拍过岸。关玥深吸口气，忽然想起昨天夜晚，莫岑溪在穆南山面前一点点跪下去的情形。
那时他的神情，分明疏离而忤逆，可最后还是屈下双膝，沉默地跪在了穆南山跟前……
“把他带到这里来，真的是照顾他吗？”不知为何，一分莫名的惊悸忽在胸口扩散，关玥尽量调整气息，抛开穆南山在天狼谷里说过的话。
商余似懂非懂，捏了捏手里的糯米团，不舍地递过去道：“喏，我说完了，你快吃吧。”
关玥抽回神来，看着那米团，取来上面一对黑芝麻粒抿进嘴里道：“这算秘密，却也不全算秘密，我便意思一下了。”
商余一愣，眼见关玥拍拍尘灰起身走远，忙腾追去，奔跑中，手里的糯米团不经意变了形。
明月映照的树林仿若又阒无一人，可就在那棵大树脚背后，冷月清辉里，有少年静默地坐着，沾在睫上的一枚落叶，忽然翩然飘落，恍惚是那双眼，含着雾，轻轻地睁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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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醒来，已是旭日临窗，窗沿处有绿萝盘绕，开着几朵淡黄小花儿，青盘托珠，晓露摇光。
因着昨天穆南山已来院中集中众弟子操练，教授了两式入门的剑招，今明两天便都不会再来，众人纷纷趁这当口勤加苦练，欲再他下次登门时好生展示一番，故而关玥这一睁眼，可谓是被院中起起落落的练武声吵醒的。
她揉揉眼睛，对面床铺依旧无人，被褥整齐地叠着，被单上也没有一丝褶皱，显然那人从没碰过它。
关玥微微蹙眉，想起昨夜商余在林间说的那番话，心情有些异样，可来不及细想，庭中又是飒飒风声传来，她一听，陡然振奋，当下换鞋向外奔去。
开门望去，入目果真是人影幢幢，剑芒飞荡，或三五成群集中某处一致比划，或分散四下各据一方。
关玥自小痴迷剑术，这厢见了，自然心痒难耐，忍不住摩拳擦掌地比划起来。
谁知正兴起时分，忽然牵动伤口，一阵生疼，关玥被迫停下，心知不歇两日难以痊愈，故而虽意犹未尽，却也还是识趣地回到房里。
伏床睡下，几个时辰悄然飞转，醒来时，碰巧房中来客，乃是尹勋柏带着商余和荀天昊特地登门探望。
关玥惊喜交集，一股脑坐起身来，抬头时，正望到荀天昊那双含笑的眼。
尹勋柏捧着一大束黄白交错的野花，笑哈哈地走过来道：“小瘦瘦，我们刚从山里回来，那里有片柚子林，结的柚子又大又甜！可惜你这两日被罚禁食，我们就没给你带来，喏，顺路采了些花，略表心意。”说着将花放下，又嘱咐道：“你别吃啊。”
关玥一怔，忙又肃然道：“我岂有这般饥不择食的？”瞪圆一双眼，甚是可爱。
荀天昊笑道：“看你精神还不错，我们便放心了。”
尹勋柏却似笑非笑，在关玥肩膀轻轻一敲，又搂住旁边商余的肩，挑眉道：“我说你们这对母子山平日里那么要好，你该不会背地里……偷偷给瘦瘦攒粮了罢？”
关玥面色一变，却见商余神色坦然，眉目不动道：“那几颗米我自己都不够吃，怎可能再拿给他？哼，当我傻么？”
关玥暗里松了口气，想道：“小胖哥这人乍看起来没什么长处，不过这掩人耳目的功夫，倒是真真做得好。”
尹勋柏搭着商余在对面床铺坐下，嘿然道：“谅你也不敢！大人罚人虽然不监督，但那人私下里是否舞弊，他却是一清二楚！”
关玥讷讷听着，不禁想起自己内功不济，被穆南山一眼识破之事，当即羞愧难当，悻悻然望向别处。
这一望，不偏不倚，恰望到了荀天昊身上，只见他目色清朗，挺身而立，手里正拿着一柄崭新的长剑。
关玥怔道：“这个……”
荀天昊“噢”了声，道：“方才我们来时，碰巧林总管遣人来给你送东西，因为顺路，便替你带过来了。”
他将剑递到她面前，关玥抬手接过，想起昨日清晨穆南山毁掉她长剑之事，心里不由一梗，垂头拔剑一看，更是心中震动：“这！”
荀天昊垂眸看去，也是愣了一愣。
只见那统一规格和材质的钢鞘内，拔/出来的，却是一把桃木剑。
关玥猛地把木剑举过头顶，大喝道：“这个混账！是什么意思？！”
这一吼，对面说笑打闹的尹勋柏和商余登时也呆呆望来，荀天昊怕她再出言不逊，忙圆场道：“阿玥你别激动，大人送这把剑来，想来自有他的用意在其中。再说，此剑剑身乃上等桃木所成，极具灵气……说不定还能驱魔辟邪……”
说到这里，自己都已不信，果然关玥怒色冲冲，咬牙切齿道：“呸！我又不是那等臭道士，驱什么魔？辟什么邪？”向尹勋柏和商余坐着那处一瞪，“驱他这个冰山魔么？！”
这眼神飞快射来，竟是毒辣辣的，商余忙拧着尹勋柏跳到一边去。
荀天昊啼笑皆非：“这个，自然不是……”
关玥攥拳咬牙，整个人还是气鼓鼓的，尹勋柏忽道：“对了，说起来……怎么这两日都没看到那个莫岑溪？”
关玥手中木剑唰地一舞，凛然道：“还能如何？自然是对本少侠心生畏惧，脚底抹油躲着去了！”嗖一声，剑尖斜斜一荡，吹得边上三人青丝飞扬。
尹勋柏却分毫不给面子，一抹刘海道：“你少来，人家可是大人亲自从陇州挑来的大天才，会怕你？”
关玥哼道：“什么大天才？还不是因为他姐姐对大人有恩，这才有幸来到此处，有什么了不起？”唰唰两声，木剑又在面前飞掠几下，音如破竹，竟有些顺手起来。
尹勋柏嘿地一笑，把她掠过来的剑拉到一边，探近道：“这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吧？”
关玥瞪大眼向他瞧去，见他眼睛一眨，促狭道：“他姐姐是陇州城数一数二的名妓，才情出众，美若天仙，据说老早以前就跟大人好上了，这里头的关系……哪是咱这些外人能比的？”
关玥顿时一震。
尹勋柏又道：“而且我还听说……他这个姐姐比他年长十多岁，彼此容貌又如出一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对……”声音越来越低，却字字清楚，“你也知道，青楼里的那些女人，哪个不是人尽可夫，水性杨花的？依我看哪，他这名义上的姐姐，没准就是他亲娘……”
关玥震骇更甚：“你说什么？！”
尹勋柏一声嗤笑，还要继续，荀天昊却已变色道：“勋柏，够了！”
尹勋柏没好气地扫他一眼，道：“这有什么？大伙私底下早就传开了，你何必替他藏着掖着？”
荀天昊双眉微蹙，却没有再与他多说，而是看向关玥道：“阿玥，你好好休息，我们改日再来看你，至于这把剑，”忍不住一笑，“刚才看你舞起来还不错，你就收下了吧。”
关玥心头正一阵惊诧，见他岔开话题，便迅速向商余望去，怎料他眼神一怔，别开了头。
关玥抿住双唇，半晌回剑入鞘，低眸道：“好吧。”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杀破狼（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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