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旎的绘情者》啼鸟

2、蜘蛛尸鬼

　　世间的恶鬼远不止平将门一个。
　　夜半无人，又到了阴盛阳衰、妖魔横行的时刻。
　　京畿的群山一派银装素裹，近观远眺只见苍茫颜色。雪漫荒野，萦松凝崖，忽来一阵雪花袭过夜空，没有落下，反而沿蜿蜒的山势流泻飞舞，那璀璨的行迹仿佛是将夏夜里聚汇了无数星子的银河镶嵌在轻纱上随风迁翩聚散，一转眼早已飘然远去。
　　如果不多嘴说出来可能没人会想到，那些雪花其实是成千上万片白色的纸屑，它们的主人虽不能驱使冰雪或摘下星辰，但丝毫不会因此遗弃风雅之心。那些纸屑到达目的地后聚成纸鹤的形态，恭候着主人的贵客现身。
　　先说这位主人，外人看来总是极为孤僻，相好或者有交情的则对其多有爱怜之意，她自父兄死后便独居于六道之门附近的老宅内，常年深入浅出，即便目下受到了恩主的宠爱也没有半点搬离的念头。
　　因为她极爱一个人生活。
　　唯独今夜，她早早邀请了一位故友前来相聚。
　　枯败的茜草丛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来者是一具靠四肢爬行的焦尸。
　　正是为了迎接这位贵客到来，女人放飞纸鹤到六波罗附近等待，接应之后，尸体通过纸鹤对她说：“难得来到都城，不领略一下你们都城的风光怎么都说不过去吧。正好在夜里可以看得更通透一些，快带我去看有趣的东西。”
　　于是纸鹤便引着他进入城内空无一人的道路，畅快地游览这古都城的夜景。
　　尸体是被火烧糊过后的样子，头和四肢相当扭曲，却能像蜘蛛一样利落地移动。
　　他一边游历一边闲谈，声音却不知道是从身体哪一部分发出的，唯独可以确定的是这是少年的嗓音，同他丑陋的外形显得格格不入，但是女人却打趣着说道：套上这幅皮囊才总算表里如一。
　　女人总是轻声细语地介绍这是哪、那是哪，但当走到一处深宅的时候纸鹤突然警觉起来，漂浮在空中止步不前，她察觉到附近有式神存在，式神也发现了他们，在数丈外的墙垣上现身。
　　是一只夜枭。
　　四目一对，夜枭刚怒张起羽翼，一道光舌扫过，它却到了尸首的利齿之下。
　　尸首在捕食时不喜欢戏弄猎物的游戏，向来能快则快。他迅速地吸干对方的能量便吐出尸骇，快得几乎看不清过程。
　　“这里是贺茂的府邸，我们走别的路回去。”女人的语气流露着嫌厌的意味。
　　“你不敢过去，是怕里面的人察觉到我俩的气息？”
　　“有你在，我哪来怕的理由？”
　　“没有我，你不也在京里活得好好的吗？”
　　“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道士，我又不是鬼，他们可奈何不了我。”
　　“我这个真神真鬼倒对他们很有兴趣。”
　　“唉，难得陪你，我可不想扫兴。你要找他们，有的是机会。”
　　就在这时，西山的山顶出现了赤焰冷光交相辉映的景象。
　　“那个山头……让我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平将门吗？”
　　“是，但不尽然。对了，那上面是什么地方，好大一股幽冥肃杀之气。”
　　“那里以前是座和尚庙，这几年因为京里落雷频繁所以改成祭祀雷神的神殿，一到冬天就是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神殿？”
　　“是神祗官的地盘。不过，在里面供职的是从太政官手里调来的文官——光会靠笔杆子奉承的家伙。”
　　“皇城里连狗都高人一等，果然净是些不伦不类的东西。”
　　“哎呀，让你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