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
-
桃井五月坐在桐皇学园篮球馆里的长凳上写写画画，男篮的队员刚开始训练没多久，原泽教练不在，若松正呼喊着大家训练，阳光静好，她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串嚣张的机车噪声。
感到奇怪的往外看去，一架帅气到无法言说的大型机车轰轰的从校门口飞速驶进来，然后在所有人惊讶的视线里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了球馆门口。驾车的人扯下头盔甩了甩头发，深邃眼瞳里的神采瞬间光芒四射。这是个很眼熟的浅金色短发年轻人，性别模糊，五官是外国人才会有的立体感，而眉眼英俊的像个外国少年，并不宽阔的骨架又让人觉得这是个女孩子……
车停下来，后座的人才醒，悠悠的打了个哈欠，一边慢吞吞摘掉墨镜，一边迷蒙着漂亮的眼睛长腿迈下机车来。他抬起头，瞬间站在篮球场上的所有人都认出了他是谁，那是现在国家队的明星球员流川枫。
桃井五月转头和若松孝辅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意识到，不妙了。她迅速的拨了青峰大辉的电话，却没被接通。
“打扰了。”浅金色短发的年轻人从车上迈下来，午后四点漂亮的金光从她身后射进球馆，把她整个人打得更为发亮。她站在球馆门口礼貌性的颔首，灰色眼瞳里透出的嚣张却和她的行为极其不符，与她左耳的钻石耳钉一起凌厉到光芒四射。仅仅一米七左右比在场大多人都要矮一线的身高，气场却丝毫不落下风。她微扬着头，不动声色的睨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准确的把目光落在了队长若松孝辅的身上，脸上漠然而面无表情。“我找北原淳子。”
桃井五月瞬间明白了这个人是谁。她查过她的资料，纳兰刈，淳子所在队伍的控卫，但其实更适合的位置应该是锋卫摇摆人，两年前的世界青年锦标赛，她年仅十六就成为五位MVP之一，并在去年蝉联了这一荣耀。有着俄罗斯血统的她现在是日本篮坛最闪亮的球员，半年前就有消息传出说她要升入国家队，但之后却意外手臂骨折，而就在昨天与韩国队的邀请赛里，她带伤上场，还一个人拿下27分……是当之无愧的国青队长。
如此传奇的人物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桃井五月望着昂首站在那却明显和自己的人生完全相反的纳兰刈，默默发了会呆。
若松孝辅的视线在纳兰和流川枫左胸口位置上绣着的国旗上停了一瞬，早上才上了新闻头条的人，他当然一眼就认出来了，纳兰刈灰色的眼瞳淡淡睨着他，刚才那句话并不咄咄逼人，却无端给了他巨大的压迫感。
要不要告诉她，要怎么告诉她，沉默的几秒间若松孝辅翻来覆去考虑了好几遍，最终他没什么表情的开口。“她不在这，我不知道她在哪。”
“是吗。”纳兰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却又率性的勾起嘴角轻笑。她仿佛天生的发光体，一言一行都紧紧吸引人的视线，单单是一个笑容，都仿佛光芒四射，自信骄傲到仿佛在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她更耀眼。“没关系，你尽管袒护她就是，放心，我也不会搜寻这个学校，因为只要我站在这，她自己就会来。”
她转身几步回到机车旁，看了始终表情朦胧还没睡醒的流川枫一眼，探手把钥匙插.进去，然后竟然在禁止鸣笛的校园里按响喇叭，大得惊人的响声瞬间划破宁静的空气，惊醒了整个校园！！
太嚣张了！！所有围观人士都目瞪口呆。一瞬间几乎整个学校的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身上，纳兰却仿佛毫无所觉般只是靠在机车上，大大咧咧挑眉轻笑。只有灰色眼眸里透出的光亮的慑人，换做任何一个熟识她的人都会知道这是她耐性耗尽前的危险征兆，可在普通眼里只觉得她帅的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相较而言，明明是国家队的明星球员流川枫，在她旁边一站，竟然被光芒掩盖住了，以至于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纳兰并不急，靠在机车上静静等着。而流川枫仿佛现在才终于清醒过来一样，无焦距的视线慢慢扫过全场，在若松孝辅身上停了停，又在樱井良身上顿了顿，然后似乎实在是没什么兴趣的打了个哈欠。
……是只注意比较强的球员吗？这也太看不起人了。桐皇男篮所有人的额上都抽了抽青筋，想到这个人足够看不起人的实力，又都默默的沉默了下去，
在等到淳子前，学校的保安先冲过来了。
“你们！虽然原泽老师说放你们进来，但谁准许你们鸣笛了？！这是学校！！”
“欸……不许鸣笛吗？”纳兰瞪大眼睛，一副无比惊讶的无辜样子，“抱歉，我不知道。之后不会啦。我们很快就走。”
“你们这太乱来了！很快……”保安不依不饶的啰啰嗦嗦，纳兰明显不耐烦了。“吵死了，你说完了吗？”她收起刚才那副明显是装出来的表情，漠然而危险的看过去，灰色眼瞳里写满吓人的警告，保安瞬间就噤了声。
“……你们很快走那就好！不要给原泽老师添麻烦啊！”然后转身迅速的原路返回了。剩下纳兰在那里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不屑的哼了声，冲着流川枫抱怨，“啊，真是的，淳子这个家伙……”
“——我在这！”话音还没落，远远就传来北原淳子的喊声。所有人齐齐转头，北原淳子穿着桐皇的衬衫毛衣和裙子，踩着小皮鞋就一路飞奔过来。她跑得那样快，头发在寒风中散散的飞扬起来，眼睛周围和鼻头都是晕染开的粉色，明显刚刚哭过。
纳兰挑了挑眉，视线淡淡睨着她通红的眼眶。“好久不见，淳子。”
“是好久不见了……流川也来了啊。”淳子硬扯出个笑容来冲站在一旁的流川枫点了点头，随即立刻转头看向纳兰。“我看到新闻了，你伤怎么样？”
“刚拍了片子医生说勉强还没废，所以不用担心。”刚刚还一脸烦躁的纳兰反而是静下来了，她漠然看着面前强作欢笑的北原淳子，随意开口，说出的话却如同迅速而用力的打了淳子一个耳光，“你不在队里，那些责任我不扛谁抗？总不能输的更惨一点啊。”
淳子难堪极了，她偏开头躲过纳兰太过犀利的视线，闭了闭眼睛。“……我在周日那天见了阿列克斯，我答应她下周前会回去，所以现在不想走。”她缓了缓口气，低低的声音带上了些恳求。“纳兰，你能不能先放我一马，或者……按老规矩，单挑吧，赢了你就当没找到我。”说完生怕纳兰会不答应似的，她率先向球馆里迈开步。
“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赢过我？”纳兰似乎觉得十分好笑，嚣张的笑声从她背后传来的那么清晰。“哦？你是欺负我现在一只胳膊打了封闭*不能用？好啊，那就打一场，输了你就别再闹脾气。”
那些字句混在高傲的笑意里一个字一个字传进淳子的耳朵，咚的一声使劲砸在她的心里。桐皇篮球馆的门口，北原淳子一下子停下脚步来。球场内的桐皇男篮都齐齐沉默的望着她。她却只是垂着头，一言不发。
就让她多做一下梦有什么不好？
她还想去看天空看大地，看辽阔草原和皑皑白雪，她还想吃遍所有的小吃，还想跟很多人说谢谢，还想再见一下她爱的那个人，哪怕只是为了跟他好好告别。
沉默了好一会，淳子抬起手来擦了擦眼睛。
不就是这样了。再坏还能怎么样呢。
“……算了，”她垂着头，嗓音有些闷闷地，没有人看的到她的表情，却都能听到她的声音在微微颤抖。“我跟你回去。”
眼见着淳子答应跟两人走，青峰大辉却不知踪影，桃井五月有些心急，使劲的瞪着若松孝辅，若松孝辅被她炯炯有神的目光都快穿出了个窟窿，才明白她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不就是拖延时间吗？若松孝辅撇了撇嘴，一米九的大个走过去站到流川枫身前，为了北原这个不称职的经理，他甚至还难得的使用了敬语——“你是国家队的流川枫吧。我是桐皇男篮的队长若松孝辅。我们一直很仰慕你，难得你来桐皇，能不能稍微指导一下我们……”
流川枫用漂亮的眼睛盯了他一秒，表情淡淡的偏开头，先不说队里那些不能随便与人交手的规矩，现如今24岁的他，对这些高中生实在是……“没兴趣。”
如此干脆利落的回绝让所有人的嘴角都抽了抽。
“好巧啊，纳兰，竟然在这见到你。”突然响起一个万分耳熟的声音，竟是新城真一从教学楼的方向信步而来，带着款款的温和笑意，风度翩翩，几乎把一身校服穿成了西装，连校服的衣襟都为了配合他的出场无风而起。他不疾不徐，笑意盈盈。“你大概不记得了，我们十年前见过。”
“哦。”纳兰淡淡的看了看他，回了一个字。
……冷场了。
“真冷淡啊。”他似真似假的抱怨一句，“当年你第一次见到淳子的时候，我也在场。”
“嗯？”纳兰又应了声，这回倒是听起来和刚才那声有点不同了，她挑了挑眉，目光挑剔的把新城真一从上到下仔细看了看，看了足足有半分钟，新城真一也好脾气的笑着任她打量。最终她哼了声，不屑的收回了视线。“……那个小胖子？”
新城真一的笑容似乎僵了僵。
周围有人没忍住噗的声笑出来。
淳子也忍不住挑了挑嘴角，她隐约觉得不厚道便转开头闷笑。可她笑够了一抬眼，却远远的看到一抹深蓝色。
熟悉的深蓝色，熟悉的身形，熟悉的奔跑的样子，是青峰大辉正从教学楼的方向赶过来。
让纳见到他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淳子这样想着，侧头看向纳兰。“不早了，我们走吧。”
“可是机车不能坐三个人。”纳兰满不在意的把新城真一晾在了一旁，皱着眉似乎有点苦恼，“有一个人要坐公车回去。”
她刚一挑眉，流川便像是在宣示主权一样出声，“车是我的。”
“是你借的。”纳兰哼了声，更正到，“不过以你那十秒钟睡着的性格，你能一个人骑回基地？你还不如跑回去，也就三个小时的路程吧，对你而言起码安全些。”
“……”
“那纳兰你载流川回去，我不会骑车，自己坐公车回去好了。”
“你自己啊……”纳兰有些烦躁的揉揉眉心，“认得路吗？”
淳子轻轻笑了，“纳兰，在你心里我永远一无是处。”
“屁话！”纳兰随意往车上一靠，哼哼唧唧，“要是你一无是处，谁能请的动我出门来接你回家？”
“……他们那样对你，你还觉得那里是家吗？”
“你在试图激怒我。淳子。”纳兰面色冷冷的挑眉看她，正背对着青峰大辉的她随意往后指了指，语气微压听不出是不是生气了。“谁是让你这么做的理由？现在跑过来的那个男人？”
淳子愣了愣，纳兰正背对着青峰大辉跑来的方向，竟然还看到他了……算了，她早就知道这个人的视野广的不得了，只是没想到竟然接近360度。
要怎么办才好呢……淳子低头想了一下。而此时却似乎完全不给她退路般，远远传来青峰大辉的声音。
“北原淳子！——你给我站住！”
流川望向跑过来的青峰大辉，还处在朦胧状态的眼睛似乎有了点精神，球馆里所有人都一副‘救星终于来了’的表情，眼见着旁边的纳兰横眉冷对睨过来，淳子无可奈何，只好挂起盈盈笑意望向他。
“青峰君，你怎么来了。”
意识到她对他的称呼，青峰大辉瞬间黑了脸。
“我还想问你你想干什么呢，不过是小情侣吵个架闹个分手，转眼你就要走？打算不告而别是吗，你也太狠心了吧！”
纳兰瞬间没了怒气，更是颇感兴趣的嗯了声，拖长声调轻轻复述那几个字。“小——情——侣？”
青峰大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纳兰，不悦的虚着眸光看过去。他早上心急并没有仔细看新闻，只当是个普通的来带走淳子的角色。“你谁啊你，我是她男人，有什么事你跟我说。”
纳兰愣了愣，突然仰起头哈哈大笑。“她男人？哈——”
淳子却慌了，“什么跟什么啊！青峰大辉，你乱说什么啊！纳兰你别相信他，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也真敢说。”青峰大辉侧头看她，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有心情跟她开开玩笑。“现在先不跟你计较，等晚上回家，老子跟你好好聊聊人生谈谈理想。”
“青峰大辉——！”
“淳子。”她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被纳兰淡淡的打断，转过头便看到纳兰正表情莫测的望着她，似笑非笑，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淳子却觉得无端的后背发冷。
“两个月没见你，能耐了啊……你倒是说说，队里那些规矩，你哪条没犯？四子教练定下的规矩，你是不是都忘了？”
淳子沉默了下，移开望着纳兰的视线，落在自己脚边，努力平静了语气的开口，“没有喝酒，没参与赌博，没沾兴奋剂。”她抬起眼，没什么表情的望着纳兰，说出的话与其说是自嘲不如说是挑衅。“那些规矩我都记得，不过我觉得没有哪一条会比我私自出逃更严重。”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纳兰眸子幽幽的望着她，唇角危险的勾出一个浅笑的弧度，继而眸子睨向一旁的青峰大辉，挑衅的单挑起一边的眉毛，眼里尽是嚣张。“没关系，等晚上回去，我们好好聊聊人生谈谈理想。”
纳兰几乎是一模一样复制了刚才青峰大辉的话，淳子顿了顿，不知道此刻她是不是该笑一声。还没想好怎么接话，火星就蹦到了一旁的炸药桶上。
“你是打算回去是吗？”青峰大辉皱着眉头狠狠瞪她，“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青峰君，我怎样与你无关。”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妥当，只好抬起头轻轻浅浅的笑，不温不火的笑容就像当初刚认识他时的那样。
“北原淳子，这段感情里一直都是我在往前走，你从没有尽力。你不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吗？你说我这不好那不好，那你自己呢？你做决定的时候有没有稍微考虑我一下？”青峰大辉已经生气到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从没有尽力……吗。也许是的。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总有天会离开，可她这两个多月唯一不后悔的决定就是用自己的未来去换他的未来。
这就够了。
淳子沉默了一下，平静开口丝毫不为自己辩解，却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对，就当是我辜负你。”
“你他妈能不能不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青峰大辉被她认命般的口气激怒，火药桶要炸了。
“那你想要我再跟你解释什么？”淳子抬起眼望向他，语气淡淡像是在讲无关紧要的事情。“说我们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不同？你只把篮球当作享乐的活动，对我而言那却是要兢兢业业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的任务。或是说我们的篮球理念不一样？你崇尚单兵匹马一个人横扫千军的个人英雄主义，而我在球场上考虑的只是怎么把自己融进那支队伍，经过配合把比赛赢得体面而漂亮。还是说你希望我给你解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又现在为什么会离开这……青峰君，你应该知道，即使我现在还穿着桐皇的校服站在桐皇学园的篮球馆门口，我也一辈子都不可能属于这……别再说什么你也要去那个地方，你应该抱着你的天赋和高傲往前走，而不是像我们一样，即使拥有庞大的自尊还向这个世界妥协，用收敛棱角的方式努力生活，以此换来这个国家的荣光……”
她说的眼眶微微发涩，眉眼却还是淡然冷漠的模样。
“够了！北原淳子！我不想听你长篇大论自我剖析！”青峰大辉似乎更为愤怒了，大冬天的，他刚刚一路奔跑过来，热腾腾的蒸汽从他毛茸茸的头顶上蒸腾出来，使他看起来竟然像是怒发冲冠。“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留下来！哪怕为了我！”
淳子愣了。
她再顾不上潮湿的眼睛，猛然睁大眼睛看他，连眼泪都仿佛呆在了那，恨不得把刚才那几秒再倒退回去看一遍——刚刚他说了什么？
那是不是她做梦也想听到他给出的答案，留下来？
“只要你说一句话，我今天就算拼上全部，也不会让你走。”
她不是做梦啊。
淳子站在那呆呆地神情恍惚，脑海里不知想起了谁曾经说过的话——爱是有理由背叛全世界的。
心里的冲动铺天盖地无法抑制，她想跟他走，她要跟他走，她只想爱他，其他什么也不要了什么也不顾了……
什么责任，什么大义，什么不得不做什么踽踽独行。
自由的光那么亮，在她面前铺成大路通向远方，青峰大辉就站在那一片光晕里，他没穿着白色西装打领带，也没有柔光带笑，更没有捧着大把玫瑰花。他只是卓然立在那，目光灼灼，用强压愤怒的表情说着海誓山盟，铿锵有力，一字一词都是决心。
淳子有些想哭。她用力闭了闭眼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睁开眼睛，青峰大辉还是站在那，一动不动，身形笔挺。
她转头看向流川，流川似乎对此没什么兴趣，耷拉着眼皮懵懂犯困。倒是桐皇男篮的人都紧张的看着她，桃井五月站在一边，小姑娘完全没发现，她手里的记录表已经被她自己捏成一团了……不远处的教学楼上有很多人在那探头探脑，今天是个晴天，阳光很好，虽然已经傍晚了，但天空还是很亮……
淳子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僵了，她看树看鸟看天空，完全不敢去看一旁纳兰的表情。
似乎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等她开口，淳子心里却乱极了，她不知道如果她此刻再任性一回，还能不能被这个世界原谅……
她终于忍不住看向纳兰，她追随了将近十年的人就这样淡淡站在自己身旁，面无表情，眼睛里波涛汹涌，可她终究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任何表示，似乎只要淳子做出决定，就真的可以实现它。
可淳子看着纳兰静默的站在那，突然就想起了她前几天刚刚见到的阿列克斯。
——淳子，爱一个人应当包括让他追寻自己的理想。
那天阿列克斯坐在她面前的阳光里，表情淡淡的如是说。
淳子收回视线。默默垂下眼睛去。
阿列克斯说过的那句话在当下想起来，如同一盆冷水从她头上倾盆浇下。
——这个人叫青峰大辉，是她喜欢的男孩子。
他应该有自己的理想。他应该去更高的地方。他应该能成为更优秀的人。然后在一个特别特别大的舞台上，被全世界的人注目着，发光发亮。
而不是因为自己驻足不前。
淳子抬手擦了擦眼睛。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了。冷静的一点也不像她。
“我不留。”
说完这三个字，她几乎心痛的无法呼吸了。
而他会是什么反应？他能明白她真正希望跟他在一起的心情吗？淳子沉默的敛下眼睛，大辉那么粗神经的人，没办法明白吧。
他会怎样回答呢？……即使此刻他生气，发怒，也总好过抹掉他那么光亮的未来。淳子甚至自暴自弃的想到，也许他会像上午那样恼羞成怒，再扇过一个巴掌来？
无论他怎么对她，她都认了。
她抬起通红的眼眶看他，众目睽睽之下，青峰大辉上前一步。淳子微颤了一下，没有躲，静静闭上眼睛，等待着他愤怒的声音或者其他什么。
下一秒感觉一只手伸过来抓住她的胳膊，顿了两秒，她被用力扯进一个永远恒温的怀抱。
“你个傻瓜，怎么总不肯说实话呢，我都知道，你明明是爱我的，还想骗我又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头顶上传来他满是低低的嗓音，语气宠溺疼惜，比以往任何时候更甚。
瞬间那些伪装出来的坚强和冷漠全都支离破碎。
淳子哭了。
“你别这样。”她哭着摇头，一边伸手推他，阳光温暖，拥着她的这个人身上覆着灼灼温度，在冬日里让人不舍得离开他。“我不喜欢你！”
“别闹，乖。你留下来，或者我带你走。”他拥着她，说的声音不大，但很坚持。
“青峰大辉你别任性了行不行！”她终于拼命用力退出他的怀抱，顾不得抹掉眼泪就抬起灰蓝色的眸子瞪他，可惜粉红色晕开的满脸都是，让她显得没有一点气势。“你不是孩子了，总该知道不是哭闹就可以得到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总有那些什么的求而不得……”
“我才不懂什么求而不得！我只知道相互喜欢的人就该在一起！好，你说，我要怎样做你才不会离开？是不是我打赢了那边那两个人——或者是打赢国家队的首发球员流川枫，你就不会再走？”
“你别胡闹！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青峰大辉！以后要成为日本第一，然后去美国的男人！当时还是你问我，我的目标是什么……”青峰大辉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她，眸子里光彩耀人，和当时说起这个话题的那个傍晚时的那么像，“所以……你愿不愿意等等我？给我一点耐心，相信我，在我身边陪着我，等着我一个个打败所有人……你答应过的，等我去了美国，你会站在我身边为我加油的。”
淳子说不出话，她想起两个人刚认识时经历的那些事情说过的那些对话，满脸眼泪，哽咽的再说不出一个字。
“你点下头，淳子……给我一点动力，让我去保护你。”
“美国？”一直昏昏欲睡的流川枫抬了抬眼睛，纳兰侧头看他，“怎么了，流川。”
流川枫静默了两秒，摇了摇头，他看着在那卓然而立的青峰大辉，轻声说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话。
“在美国，骂他们大白痴没人听得懂。”
青峰大辉此刻是无暇顾及流川枫莫名其妙的话的，他只是此刻紧紧盯住面前的淳子，生怕错过她一个细小的动作。
没有什么恋爱经历的十七岁少年对自己太没信心，不敢肯定自己所做的决定是否正确，非要对方给个肯定才能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他笔挺着腰板站在那，心里全是呐喊。别哭了淳子，别哭了别哭了，你抬头看看我，或者点点头……
只要你一个同意，我就敢和这个世界为敌。
然后你就安心站在我身后，从此以后再没有人能伤到你。
阳光静好，世界仿佛只剩下淳子抽泣的声音。
她用手背堵住眼睛，哭了很久很久，终于她移开手，虽然还抽噎着，但总算肯抬起头。
可是她不肯看他。
“真抱歉，我哭了这么久，不过我总算想出了要对你说什么。”她半垂着眸子，视线在他的胸口处乱晃，青峰大辉忍不住屏息凝视，那么热烈的感情几乎要从他深蓝的眸子里跃出来。可是淳子偏偏那么决绝，她不动声色，波澜不惊，哭过以后恢复成刀枪不入的状态，嘴角清浅勾出一个弧度，“青峰君，愿你勇往直前。”
顷刻间那些决心勇气动力纷纷扬扬碎成飞雪。
青峰大辉呆在那，脑袋里的显示屏一片雪花，以至于他以为那一刻这个世界都下雪了，其实只是冷风吹飞的细碎尘埃。
“这些日子还多的你照顾了，如果有缘……希望以后再不相见。”她淡然冷声说着绝情的话，然后看了看身边的新城真一，又看了看球馆里一直望着这边的若松孝辅，视线移到一旁的桃井五月身上，淳子默然的点了点头，然后侧身面向纳兰。“走吧，纳兰。”
“啊恩。”纳兰哼了声，“流川你陪淳子走到门口吧，我去跟姐夫说声回去了，你在门口等我。”
“嗯。”流川枫看了一眼沉默的站在那里的青峰大辉，转身率先迈开步子。
淳子跟在流川枫身边往前走，觉得自己的步子从来没有那么沉重过。她背对着除了流川枫以外的所有人，一点不敢再回头看。
这几天她似乎总在哭，可眼泪好像不会干涸，还在源源不断的往下掉。
她大步走着，眼泪掉了一路。不过不想再被那个人知道，所以始终不敢抬手去擦。而流川枫走在她的身边，仿佛压根没看到。
直到走到了大门口，他才掏了掏口袋，递给她一张纸巾。
“谢谢。”淳子吸了吸鼻子。擦擦哭花的小脸。
这是她最后一次哭了。因为从这离开以后，再没有会站在她身边保护她的人。
她的逃亡。她的梦。以及她的未来。
都在这一刻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