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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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子一个人走在回青峰大辉家的路上，阳光很漂亮，街景也很美好，她穿着桐皇学园的校服，却戴着流川枫留给她的大墨镜，走在此刻傍晚不那么亮的街道上显得怪异无比。无暇去理会别人的眼光了，她脚步机械的往青峰大辉家走，墨镜后的眼泪模糊了视线，让她看不清前面的路。
这身桐皇的校服，衬衫毛衣裙子和小皮鞋，她……以后估计没有机会穿了。
她住在青峰大辉家没有几天，这条她刚刚才熟悉起来的路，大概也是她最后一次走。
匆匆路过一对在旁边慢慢遛街的学生情侣，她忍不住侧目。两个人挨得紧紧的，女孩子撒娇抱怨怎么这么远啊，男孩子温柔的揽着她说很快就到了。
淳子看在眼里更加难过。她之前也有很多这样的日子，翘课或者放学后，青峰大辉送她回家，她一路蹦蹦跳跳嬉笑说闹，路过有情侣装摆放的橱窗会拽着他停下来看，瞧见路边热腾腾的小摊又闹着要去吃。心血来潮要他唱歌给她听，又或胡闹的拽他去电玩城打电动，被他杀个片甲不留后耍赖要赢的人请吃夜宵。
她脖子上永远围着脾气不那么好的他的深蓝色围巾，冰凉凉的手指也永远被他攥好收在他的外套口袋里。
两个人相处的甜蜜记忆从脑海深处铺天盖地奔涌而来，淳子闭了闭眼，脚下越走越快。
每一步都仿佛能听到他抱怨着的声音。视线所及之处都是他一脸不耐烦却依然肯陪她的凛冽身影。
这个街角，她生日那天曾扯着他要他买花给她，他哼哼唧唧的叨叨着光棍节买什么花啊一边掏出钱包，结果又被她扯着走了。
第一次跟他翻墙出去吃的那家关东煮店铺就在旁边这个巷子里，也是这个巷子里，她第一次去青峰大辉家的那个晚上，周围喧闹一片，他在这里吻她。
前些天因为她瞒着他很多事而两个人站在大街上吵架，之后她跑去奶茶店闷着发呆，没多久他找过来，在落地窗外卓然而立，笃笃笃的敲窗，午后的阳光从他头顶倾泻而下。他动动嘴，对她说，回家吧。
回家吧。
那些有关他的记忆太伤人，淳子想不下去了。抬手捂住嘴，努力把呜咽的声音压下去。
她在大街上奔跑起来。
*
桐皇学院篮球馆内，直到北原淳子走的远到连背影都看不见，才终于有人开口说话。
是个一年级新入部没多久的少年，进篮球队的时间没有比淳子长多久，他扒了扒毛茸茸的短发，呐呐开口问身边的人，“学姐……这就走了？”
他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北原淳子的时候，是她和他一直很敬仰的青峰大辉一起被锁在器材室里，他上体育课前去拿器材，拉开门看到的却是她艳红的嘴唇和耳后蔓延开的绯红，以及从黑暗里一步步走出来时越发明亮的灰蓝色瞳孔。
那时候青峰前辈很开心的样子呢……他下意识转头去看青峰大辉的脸色，可只看到他沉默着犹如火山喷发前一般的，强制冷静下的不可置信和震怒。
一有人说话，紧绷的空气瞬间便重新流动起来，有人穿着短衣短裤站在球馆附近的位置打了个哆嗦，冬天只要稍站一会身体就凉了。“其实学姐虽然不常来，但是人挺好的。”
有人叹了口气，有点不舍的样子。“对啊对啊，以前我还吃过她带来的蛋糕……”
“学姐刚才看着这边，是在跟我们告别吧。”
“话说学姐真的是国青队的吗……总觉得不像哎……”
“是啊，一点也没有明星球员的架子……我今天早上看新闻还吓了一跳。”
“你们说够了没有。”打断他们的是若松孝辅拔高声音的大喝，“训练了训练了！！都跑起来！不然所有人一起去田径场！！”
“哦！！”所有人都应声活动几乎站僵的身体跑起来。
没有动的人只有站在球馆外空地处的青峰大辉。
“阿大。淳酱这段时间一直跟你住在一块吧？”
他似乎正在走神，依然保持着之前淳子离开时挺直腰板的凛然站姿，骄傲的身形如同一棵松树，一动不动，如同被定格的电影画面，连混乱的表情都僵在脸上，眼里却什么感情都没有，像是把思想全都被抽出，只剩下如雕塑般的身躯凝固在那。
他发呆发的太明显了，连桃井五月的问话都没听到。
桃井五月上前一步伸手拽了拽他的胳膊，这才让青峰大辉回过神，低下头来看她。“阿大，淳酱要走的话，一定会回你家里拿东西的。”
“……啊。”青峰大辉似乎是没反应过来似的，淡淡应了一声，继续魂不附体的状态。
“阿大！我是说！你现在去追，还能见到淳酱的。”桃井五月见他这样回不过神来似的，不由得有些急切，“阿大，你现在不去见淳酱，以后就只能在电视里看到她了！”
青峰大辉这回才似乎真的回过神来，沉默的盯了桃井五月许久，像是在犹豫一个态度。许久才慢慢开口，神色漠然的根本不像他。“然后呢？”
“欸？”桃井五月有些愣。“什么……然后啊……”
“是她自己选择放弃我的，我还能怎么办。”青峰大辉轻描淡写的开口，可他那种似怒非怒又带着巨大失落感的表情让桃井五月真的看愣了。“五月，我宁可留点自尊。”
青峰大辉站在那里，说着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其实脑袋里一片空白。
不该是这个样子，他总觉得不该是这个结果。他能感受得到淳子那么那么的喜欢他，只需要一个留下来的理由，他都开口了，她不应该走。
也无法理解她那样悲伤绝望到似乎即将失去一切般的表情。不就是回国青队吗？她在那里生活了将近十年，比起这个普通乏味的世界她更加熟悉的应该是那里才对。而她站在那样高的一个高度上，明明是很多人拼搏一生也走不到的地方。
距离他真正告白才几天？一切来得如此之快。
所以呢。
他还能怎么做呢？他还能做什么？
追上去？然后呢？跟她在一起两个人的情绪都会失控。她歇斯底里般的掉泪，而他暴躁易怒到甚至出手伤她。其实想想，她说的很对，两个同样骄傲的人不适合在一起，只会一般用力的爱一般捍卫自己，然后用身上的刺扎伤彼此。
这些天，两个人吵架已经吵得足够多了，他不想再跟她多吵任何一句。
可以的话，回到刚开始的那段日子就好了。
上课铃响后才慢慢走进学校，她兴致勃勃的讲着听到的见闻，他抄着口袋跟在她身后走，嘴里懒散的应着话，视线却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偶尔翘课，偶尔接吻，偶尔爬墙，偶尔在课堂上蒙头大睡间醒来，环顾四周，发现她正趴在他左手边的位置上浅眠。
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在球馆投篮，一起敲掉重要的分班考试跑去吃蛋糕，一起没交作业被老师叫到办公室，他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挨训时看她被老师的说教而苦恼的皱成一团的小脸。
在巷子里揽住不良少年，面对流言蜚语时把她护在后面，甚至挺直腰板站在原泽克德面前谈条件，他不知不觉做了很多事，却都成为习惯了。
青峰大辉闭了闭发涩的眼睛，在自己的感情失控前一个人离开现场。
*
总感觉冬天是没有傍晚的。前一刻还是发白的晴天，几分钟过后就迅速暗了下去，快到中间似乎没有过渡。
昨天就收拾好了离开的东西，所以即使想多待一会也找不到理由。淳子把钥匙留在了青峰大辉家的玄关处，拉开门，外面的天空已经挂上了冬季特有的沉沉黑幕。
转头对着桐皇学园的方向发了几秒的呆，路上人影重重却没有她想见的那个人。淳子站在那静默了一会，敛下眼睛，抬手按灭了青峰家里的灯。
她其实还是在希望他能追过来。
她其实还抱着一点点的希望，想再看看他。
把门内的锁反方向拧住，关上门，听到了咔的一声响。
她必须要回去了，却把自己的心都留在了这个锁的后面。自己对未来的期望和幻想。自己在青峰大辉身上看到的梦想。自己流过的那么多的眼泪，和爱到甘愿赌上自己未来的勇气。
全都留在这，什么也不带走。回到那个地方就恢复成以前那个没什么表情的北原淳子，表情漠然而无坚不摧。
淳子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大步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
夜幕低沉，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在街边安静伫立，昏黄的路灯照亮她要走的每一步路。不断有人从她身边经过，来来回回，仿佛永不停止，仿佛永不会疲惫。
车站很近，淳子几步就走到了。
她想起就在前天，去代代木公园跳长绳之前，她因为校服还放在紫原家所以跟他分开走，而那天他就站在马路对面公交车站旁的凛冽大树下，隔着川流不息的车流望向她，不紧不慢的对她挥了挥手，然后露出一个极其温和的笑容来。
淳子抬起头，马路对面有很多焦急等车的人。路灯把嶙峋的树木投射出厚重的暗色，影影绰绰。慢慢驶来一辆巴士，有人上去，有人下来，然后巴士慢慢驶离车站。
今天她依然站在这，对面却再没有了那个她爱的人。
有大光远远照过来，缓慢的把她所站的位置打亮。
她要乘坐的那辆巴士进站了。
*
青峰大辉刻意拖到很晚很晚才回家。
掏出钥匙，打开门，屋子里一片漆黑，身后街道上喧闹的声音更加衬托出屋里的寂静。
按亮灯，淳子一直在穿的那双粉红色拖鞋整整齐齐摆在鞋柜里，而她这些日子拿着的那把钥匙安安静静躺在玄关处。
——我只是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有错吗？
淳子带着哭腔的质问似乎在耳边响起，青峰大辉换鞋的动作一顿，瞬间想起她那时哭花的小脸。连带着想起很久以前，她在医院里，望着远处说着对未来的憧憬时的落寞表情。
失神了片刻，他走进屋去。
是因为她不在这里的缘故吗？这明明是他自己的家，他却觉得冷清的难以接受。
沙发上整齐摞着几件他的衣服，洗手间台子上还摆着她没带走的可爱牙刷，收拾干净的厨房，茶几上摆着的她爱吃的膨化食品。到处都是两个人一起生活的痕迹，目光四处搜寻却找不到那个人。
青峰大辉停在卧室的门口默默伫立。床铺整洁干净，他昨天晚上没有回来，似乎她也没在床上睡，因为那个曾被她嘲笑的幼稚无比的叠被子的手法很明显是出自自己。
那她在他没回来的昨晚做了什么？青峰大辉转头看向一桌子早已冷掉的饭菜。她昨晚是在这里守着一桌子菜等他回家吗？在餐桌旁坐了一夜？还是一直在沙发上窝着？她睡觉了吗，她哭了吗？
青峰大辉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闭上眼睛。
他想起那天下午她从他的床上醒过来，挂着空荡穿着他的大毛衣光.裸着两条长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打发她去换床单，告诉她备用的床单在衣柜里，可她刚一拉开门，就被轰然而出的乱糟糟衣服淹没了。
也想起她抱怨晚饭是排骨米饭没有一丁点青菜吃这下要长痘了，想起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时因为抢薯片而闹成一团，想起她穿着漂亮的裙子在镜子前揪着自己短短的头发，喃喃说留长一点是不是更好看……
——如果不是因为爱你，还有什么？
他又想起了她哭泣时歇斯底里又无可奈何的自嘲，想起她漂亮锁骨上的凛冽伤疤，想起她修长的脖颈，想起他把她抱在怀里的柔软感觉……
他一开始是因为她漂亮的眼睛接近她，却总是让那双灰蓝色眼睛为他而哭。
淳子。北原淳子。
再也没有人喊着让他提早去食堂站座位，再也没有人因为他随口一句手冷而买了露指的运动手套送他，再也没有人哼哼唧唧撒娇耍赖要他哄。
连带着他心底的那一点对两人在一次玩笑般的争执里提到的，名叫“青峰淳子”或是“北原大辉”的可能的期待，都因为她的离开而泯灭的干干净净。
是不是那些他们讨论过的有关未来的幻想，都再也不能实现了。
*
不得未经允许出门，不得私自接受采访，不得在外吃饭，不得夜不归宿，不得无故翘训，不得沾兴奋剂，不得进入酒吧等娱乐场所……
默默背了一遍这个基地的规矩，淳子在门口登记后，一脸冷漠的走进气宇轩昂的“国家训练基地”大门。
不许喝碳酸饮料。不许不吃早饭。不许与任何男性过于亲近。不许私藏电子产品。晚上八点以前必须回宿舍……
四子教练定下的队规刚回想到一半，巨大的悲伤就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压过来。淳子停在原地再也迈不动一步，这一刻，她才突然特别深刻特别深刻的意识到，那些温暖甜蜜的日子都结束了。她回来了。之后是她自己一个人要面对的寒冷冬季。
她闭紧眼睛，用力把想哭的冲动压回去。
从此以后她又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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