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听赤司队长讲故事》变化系的羽毛笔

3、Chapter 3

　　在电话里清水凛并没有确切的解释需要赤司帮什么忙。但他知道，她至少绝对不是专程来找自己要钱的。
　　他在机场接到了她，然后准备找一家有暖气的咖啡店坐下来慢慢聊。
　　然而清水凛却摇了摇头，说出了让他意外的话：“听说你现在是一个人住，带我去你家吧。”

　　赤司皱了皱眉头掩藏住满腹的诧异。

　　端正的在客厅坐下后，清水凛言简意赅的告诉他，自己因为在京都找到了一个工作才刚刚从东京赶过来，但身上却已经没有租房或者找旅馆的钱。听说赤司征十郎因为学校的原因也在京都，她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拨通了他在好几年前留给她的电话号码。

　　赤司眼神敏锐的看到，在清水凛说这句话的时候，手里的手机刚刚因为电量用尽而自动关机了——那么，如果今天自己换了个手机号或是拒绝帮助她的话，现在的她该怎么办？

　　赤司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只是递给她一杯热茶，用同样冷淡的说：“我现在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你可以借宿，只要你自己不介意。”

　　听了这话，清水凛的脸上才第一次浮现出一个苦涩的表情。
　　她自嘲似的翘了翘唇角，轻声道：“我哪里还会介意这种事。”

　　这种话当着收留她的人的面说，实在是有些失礼了。

　　但赤司也没跟她计较这些，只是点点头继续交代：“我虽然是自己住，但是每天中午会都会有家政公司的人来这儿打扫清洁并且做好午饭和晚饭——那个家政员是父亲请的，比起家政，不如说是派来监视我的成分居多。所以你在这儿住的事如果让她发现了的话估计会被报告到我父亲那里。”

　　清水凛很冷静的点头回应：“嗯，我的工作基本上也是整天都在外面只有晚上会回来休息而已，所以应该不会碰上她。”

　　“那就可以了。”
　　说着，赤司征十郎面无表情的站起身。
　　“我去把书房里收拾一下，你就住那里可以吗？这毕竟是单人公寓。”

　　“非常谢谢你。”

　　清水凛缓缓道谢，然后身姿优雅的从沙发上站起身，客气的说“我去帮你一起收拾吧”。
　　——那神态语气简直就像是在入驻五星级酒店，而不是穷困到不得不撕掉脸面、在一个年轻少年家寄宿。

　　……

　　她就这么在赤司征十郎的公寓里住了下来。
　　仿佛一点儿也不在意和一个年轻男性同居这种事传出去会把她本来就很糟糕的形象贬低成什么样——对了，现在的她应该已经不用在意社交界对自己的传闻了。

　　正如她自己所说，她每天都早出晚归的工作着。
　　好像是在京都的一家动画制作公司做画手，工作量很大，很枯燥。但她做得非常认真。

　　她很穷，穷得让赤司感到不可思议。

　　刚刚来到他家时，她的钱包里只剩下一千日元。名牌箱包里的行李少得可怕，甚至连笔记本电脑都没有。每天只用把行李箱往床底下一扔，整个公寓里就不再有任何她生活过的痕迹。

　　然而每天回来后，她总将仅有的三套衣服拿出来，熨得整整齐齐的挂在墙上——
　　一套绸缎衬衫和干练长筒裤，她穿着它们在公司兢兢业业的工作赚钱。
　　一套宽松合身的棉布长裙，她穿着它在闲暇时坐下来放松休息。
　　一套经典的小黑裙礼服，她可以穿着它出入任何酒吧或小舞会。

　　每一件衣服都是出自品牌大师之手，最高档的布料和最精致的剪裁。

　　着装是一种微妙的东西。
　　很多女孩为了赶流行时尚而喜欢去路边摊淘一些盗版剪裁的便宜衣服——的确，款式嘛，知道了剪裁方法谁做不出来？——这样的确能只花一点儿钱就穿上当季最流行的款式。但是即使款式再好，便宜货的布料和剪裁总会无法遮掩的透露出劣质和穷酸感。

　　而那些昂贵的品牌自然有它贵的道理——高档的布料和大师的剪裁——它们能让你看起来非常的“有质量”。

　　与其花钱去买一堆路边摊，不如去买一件高质量的名牌经典款——这才是一个聪明女人的选择。

　　清水凛她即使贫困到了不得不对金钱精打细算的地步，却仍然能活得很有品质。让人无法从她的身上窥探出一丝穷酸气息。
　　这着实让人佩服。

　　而更让赤司佩服的，是他们在接下来一起生活的日子里清水凛的行为——

　　在公寓里过日子，即使是再高档的公寓楼也免不了要面对许多麻烦的问题，比如灯泡坏掉，水管淤塞，蟑螂爬虫，甚至马桶堵塞。这些都是赤司征十郎从来不需要自己动手解决的事，却又是生活中无法避免的小麻烦。

　　以前的他遇到这些事，只需要皱皱眉头，然后一通电话就能叫来专门的维修队把它们全部搞定。

　　然而自从清水凛住进来之后，还不等他拿起手机，她就已经抄起杂志拍死了蟑螂，踩着桌子就换好了灯泡，还会钻到橱柜低下去检查水管管道，甚至搞定马桶……

　　他简直无法想象这个女人在这一年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让那个连喝个水都要挑半天杯子的洁癖女孩变成了如今这样……强悍得让人觉得……有点惊悚……

　　而即使是赤司征十郎也知道，从一般的社会常识上来说，一般的家庭里诸如换灯泡、修下水道、通马桶这类工作都应该是由男人来做的。
　　于是清水凛的行为，有些微妙的挑起了他的好胜心。
　　——凭什么她能做我就不能做？更何况她还是个女人。
　　难道是……还在把我当做小孩子照顾吗？

　　考虑到这一点，他便再也坐不住了。

　　之后每当公寓了发生了小问题，他总是默不作声的抢着去做。
　　在砸碎了无数颗灯泡、被马桶的臭气熏得吐到昏天黑地之后——这个大少爷总算是挺了过来。不知不觉间，他和清水凛就已经发展成了一个人站在梯子上换灯泡一个人扶着梯子在下面递送工具的默契关系。

　　这种关系的进展，让赤司的心里有点痒痒的发软。
　　每天晚上放学回到公寓，在看到那扇过去永远都黑暗冷清的窗后亮起的暖黄灯光的刹那，整个胸腔都跟着温暖了起来。

　　清水凛开始轻轻的称呼他的名字，在早餐时自然而然的跟他说一些稀松平常的话。
　　诸如，“家里没水果了，天气很干，应该买一点回来”
　　“要买什么水果？”
　　“随你喜欢。”
　　“比如火龙果？还是芒果？”
　　“……征十郎，常识上来说是没有人会在冬天买那种热带水果的。”
　　“我看起来像是知道水果成熟季节的人？”
　　“……橘子就好。”
　　“知道了。”

　　非常普通自然的对话，却又在无形中透出一股亲密。
　　这样的亲密让他感到莫名的满足。

　　然而那年年末又发生了一件事情。
　　让赤司征十郎意识到，清水凛与他保持的距离从未缩短。一如他从未像他自认为的那样了解过清水凛。

　　那是那年圣诞节的前几天，Winter cup还在打着预选赛。

　　那一天他刚刚结束一场比赛回到家，没有看到清水凛。
　　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最近她为了在公司争取到加薪和更快的升迁经常主动加班到深夜。

　　于是赤司自己洗了个澡，将晚饭热热吃了，然后回房去写作业，再坐到电脑前对下一场比赛的对手稍作了解、调整战略。

　　当电脑屏幕右下方的电子时间跳到深夜十一点半的时候，他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来电人显示是“清水凛”。

　　“赤司……征十郎吗？”
　　简直就像是几个月前那通电话的重播一样，清水凛清冷好听的声音再度响起。
　　依旧是等自己回答“是我”之后，再度沉默了好久。
　　依旧是仿佛是忍受着巨大的侮辱般，艰难地开口道——
　　“……帮帮我。”

　　……

　　赤司征十郎是在京都最臭名昭著的一条风俗街里找到清水凛的。

　　这一次在看到她的瞬间，连赤司征十郎都惊讶的张大了嘴——

　　即将落雪的隆冬季节，她只穿着内衣——只穿着一件胸罩和一条内裤，蜷缩在风俗街的街旁。纤长的双腿裸.露在空气里，冻得发青。
　　路过的女人都用惊悚的眼神瞟她一眼就离开，男人们则大多用猥.琐的视线上下打量她半天舍不得走。

　　她就那么蜷缩着，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肩膀，低垂着脸，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右手手心里紧紧握着她的手机，因为太过用力，连指节都发白了。

　　赤司赶紧脱下自己的大衣罩到她的身上，惊讶的盯着她。

　　清水凛慢慢抬起头，面无表情，用麻木的眼神看了赤司一眼。
　　因为过久的蜷缩和寒冷，她全身都已经冻僵了，不得不握着赤司的手才能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
　　赤司感觉到她的双手冰冷得像寒铁，极其用力抓着自己，用力到指甲都扣进了自己的肉里，正像失控般发着发抖。

　　赤司握住她消瘦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支撑住她冰块般摇摇欲坠的身体。

　　然而等她的双腿恢复知觉、刚刚能够自己站稳便立刻推开了他握着自己肩膀的手。
　　转过身去，清水凛背对着他将大衣穿上，一颗一颗的扣好纽扣。

　　回过头来，冻得发白的脸上，依旧是那么冷静而没有表情。

　　……

　　清水凛告诉他，自己今天本来是接到了一个拍内衣广告的工作。
　　今天据说是去试镜，摄影棚里有很多候选的女孩儿排着长队。

　　她们都是一到摄影棚就被要求换上了该广告品牌的内衣。然而她和其他几个女孩却被安排在了最后一组，一直等到天黑才轮到她们拍。
　　这时，导演和几个摄影师却忽然说太晚了要去吃宵夜，就把她们一起带去了风俗街。在酒吧的包厢里坐到后来，其他几个姑娘忽然脱掉外套就滚进了男人们的怀里——她这才意识到这个工作的实质。

　　然而等她推开几个醉鬼男人跑出来，摄影棚早就已经人去楼空，连她换下的衣服和名牌包都被人给顺走了。

　　“你是白痴吗？！”
　　她的解释让赤司浑身冒火的拔高了声音。
　　“这种事情一开始就再明显不过了吧！你根本就不该在那儿等！”

　　面对赤司几乎从没展现过的愤怒，清水凛的态度依旧冷漠得让人窝火——
　　她看了赤司一眼，面不改色的轻声说：“一开始觉得花车钱赶到那儿了，不拍划不来；后来觉得都等了这么久了，不等到最后也很划不来。”

　　这句见鬼的解释让赤司在“发火”、“冷笑”还是“翻白眼”这三个表情之中产生了犹豫，最后只得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闷不做声的眯着眼睛散发怒气。

　　然而看着他的这幅表情，清水凛却罕见的笑了。

　　她还披着他的大衣，和他并肩坐在隆冬深夜的车站里，然后用冰冷的手轻轻拍了拍他攥成拳的手背。像个大姐姐在安慰她闹别扭的弟弟似的，笑得很温暖。
　　“谢谢你征十郎，谢谢你关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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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这句话让赤司腹中滚烫燃烧的怒火倏然熄灭。

　　并不是因为她对自己说“谢谢”，也不是因为她露出的那抹前所未有的温暖笑容。
　　而是因为她说谢谢他“关心我”。

　　赤司敏感的意识到——她会说出这种话，那不就代表时至今日，还从没有人对遭遇困难的她表示过关心吗？
　　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扛到现在的吗？

　　在过去的一年里她还曾遭遇过什么、经历过什么，才能让一个年轻的女人在穿着内衣、身无分文、手机也快要没电的情况下，还能从容镇静的走在风俗街的街头，还能在遭遇了这一切之后露出那种淡然的微笑。
　　坚强到让人毛骨悚然。

　　——或许……
　　赤司就着车站昏暗的灯光凝视清水凛完美的侧脸，默默的想。
　　——或许，更可怕的事情她都早已经遭遇过了。

　　但是，比起□□的迷失在风俗街里，对一个女人而言还有什么事情能算得上是“更可怕”，他却连想都想象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咳咳忍不住提醒一下。
清水凛工作的地方是“京都某动画制作公司”这种暗示不要告诉我你们没明白这指的是什么公司=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