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夜的冥想（BL）》青琦

4、错过

　　再醒来时，身体被符城清理干净，他递过来一杯牛奶，温热感透过玻璃杯传递到手中，奶香四溢。他没有抵制这种诱惑的能力。接过来咕嘟咕嘟地灌了干净。又不想理他，蒙着头又呼呼睡去。

　　这一次睡得天昏地暗，居然是被符城摇醒的。

　　他一抬眼就看到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起来收拾一下。”

　　他有些厌恶地拍开他的手，冷冷道：“走开。”

　　“再不收拾，机票就要作废了。”

　　江墨讶然地睁大了眼睛。待到反应过来，激动得连指尖都在颤抖。

　　柏林的冬天很冷，他总想着，安妮一个人呆在这里，会不会也很冷。

　　符城本来就是混的，当然不介意学业。可江墨是柏林工业大学的大三学生，而且他这一个学期几乎都在外面和符城腻在一起，学业荒废得可以。

　　现在更是要一拍屁股走人，潇洒到了让布莱德门夫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可是孩子大了，早就成年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路德·布莱德门要去的地方，也是她，三十年前，一场绮梦开始的地方。

　　江墨最后一次站在公寓门口。

　　背对着符城，没有转身，只低声道：“我不会再回柏林了。”

　　符城依旧是沉默。

　　托着行李箱走过他们初次相遇的酒吧，江墨有些恍惚——三年已经过去了。当时他好奇着，不惜出卖色相也想要认识的男人，已经成了支撑他继续走下去的支柱。

　　触景生情一般，他走进去，酒保认识这个在酒吧里打过工的少年，朝他笑着打招呼，他借了个吉他。

　　可手只是按在弦上，弹拨了两回，突然有直击心头的疼痛感，尖锐钻心，他居然胳膊一抖任由吉他啪嗒一声砸到地上。

　　他怔然地看着自己的手。

　　依旧修长好看。

　　依旧覆着一层常年练琴的薄茧。

　　依旧是一双天生就该玩音乐的手。

　　可是，再也无法弹吉他了。

　　他心里只是觉得空落落的，还没有迷茫和彷徨，眼泪居然刷得落了下来。酒保被他的反应吓住了，一直慌张地用德语说着：“没关系，琴还是好好的，先生不用担心……”

　　身后突然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圈住。

　　好闻的松木气息从背后的温暖中传来，江墨很想转身，狠狠地抱紧他，再也不松手。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听到符城开口，“江墨，不要放弃——梦想比什么都珍贵。”

　　“你还有我。”

　　江墨眼泪落下来，唇角却要狠命地翘上去。

　　好想吻他。

　　长长的吻，绵密的吻，温情的吻，独一无二的吻。

　　“要喝威士忌么？还是鸡尾酒？”符城难得的温柔，温柔到江墨恍惚着，以为身在梦境之中。
　　江墨从来不会刻意压制自己的情感——

　　所以他歪头，蜻蜓点水般，吻了吻符城有些发凉的侧脸。

　　“Cheng,Ich liebe dich.”极致的温柔，而后是调皮又狡黠的笑容。

　　“伙计，拿两杯热可可。”

　　可在机场里，江墨一旦离开符城，生活方面就是个战斗力为负的渣渣。符城特地买了两个红色的小帽子，拿出一个扣在正在发呆的江墨头顶——

　　“我去寄存行李，你站在这里，千万别离开。”时间有点赶，他只来得及这样匆匆吩咐一句，就拎着行李箱走开了。

　　江墨有点无聊，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不如……写曲子吧？

　　掏出手机，嘴巴里开始哼哼不太成熟的调子。

　　“先生，借我手机用一下好吗？我的丈夫和我走散了，我的手机没电了，真的很着急。”他一抬头，红色帽檐下是一张有些急切的妇人的脸。他只踌躇了片刻，就把手机向前递去。之后的一切都很戏剧——

　　女人一把抢过手机，没命地疯跑起来。

　　“唉你……”他惊讶地来不及张望符城，脚下已经下意识地拼命跑着追她。

　　布莱德门在德国也算是家境富裕的名门望族。

　　他作为这一代的长子，怎么可能会缺钱到连一个手机都心疼。不过是——

　　那里面，藏着他和符城相处三年来，所有的记忆。

　　他怎么能舍得，就这样丢掉。

　　追丢了手机，错过了航班，甚至丢了行李和护照。

　　一切都兔起鹘落，他被滞留在德国的机场，甚至无处可归。

　　最关键的是，他丢了符城。

　　丢了他，唯一的阳光。

　　一个人在机场整整呆了三天，等着护照补办好，他没有犹豫分毫，忙不迭地登机，来到了他思念了七年的国度。那是藏在他血液里的，东方的梦想。

　　符城在这里。

　　纵然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一眼望不到边的土地，处处都是人来人往的潮流，可他真真切切的明白，爱人的脚下，同样也踩着这片土地。

　　他在这里。

　　整整一年的时间，江墨在各个城市流浪辗转，他打了很多种工，认识了很多黑头发黑眼睛的人，在这里，他那个明显的混血容貌显得尤为突出，往往买个快餐都能被搭讪。

　　后来他已经有些审美疲劳了，可是奇怪的是……他越发地想念记忆里的那双深沉如墨的眼睛，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最后给了他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的男人。

　　在这一刻起，他终于彻彻底底地确认，喜欢的就是符城。

　　只是符城这个人，同他的种族、容貌，其他一切都无关。

　　一如伊丽莎白·勃朗宁的诗句，温柔笃定地在方寸间容纳了一整个世界——

　　亲爱的，我爱你，爱的是你整个的灵魂。

　　“那个时候，如果我没有去追小偷，该多好。”江墨难得的后悔。

　　符城没有说话——

　　你一定回去追的。

　　我知道。

　　所以……我安排了一切，步步为营，你早就身在局中，根本没有逃脱的命运。

　　我们的爱情是禁忌。

　　我答应了你，我订了机票，我告诉了你一切，只有一环瞒住了你。

　　——从始至终，我只想让你留在德国。

　　江墨，十五年来，自遇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的愿望就没有变过——

　　永远永远不要踏足另一片本属于你、却分外陌生的故土，我给你画地为牢，却能保你安然终老。一旦你冲破了既有的规则，便是自置死地——

　　江洁她一直等着，等着你跌跌撞撞地踏入她为你精心设计的死局。

　　等着你，无路可逃。

　　时至今日，我依然坚守我的信仰——

　　世界上总能找到一种东西，比爱更重要。

　　星巴克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人声渐渐嘈杂。小姑娘看着那两个突然不说话，只默默地喝着热可可，也有些百无聊赖。她放了首歌。

　　Adele的成名曲，《Someone like you》.

　　Nevermind, I'll find someone like you.
　　I wish nothing but the best, for you too.
　　Don't forget me, I beg, I remember you said:-
　　"Sometimes it lasts in love but sometimes it hurts instead"
　　Sometimes it lasts in love but sometimes it hurts instead,yeah.

　　无妨我终会寻得你之替身
　　给你至上之祝福
　　愿你莫失莫忘你曾有言
　　以爱之名一霎永恒
　　抑或
　　奉爱之义伤痕至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