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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禁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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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墨先收住笑:“小城,我跟你回中国吧。”
符城心中一动。按江洁的吩咐,他是要在德国做掉江墨的。可他没有……现在,江墨要求会中国,他……又该怎么办?
“我本来想去维纳斯……你知道的,那是音乐人的天堂……可我已经厌倦欧洲了。”江墨的眼睛亮得不可思议,直视着符城,“从妈妈告诉我,我身体里有一半的东方血统开始……我感到远方,那个古老的国度对我与生俱来的吸引力。我开始偷偷摸摸地自学中文,去博物馆里看瓷器和帛画,想象那个古老国度曾经的辉煌。甚至在酒吧打工……也有意无意地想接触那些黑头发黑眼睛的人。”
他眸光迷离,盛满了透亮酒液的粼粼醉色,甜腻而诱人。符城觉得呼吸有点重。
“每个东方人都给我不一样的体验和感受,我喜欢和他们交流。就好像……能看到一直沉睡的、另一个我。小城,你能明白么?”他有些费力地解释,却不打算放弃表达出这种情感,“遇到他们之前,遇到你之前……我一直都在自我中迷失。我丢了一半的自己,那是不完整的。”
符城呼吸一窒。
江墨却好像喝多了样,居然伸出手,似是无意地擦过符城的脸颊。“不过……小城,你还是有你与众不同的地方。同那些东方人,都不一样。”
“你的眼睛……好漂亮。每次盯着它们的时候,我总觉得会溺死在你的眼睛里。”
符城心跳重得提到了嗓子眼。
那人呼吸中带着绵密的酒气,喷到他耳旁。
他在心里说,江墨,你才是有着我见过的,最漂亮眼睛的人。
坐在一旁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大叔,一看就是玩嘻哈摇滚的,潮得可以。那人轻佻地吹了一个流氓哨。吧台前面的女歌手,恰好在翻唱Adele的《Someone like you》.
Nothing compares
No worries or cares
Regrets and mistakes, they are memories made
We would have known how bittersweet
this would taste
无与伦比
无悲无喜
空怅惘虚幻相皆缘于记忆
一时蜜糖一时毒药
这份甘苦自知皆得赐于你
歌手的声音沙沙的,饱经沧桑。可惜他们当时年少,只听出了撕裂和绝望背后,那一点不甘心的激情和热切。那是一个失恋的女人,对热恋最后一星卑微的渴望。而他们现在,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陷入热恋的浪潮云巅之中。
好像一个开局的暗示。
对他们,都是。
江墨薄薄的唇,毫无凝滞的,贴上了符城有些僵硬的唇角。
爱的火焰,如此热烈张狂,一旦点燃,就要焚烧到体无完肤,才肯罢休。
“你……真的想去中国?”
江墨回应地是说不出话来的喘息。一半是癫狂,一半是疲累。
符城瞳孔中墨色更深:“在中国,我们的关系,是被唾弃的。”
江墨有些不解地眯起眼,很久伸出修长漂亮的右手,指尖轻轻点在符城有些冰凉的唇上。有一点点诱惑的意思,但更多地,是温暖。
“小……城。”他清了清嗓子,才找回声音。身体发汗得有点儿虚,“你怕么?”
符城没有开口。
江墨又弯弯眼角,笑了。
“不要怕。我很开心。即使再坏,安妮也会帮我们的。”
符城回应他的,是长长的吻。
他们尝到天堂的滋味,那的确是天堂。可没有人想到去沉思——
天堂之后,云端的末路,其实是深渊,深渊之下,是地狱。但丁的神曲里,那个恶魔一般、冰冷的、肮脏的、丑陋的地狱。
然而属于他们的贝阿朵莉丝,却那样早早的夭折了。
安妮去世的时候,是在一个雨停了的早上,柏林秋日的清晨仍像往常一样寒冷,可惜没有了女孩子咯咯清脆如百灵鸟一样的笑声。
她走得很安详。却带给了江墨无尽的痛苦和疯狂。
安妮是被强|||奸的。
后来罪犯丧心病狂,对着她胃部又开了一枪。
漂亮的像天使一样的女孩子,有着酒红色的头发,湛蓝的眼睛,甜美如蜜糖的笑容,躺在医院里的娇柔躯体,上面乌黑的血迹都被清洗掉了,她依然那样纯洁,那样美丽,那样得不染尘埃。
一如初见时,白皙的脸蛋儿上陡然绽放的大大笑容:“我,安妮·布莱德门。我的中国名字,江城子。”
一语成谶,她竟真的似那个诗句中的女子,在生命中最好的年华里,猝然离世。
江墨一遍一遍地弹着吉他,带着耳机,疯狂地不眠不休打了两天两夜的架子鼓。他们窝在以前同安妮一起租着的公寓里,清醒时翻雨覆云,迷糊时用音乐麻痹一切感官。
音乐里有天堂……天堂里,那个爱音乐的女孩永远在开心地笑,快乐的盛宴,狄俄尼索斯的狂欢,永远不会结束。
直到两人都累得再也无法动弹。
精疲力竭。
江墨十指的指尖都磨破了,暗红的血渗出,伤口已经开始缓慢地结痂。可他居然在身体累得没有知觉的时候,靠着惯性,扒着墙坐起身,一把压在符城裸着的胸膛上。
唇撞到唇,湿漉漉的,牙齿擦到一起,咯咯直响。
江墨闭上眼,疯狂地吻着他,一遍一遍呢喃:“小城……带我回家。”
带我回家。
回到我梦里的地方。
回到我们应该开始的地方,让一切回归原点,我们再次初遇,再次相爱,再次十指相扣,义无反顾。符城回应的,仍是沉默。
他总是沉默。
总是沉默。
即使在安妮死得时候,看着安妮的尸体入棺的时候,听着牧师念祷文的时候,看着他将一束马蹄莲放到安妮的墓碑旁,他依然是沉默。
如果说以前的沉默代表着符城的沉稳,带给江墨的是心安,那么现在,这种沉默反而成了他所有心慌意乱的来源。
他什么都不说。
什么也不答应。
好像连所谓的爱和喜欢……也是自己主动的。这个谨慎、沉稳、成熟到了极致的男人,永远地沉默寡言,让江墨惊恐到几乎发疯。
“符城!”他吼了出来。
符城终于垂下眼睫,低声:“你累了。”
他好像听到心底有什么东西,发出碎裂的声音。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顾不得身体的虚弱,只想逃离这里,逃离他的控制和诱惑……这是他自投罗网的毒药,如今他深陷其中,却悔之晚矣。
符城敲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