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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救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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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公白飞正在埋头苦战他的实验报告,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烧到了底,他却浑然不觉,直到索菲亚拍拍他的肩膀,才一脸恍然地转过头。
“这是我的朋友卢克,你现在方便吗?”索菲亚指指正在打量房间的人。
公白飞站起身,与他握了握手,索菲亚说了事情的经过,公白飞立刻让他脱了衣服,看到卢克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时,显然也诧异不已。
“那些监工居然下这么狠的手!”
“打得多重,那群牲畜就有多害怕。”卢克不以为然。
幸好上次安灼拉的伤让公白飞配备了一只药箱放在屋里,面对他的手上腐烂的部分和又深又大的脓包,公白飞拿了刺血针,在水盆里清洗擦干,放到一边备用。
“有白兰地吗?”索菲亚问,他翻箱倒柜拿出剩了一半酒的瓶子,前者把酒涂了刀片,又放到了蜡烛上,顿时火焰吞噬了刺血针,索菲亚轻松地甩了甩灭了火,公白飞此时的惊讶不比看到卢克的伤口更甚。
索菲亚又把白布撕得布条放在滚水里消毒,在火上烤干。卢克手上的伤口被处理完后,她就蘸着白兰地给伤口消毒,才刚碰上,卢克这个直汉子子就痛得哇哇叫,吓得索菲亚差点把酒精球丢到地上。
“你还是杀了我吧!鞭子都没这么痛!”卢克大喊大叫,但是手还是保持原位。
公白飞正准备处理他背上的脓,发现更是恶毒,有些甚至有一厘米深,在火光下看,又肿又大,透着青紫色。
索菲亚把水倒了,又煮了一锅水,里面放了很多盐,让后把煮沸的水放到一只杯子里。尽管开了窗,烧得劈啪作响的炉火还是让人汗如雨下。
“我能忍,我能忍,你尽管来好了!”卢克心里在埋怨自己干啥叫得那么大声,他把胳膊再次送到他们眼前。
消毒后,索菲亚准备用盐水给他擦个身,介于性别的关系,她只得把一块洗了多次的手帕给公白飞。
两个人忙到半夜,卢克早已在包扎时就瘫倒在唯一的小床上呼呼大睡,工人活相当繁重,吃完晚饭就等于两只脚都跨入了床,如果不是为了补充体力,他们真宁愿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
听着他的鼾声索菲亚有些不忍,公白飞看了眼带着暗色血痕的手帕说:“你还保留着。”
“你给我的嘛。”她用袖子擦了一头的汗,炉火已经灭了,但是空气里还滞留着热度。
“我有几个问题,索菲亚。”
她疑惑地望望后者,公白飞整理了杯子和铁桶,又扫掉了壁炉里的灰。
“你为什么点燃刺血针,还有,把布放到水里煮为的是什么?”
索菲亚脑子当了机,解释说这是消毒的一种方法,心想却在想这不是常识吗,不过事实上,直到1874年,这种加热灭菌的技术才被巴斯德提出。
他听后立刻跑到书桌边把详细的过程都记了下来,索菲亚也刚好瞄到他写了一半的报告。
“论水、牛奶、酒精、植物汁液对苹果上青白毛的溶解效果……”她笑起来,“你在做这个啊!还有插图,你画的吗?”
公白飞点头:“是,我们在研究这个。这是个伟大的发现,要我解释给你听吗?”
索菲亚已经快笑岔气了,而他显然是一副不解的样子。
“原来你们在研究霉菌!”
“霉菌?”
听到公白飞这么问,她才猜测此时这个法语单词还没有问世。
她眨眨眼:“这会是一个伟大的单词。”说完拿指尖蘸了水,在桌子上写了还没有存在的单词,刚写完,就被风干了。
一道属于未来的光芒展现在房间中,又很快消逝,她看着公白飞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他的反应,而后者只是看着索菲亚。
索菲亚移开了视线。
晚上的巴黎很危险,他无法让她一个人回去。唯一的床被卢克占了,公寓中又没有多余的凳子,便像上次安灼拉居住时那样,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床垫铺到地上。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坐在桌边,继续埋头写研究报告。
“公白飞。”索菲亚躺在垫子上,举着手晃着白兰地瓶子,打破沉默。
他的椅子咯吱一下:“什么?”
“白兰地的度数太低了。”她说得像一声叹息。
“你要喝?”他看了眼,缓缓地说。这已经是最高度数的酒了。
“我们蒸馏医用酒精如何?”
索菲亚足以改写历史的计划在第二天没有被实行,天没亮的时候卢克从床上蹦了起来,闹出一大通声音,紧接着索菲亚惊醒了,趴在桌上的公白飞也从手臂里抬起头。
卢克慌慌忙忙在在房间里转了圈,这才反应过来不在家里,屋外只有极浅的几层光,透着深蓝和湿气,这样的环境令他身体里的警铃大作。
“我要去工厂了,娘的,来不及了!”伤口在处理后分外胀痛,他好不容易才弯下腰看清锁的门闩。准备把它打开。
“我记得今天是周日……”一个声音从地上传来,坐在旁边的公白飞用手揉了揉脸。
“周日也要上班!咦包扎好了啊,回头再谢你们,我走了!”卢克刚说到咦的那时候,他的人就已经消失了,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楼梯的木板吱嘎声传到耳边。
索菲亚快速地从地上爬起,把窗户全部打开,星星依旧弥留在天际,一阵凉风带着湿冷的寒意让他们同时打了个哆嗦。
“晚上记得再来,你的伤口还要再处理!”索菲亚大叫,他看不清街上卢克的声影,只是猜他跌跌撞撞的步子已经抵达了一层。回应她的是一阵狗吠,还有夹杂在其中远远地一声知道了。
没有周末,五点上工,晚上七点下班,工作十四个小时只能赚到勉强让一家糊口的食物。一旦管的了胃,衣服就变得短缺。没有娱乐,只有做工、进食、如厕和睡觉。
人在当下和未来存留的全部精力都被搓成了一个球,迅速而炽烈地消耗掉,成为灰烬。当肉身告别苦难跨入坟墓后,那个永远在做工的身影只在亲人的心里偶然闪现。
当人终于能在苦难的间歇里喘上气时,才会短暂地追忆曾经快乐轻松的时光,但是,没人知道它是否真实存在过。这便是工人的生活,卢克只是其中一员,总是以一种被压迫的样貌呈现在巴黎。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救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