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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夜晚的妖精 ...

  •   晚上,索菲亚戴着一顶鸭舌帽,穿一件大袖子的旧衬衫,一条直筒裤,木鞋还是之前的木鞋,按照她的说法是从赤贫阶层一下子越成了资产阶级,虽然这些都是借来的。

      当日早上,在从妇人那出来后,便直接去了公白飞的住所,让公寓的大娘搬了一只大铁桶,灌了水,把它挂在壁炉内置的吊钩上烧得发响,然后把衣服全放进去煮了,还用浓盐水洗了个澡。

      “索菲亚,你以前学过医学?”公白飞看到索菲亚洗完澡上来,她穿着自己的旧衬衫,裤子明显长了一大截,不过她已经挽好,露出细细的脚踝。

      索菲亚递给他一包盐,公白飞这才转移视线。

      “一会都放到煮开的洗澡水里”。她说。

      他越来越惊讶,看着索菲亚井井有条地处理一切,仿佛她在前一世就经历过霍乱的洗礼了。

      “你知道这些?”

      “专属于赤贫阶级的智慧。”索菲亚神秘道,说这些的时候,衣服已经煮好了很久,她算算时间就用木棍把几件衣服从桶里拎出来,放到一只脸盆里用清水漂洗干净。

      公白飞显然不信她的话。

      索菲亚一边在马路上走着,一边对白天他停留在自己身上的奇异目光发笑,她不仅知道霍乱,还在巴斯德之前就知道了细菌理论,在伯纳德之前就对体内化合物了如指掌,如果对公白飞说了这些,他的脸会不会像见了鬼一样呢。

      下午,为了再赚点钱,她去了卢森堡公园画一个法郎一张的像,这身学生装扮为她招来了不少生意,此时女人穿成男人极为少见,甚至在上流阶层是颇为唾弃的,但是索菲亚因为瘦弱,脸上线条分明,没有任何柔柔弱弱的气息,一双小麦色的手,压低的帽檐,还有整洁的衣服,一下午并没人留意到她其实是女性,也就是说,今天下午他成了正式的画师学徒,并混入了那些高贵阶级能接受的范围,不再以一个流浪儿和女人的身份为尊贵人画像了。

      到了晚上,索菲亚居然赚到了二十法郎!怀揣着这笔巨款,走在街上。临近工厂街的整片区域都没有街灯,对着道路的铁栏杆内的树影摇摇晃晃,庭院和街道都黑黝黝得吓人,没有月亮,偶尔有几声风声。

      除了喜悦之外,她并不是没有惧怕的。就在通向她木箱子的地方,徘徊着几个高瘦不一的黑影,就像在黑夜中由种种邪恶力量交织成的未知物,蛮横而粗鲁,不像是坟墓中的死气,而像推人落入墓穴的厉鬼。

      她犹豫了一下,拐入另外一条街,那里稍远一点,但她不想冒风险。

      突然在风声中混杂着脚步,索菲亚一个急停,就看到面前拐角处的一个人影,他潜藏在黑暗中,分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能清晰地听到一声金属磕在石墙上的声音。

      她的背后又想起了两个人轻轻的脚步声,在距离她两三米的地方不动了。

      索菲亚浑身都警觉了起来。空气似乎停滞了一会,当下一阵风穿过小巷的时候,三个方向的人都向她扑了过来。她喝了一声,挥起手上的凳子就朝着其中一个人的脑袋砸去,沉闷的声音响起,但她也同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身后抓住左手,钳制起来。

      一只有力的长满毛的臂膀狠狠勒住她的脖子,强烈的窒息感伴随剧痛一下子涌到了脑袋,她只感到嗡的一下,意识就模糊起来。对方根本没有留情,杀了,然后丢到河里。

      索菲亚用手肘使劲地撞着背后那个健壮,有股骚臭味的男人,可是臂膀却越勒越紧,这时,一种身体的潜意识让她微微下蹲,狠狠钳住了对方的裆部,一声响亮的惨叫爆发了出来,臂膀终于松开了,索菲亚刚向前跑了几步,脸上又挨了结实的一拳,重重倒在了地上。

      她满眼金星,几秒钟内想不起发生了什么,在这个空隙,另一个人举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十字镐劈向她的头,索菲亚来不及做任何动作,在重物砸下来的一刻,只能用双手生生地握住了十字镐,试图夺下它,幸好对方的力气没有大上自己太多,十字镐虽然凭着惯性蹭到了头,但她依旧死死地握着,就在快抢下的一刻,有人用了极大的力气踹向她的肋骨,她吃痛了一记,松了手,在地上滚了两圈。

      听到那声惨叫,有一支蜡烛被点亮了,黄色闪烁的光透到了街上,她眼角看到凳子和木板距离地很远,画笔碳条撒了一地,索菲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赤手空拳。

      借着灯光她看到了四个人,一个穿着骑马服,胸前插朵玫瑰,手握十字镐的细腰青年,一个捂着裆部高大健壮的汉子,一个消瘦目露凶光的握刀男人,远远地还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穿着破烂裙子,露着大半个肩膀。

      索菲亚这才想起呼救,刚要张嘴,那个长着一张极为俊美的脸露出一丝狞笑,双手握着十字镐,步步逼近,消瘦的汉子跟在后面。

      她快速的瞄了眼自己的左边,黑洞洞的街道,但却是唯一的生路。当对方再次举起凶器时,索菲亚快速起身,用了最大力气一拳砸在他的□□上,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往往是救自己一命的关键,青年一声嚎叫倒退了好几步,撞到了另一个男人。趁这机会,索菲亚夺命而逃,大声喊着救命。

      肋骨挨的那一脚剧痛无比,脸上有种湿粘的东西糊进了眼睛,火辣辣的疼,索菲亚只是跑得越来越快,身后的几个脚步紧追着自己穿过了两条街才消失。

      那个俊美到妖异的青年,远远看着这场谋财害命的少女,索菲亚都认得,他们一个叫帕纳斯山,一个是艾潘妮。

      直到她再也跑不动,索菲亚才软到在塞纳河畔,木鞋已经不知道去了哪儿。

      这里是唯一几个有路灯的地方,每隔一定距离装着一盏回光灯,在风中摇曳。她躲在灯与灯所间隔的暗处,仔细辨认没有人追来后,才去擦脸上的汗水,但只有一股血腥味传入鼻腔,原来是血流了半张脸,她这才感到头上火辣辣的疼,衣衫上也被染红了一片。

      她浑身颤抖着,紧抱着自己蜷缩在一个角落,一股强烈的恨意涌上心头,等颤抖得不那么厉害后就去了警察哨所。

      此时代号猫老板的四人匪帮还没有成立,索菲亚只记得那个不到二十岁少年的名字,两年后沙威让在他们在戈尔博老屋脱逃了,不过这一次决不允许。

      警察曾认真地接待了她,当问起住址的时,索菲亚为了不给公白飞添麻烦便没有说,当警察得知她不过是个卖画居无定所的,在态度上就敷衍了起来。

      “请求你们告知沙威侦查员。”索菲亚忍耐着怒意说,对方甚至没有写下帕纳斯山的名字。桌上有一支笔、一个铅制墨水缸和一些纸张,桌角放了装满了木屑的黄杨木碟子和硬纸盒,从打开的缝隙里能看到封印用的红浆糊,那个警察丝毫没动用它们的意思,旁边的一个正打着哈欠。

      坐着的那个用眼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他不在。”

      “请求您告知他。”索菲亚缓缓说,面前的人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哨所的新进,却已有权力对受害者不闻不问,让夜间的行凶者逍遥法外,以衣着和财势论人,这点不管没有没革命都没有改变。
      “夜间不要独自走路。”他不耐烦的说,然后继续拿起布擦起了靴子。

      索菲亚掏了掏衣兜,拿出一枚值五法郎的钱递给他,他只看了眼,便默许了她取桌上的笔和纸用。她写了那个名字以及关于猫老板的信息,在末尾还暗示了容德雷特与他们有交往。直到看着警察把这份信封上口,写了沙威亲启后才离开。

      夜晚起了风,虽然穿着长袖但还是瑟瑟发抖。疲累不堪又浑身疼痛的她准备到木箱里好好睡一觉,尽管里面的干草在淋了雨后会又湿又潮,但起码是个令人安心的地方。这个信念让索菲亚熬着恐惧绕远路,穿行了好几条街,当她从工厂铁栏杆里挤进去的时候,一只黑猫显然被惊到了,叫了一声跃上了墙。

      然而她却发现在那个石凳子后面只有泛潮的泥泞,什么也没有。走了一圈终于发现有个墙角堆了些新东西,一根带着油漆的木条宣召了这一事实:木箱子已经被劈成了柴禾。

      她站在那儿沉默了一会,整个人被抽去全部力气般倒在了阴冷的石凳上,头因为流了不少血,渐渐变得极为沉重,肋骨则因一点点地牵动都会发痛。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金属器物的咔擦声在脑后响起,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背后那个喑哑的声音开口了。

      “我最讨厌野猫。”

      那是支上了膛的枪,被一个驼背的老人握在手里,枪口正对索菲亚的头。

      一阵彻骨的寒意让她整个人都僵在了那儿,动弹不得。

      “我这就走。”索菲亚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然而枪口却抵上了她的后脑勺,头皮一阵发麻,传来极为冰冷的触感。

      索菲亚用手掏了一把今天赚来的一法郎、两法郎还有五法郎的硬币,哆哆嗦嗦的向后递给了一只苍老起皱的手,枪口离开了些,但是随即那只手自己又伸入了她的口袋,搜刮完了最后一个苏。

      “别再让我看到你。”厂房看门的老头子嘶嘶地说。

      索菲亚几乎是冲到铁栏杆边硬挤出去的,脚下还被石子绊了一下。木鞋早丢了,踢到石子一阵剧痛,眼泪立刻不受控制地蒙上了眼眶。她一拐一拐地跑到塞纳河边的路灯下,缩成一团,被杀的恐惧和警察的不闻不问混杂在一起,上升成了强烈的恨意,她要报复那帮匪徒,报复那个用枪威胁她的老头,报复那个只拿钱做事的警察,下意识的,她瘦骨如柴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恶搞的25字番外:
    沙威:“描述下犯人特征。”
    索菲亚:“只记得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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