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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 8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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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祖坟山山口。兰兰放下望远镜头,想了想,命令手下的士兵们——
兰兰:“山下的日军已经走了,行动结束,先原地休息。”她起身,走向田田。
国军士兵们都是一脸不解地面面相觑,慢慢收起了枪。
这时田田带着秀秀、朝天椒和赛凤仙也往兰兰这边赶来。
田田:“兰兰,你晓得山下那些鬼子是咋个回事吗?”
兰兰:“姐,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看到他们一边指山上,一边看地图,还一直在讲话,好像是不太确定的样子,最后就全部走掉了。”
田田琢磨了一下,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她展开眉头,指了指四周的山林。
田田:“我想,是祖坟山特殊的地形把小鬼子给骗了。因为祖坟山外高内低,从山下的小树林只能看到到处是高山和密林,他们大概以为前面没路了。”
秀秀鄙夷地嘲笑:“啥鬼子,都是些方脑壳。要是他们再往上走,到了山顶,一下就能看到整个罗龙镇了。”
朝天椒冷冷地:“就算他们往前走,也上不来山顶,老娘半路就给他打趴下!”
而赛凤仙见危险解除,早已扭着腰溜到一旁,和赵排长等几个国军官兵搭讪去了。朝天椒一回头发现了赛凤仙的举动,顿时气得竖起眉毛,瞪着她的背影无可奈何。
朝天椒咬牙低声骂道:“这个妖精十八怪的婆娘,又发骚!”
秀秀用胳膊肘碰了碰朝天椒,笑着做个鬼脸。
兰兰也看到赛凤仙和自己的部下调侃,还传过来一阵阵笑声。兰兰碍着田田,虽然没发作,但终究忍不住心里的鄙夷——
兰兰冲赛凤仙那边一指:“姐,你一直带着这样的人,能干成事吗?”
田田宽容地:“莫看她这样,也是吃过苦、闯过枪林弹雨的,她诱敌打掩护的本领别个还真不行。”
兰兰见她无意管束,又从另外的话题诱导:“定远走的时候讲,宜昌已经失守,日军部队越来越深入,你看就连罗龙这么偏僻的地方都出现了日军,虽说他们一时没进得来,但看样子,时局真的很糟糕了。”
田田叹息:“嗯,我也在担心。现在来这里的商队越来越少,肯定就是外头太乱。前不久听人讲鬼子,好像还离我们很远,没想到今天就差点跟他们干一仗!再往后,不晓得还会咋样……”
兰兰趁机规劝:“所以,姐,你应该带着大家加入我们的部队。我们可以走出罗龙,和定远一起打鬼子。而且,只要你成了国军的人,海涌那个老乌龟王八蛋诬陷你通共的罪名,就能洗脱,他也搅不起乱。”
秀秀听见,不等田田回答,已笑着插嘴:“兰兰,咋个你还想招安呐?”
兰兰:“秀秀,过去的事就莫提了,这跟招安可不一样。前线危急,哪个人都不能袖手旁观对不对?”
朝天椒直楞楞地:“杨副官,你讲那个什么前线,我又没去过,跟我们有什么相干?那地方的人自己干嘛不打鬼子,为啥子让我们去,让我们替他们去流血?”
兰兰一下被噎住:“你……话不能这样讲,打鬼子人人有责……”
田田缓和地打断:“兰兰,其实我也不想离开罗龙镇。你看,这山上埋着我们的祖辈,还有那些田地、村寨,都是族人代代守护着传下来的。要是我把人都带走,来年哪个给坟头上香?哪个耕地?哪个又来传宗接代?荒废了家业,百年后我可没脸见先人。”
兰兰辩驳:“姐,又不是走了不回来,等仗打完了……”
田田:“打起仗来,性命由天,哪个说得准?”
兰兰着急:“可是,现在鬼子越打越近,越来越凶……”
田田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好了,难得见了面,莫尽讲这些,我还有话问你呢。”
兰兰:“哪样事?”
田田微微一笑,拉着兰兰走开到一旁:“听你一口一个定远,咋个不叫他团长了?听说你还有事要跟爹妈讲,到底咋个回事?”
兰兰原本严肃的脸上也漾起一丝温柔的笑意:“姐,我和定远成亲了。”
田田惊喜:“真的,咋不早点讲?”
兰兰:“也是临时决定,要赶在他出发之前。这两天又忙着带兵布防,一直没机会上山。原本打算今天去看爹妈跟你们讲这事的,结果又赶上闹鬼子。”
田田突然想到什么,刚刚听闻喜讯的惊喜有所收敛,她关切地看着兰兰。
田田:“兰兰,王教官要上前线,你又这么匆忙嫁给他……你,是真的欢喜他吗?还有,你想过以后吗?你吃过那么多苦,莫要再……”
兰兰坦然道:“姐,我晓得你担心哪样。放心吧,我嫁给他不是为了报恩,而是为了我自己。定远……在我心里很重要,我欢喜他,也敬重他。”
田田看出兰兰说的心里话,这才松了口气,真正高兴起来。她拉起兰兰的手,诚挚地:“那我恭喜你!回去我就跟爹妈讲,等王教官,不,等妹夫回来,给你们补办一个罗龙镇的婚礼。”
兰兰笑:“你还得送份大礼!”
田田笑着用手指一戳她的额头:“你可逮着机会讹我了!”
姐妹俩都“哈哈”笑起来。
不远处的朝天椒和秀秀听到她们的笑声,不禁张望着。
秀秀感慨:“她们总算和好如初了,看她们这样笑,就像回到当年我们刚进文家一样……”
朝天椒有自己的理解:“杨副官往后不再跟我们作对,鬼子也没进镇,都算好事,我们也该轻松了。”
街道。这里又热闹起来,乡民们来来往往,然而与之前担惊受怕不同,现在人们都显得兴高采烈。
客栈外。路中间又聚起了人群,这次不再是分作三三两两的一堆,而是男女老少围在一起议论。路边摊贩也返回来,挤进人群,往中心钻去。
客栈掌柜正站在人群中心传讲消息,显得兴味盎然:“这回可真险呐,差一丁丁就跟日本人打起来了。你们要晓得,就算国军和双花寨打赢了,可回头日本人的大部队还不得跟起就来?”
大家都听得连连点头。酒馆伙计:“嘿,说真的,我们掌柜和我都做好拼死的准备了,要跟日本人同归于尽哦!”
酒馆掌柜:“反正遭那些畜生逮到也就一个死,那还不如跟他们拼一场,杀一个够本,杀一双就是赚了!哈哈……”
赌场庄家:“不管咋个讲,这回我也晓得了,畜牲就是畜牲,他再凶,还是没长人的脑壳。明明都到山脚脚了,都不晓得爬上去看一下,闷头闷脑地转起就走喽。”
路边摊贩忙问:“这是为哪样?”
客栈掌柜:“还能为哪样?亏得有祖坟山呐!那山上埋的都是罗龙镇的祖祖辈辈,看到后代要遭难了,祖宗显灵来保护我们了!”
路边摊贩:“哟,那就是小鬼子被我们祖宗的魂魄吓跑了?!”
酒馆伙计:“那当然!要说我们这块风水宝地,历朝历代都太平,不管外头咋个闹,我们照样过自己的日子,这不是祖先保佑还是啥子?!”
乡民们听了都深觉有理,纷纷点头认同。
酒馆掌柜:“今天老祖宗保佑了全镇的人,我看,我们得好好祭拜一下,用最旺的香火、最好的祭品来感谢祖宗神灵!
赌场庄家一拍大腿:“讲得对讲得对!这是正理!”
四周的乡民们也全都兴奋起来,顿时就跃跃欲试地举手赞同:“要得,要得!”
酒馆掌柜:“酒我来出,保管是我店里最好的!”
路边摊贩积极地:“瓜果我包了!”
乡民们也七嘴八舌:“我捐香烛!”“我家有猪头……”“我家有腊肉……”
客栈掌柜忙挥手让大家安静,说:“各位各位,我们要搞就搞个大场合,摆香案,请梯玛,把文家主事的和各寨寨首都请到场,大伙儿每个人都向祖宗敬香许愿!”
赌场庄家:“走,走,这就去请人、准备!”
祭台上,四周旗幡招展,各寨的旗子也在其中,供品被陆续摆上香案……
由于是临时决定的祭祀,所以乡民们都伸手帮忙,有的摆香案,有的摆供品,有的插旗子……酒馆掌柜、客栈掌柜、酒馆伙计、赌场庄家等人都在场……
文孝义、文六顺和几个家丁带着一些供品也来了,和大家一起准备……
祭台下已经来了不少人,各寨首和文家长老们也陆续到来……
文七叔公上前问孝义:“孝义啊,流水席预备得哪样了?”
文孝义:“没得问题,厨房里都在准备了,等会儿祭祀完了就请乡亲们去文家吃席。”
文七叔公点头:“这次大家虚惊一场,就由文家出面给乡亲们压压惊吧。哎,给田田捎去信儿了没有,她们来不来啊?”
孝义:“我叫水鱼儿返回捎信儿去了,放心吧,她们肯定来,这会儿应该就在下山的路上了。”
文九叔公:“还有,国军那边也得请到啊,他们这次虽然没跟鬼子打起来,但是一听到消息就上了祖坟山拦截鬼子,精神可嘉啊,我们要代表罗龙镇的百姓犒劳犒劳他们啊。”
文孝义:“请了,已经派人去送了帖子,兰兰说一定会来。”
七叔公、九叔公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杨巍山和任三妹夫妇走在街道上。杨巍山手中小心翼翼捧着个包袱,任三妹跟在他身边,边走边张望往广场方向涌去的人们。
任三妹笑道:“她爹,我们都好久没下山了,这街上还真是热闹。”
杨巍山:“都是忙着来祭祀的,回头我们也去凑个闹热。”他指手中包袱,“我们先去装裱店,把脱线的花灯谱交给店里修补,然后再去给茂娃买点花生糖。”
任三妹:“要得。她爹,田田她们跟起后头也要来,不晓得她们下山有没有得危险,保乡团会不会为难她们?”
杨巍山:“莫担心,有兰兰在呢。”
任三妹点头,跟着杨巍山走去。
山路上,田田、朝天椒、秀秀、水鱼儿在前面走,赛凤仙和分别背着竹篓的文孝信、文孝忠、文孝智走在后面,边走还边说笑。
赛凤仙今天化了淡妆,稍加打扮了一番。她又弄头发又掸衣服,说:“这回可是我们双花寨头回大摇大摆地进罗龙镇,我呀,要在镇长上多耍上两天,还要给寨子里的妹娃买些胭脂水粉。你们有没有人也要留在镇子上,我请你们喝酒。”
孝忠、孝智抢着说:“我留下,我留下……我们去哪里喝酒?”
此时,朝天椒突然回头发话:“你们两个伢崽,婆娘不在就不老实了是不是,当心我回去告状。”
孝忠连忙地:“别,别……”
赛凤仙不服气地:“哟,哪里出来个多嘴的疯婆娘,你是两个伢崽的亲妈呀,要你管闲事?!”
朝天椒顿时火了:“对了,我就管了,就你个妖精十八怪闲事多,下个山还描眉画眼的耽误大家时间,害得大家都迟了,你以为你是去相亲的?”
赛凤仙:“对啦,我就是去相亲的,哪样?哎,你这个人是属白眼狼的吧,要不是我找人去大牢里救你出来,你这会儿都成一堆白骨了,还有脸皮在这干精火旺地跟我叫板?”
朝天椒顿时没话了,撇了撇嘴,一扭头自顾往前走了。
大家窃笑。赛凤仙得意地扭着腰跟上去。
下人们进进出出,忙着把原先准备逃跑时打包装箱的东西又搬回屋……
海镇长躺在竹躺椅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周里金汇报。
周里金:“镇长,这帮乡民们在搞祭祀,文家还要摆流水席,请了各寨首和杨副官他们,却没给我们送帖子,分明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海镇长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由他们捣腾,都是一群乌合之众瞎起哄,有啥子要紧?只要日本人不来,罗龙镇太平,我就还是镇长。其他的,都无所谓……”
周里金瞄一眼海镇长,拿起床边的蒲扇,替他摇风,小心翼翼试探他的意思。
周里金:“镇长,你看国军走了大半,偏留下杨兰兰,这不是摆我们一道嘛。那姑奶奶已经被我们得罪了,她要是跟山上女匪串通一气,我们就惨了。你看,我们要不要先动手?”
海镇长闭着眼睛、慢条斯理地:“动手,动哪样手?你是打得过匪呀,还是打得过兵?”
周里金讪讪地:“总好过等着挨宰吧。”
海镇长:“怕哪样,杨田田还没洗脱罪名,她们总不敢明目张胆来跟我作对。不然被我逮到把柄,两个都必死无疑。”
周里金:“我看,那王定远就是留的这手牵制我们两方,哪个都不能动。”
海镇长:“现在就看哪个耗得起,哪个先出错。你管好手下人,叫他们都机灵点,莫惹事。”
周里金:“要得。我这就发话下去。”他转身刚要走。
海镇长:“慢着,还有个事。”
周里金:“你吩咐。”
海镇长:“你去找找,看有没有到当阳做买卖的生意人,给我侄儿带封信。”
周里金吃惊地:“当阳?那可是敌占区,日本人的地盘。”
海镇长:“废话,这还要你讲。眼下时局乱,我得做个准备,不管是女匪打来还是日本人打来,真有不测,也该有个地方去投靠。”
周里金不解:“可日本人打来,和到日本人的地盘,不是一样吗?”
海镇长不耐烦地抢过蒲扇直拍周里金的脑袋:“打仗有枪子儿乱飞,敌占区已经打过了,反倒就安全了。懂不懂?”
周里金狼狈地护着脑袋:“哎,哎,晓得了,晓得了……”他偷觑着海镇长脸色,一边也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