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拜会 ...
-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今年是第一个离家过的年，虽甚感自由，可也会孤独、寂寥。
前段时间跟木槿提过想要拜会她的父亲，但现在却是我迟迟没有行动。这见长辈的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不留神，惹得长辈不喜欢就不好了。
昨天，木槿抱着琴过来找我，说想听听笛和琴合奏的效果，我欣喜不已，想着木槿是不是把我当成是她的知音人了，这又是一昼。
送木槿回家的路上，我大胆地提出，第二天想上门拜会柳大夫。木槿也含笑应了。可现在却是到我犯难了，这带些什么礼物也确实令人头疼。
这一宿难眠，第二天洗漱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然后读了几首诗让自己凝神静气，出门前还不忘带上给柳大夫的见面礼。想着那柳大夫虽不是正统的文人，但听木槿之言，其父爱研读医书，那投其所好应该不会被讨厌吧。
这医馆一大早就开门了，我到达那会，好像没什么病人，恰好就看到那柳大夫拿着医书认真研读，旁若无人。我在暗处细细观察了这柳大夫，清俊爽朗的外貌，听说这年纪也就三十出头，年少时外出游历，认识了木槿的娘，与之成婚，恩爱不移，而后妻子不幸难产而亡，独自带着女儿一人守着这祖传医馆过活。这柳大夫很有儒士之气，男子到此年龄还是很风华正茂，可这终生都屈就在这小地方略感遗憾。
在心中打了半天腹稿，终于鼓起勇气走进医馆门去，拜见那柳大夫。
走到那柳大夫跟前，很郑重地鞠躬行礼后道：“小生姓凌，名千霜，乃镇上邱夫子的学生。前段时间有幸与木槿小姐结识，今日特来拜会柳先生。”
柳大夫看到我鞠躬行礼，也就站起来，嘴里念叨着：“使不得使不得……”
但作为晚辈，这礼数必须周全。
柳大夫闻言，谦和道：“原来是邱夫子高徒，老夫有失远迎，望公子别见谅。”
我急忙道：“柳先生别跟小辈客气，请叫小生千霜便好。”
柳大夫略显惊慌便道：“使不得，这身份有别。”
我接话道:“小生是小姐的朋友，也就是先生的后辈，请先生叫名便好，要不就略显生分了。”
柳大夫也没有多加推脱，就邀我进内堂去坐了，唤了木槿出来奉茶。我也拿出了那准备好的礼物赠予柳大夫，是我在那深山中住的那段日子中闲来无事的画作。那画的是在那山巅俯视下方的风景，这也是我最满意的的一幅。想着那柳大夫应该也不会是爱财之人，与其送那满是铜臭的阿堵物，不如送些有新意的画作一类会更讨长辈欢心。
看着木槿为柳大夫展开那画，柳大夫露出惊讶的神色，我心中不禁一沉。难道是我画的内容不合这柳大夫的心思，这么想着不禁多了几分黯然。
柳大夫看着我如此稍稍的神不守舍，开导我:“千霜，你为何会画这画？”
我便大致讲了我在深山的那段经历，很诚挚地表达了希望柳大夫明白我这幅画画得很用心，不知道为何会让柳大夫露出这样的神情。
那柳大夫明白了我的忧虑之后，轻轻地叹了叹，道：“并不是不喜欢，只是被你这画中的意境吓到了，想不到你年纪轻轻，有此等深远的胸襟，果然是青出于蓝。千霜，你将来必定会成为人中龙凤！”
听到柳大夫这评价，心中一惊，但只是微微一笑就过去了。这见面礼过后，木槿被柳大夫唤去做饭，而我则被柳大夫留下来，饮茶聊天。柳大夫也在医馆外挂上了休息的牌子，暂时没人骚扰。
这谈天的过程中，即是柳大夫在考验我的学识，也是我在了解柳大夫。让我惊讶的是这柳大夫明明只是个大夫，年岁也远及不上邱夫子，这学识和见识却不逊于邱夫子，隐隐觉着甚至还能凌驾于邱夫子之上。心中大惊，这样的人物若是有分半争名逐利之心，那要功成名就指日可待。而为何会屈就于这小小的医馆，埋没于这小城镇。同时也暗自庆幸，见面之时恪守礼节，并无盛气凌人此等不雅之行。
谈得正兴起，传来木槿一声呼唤，柳大夫笑道：“槿儿，已经做好午饭了。千霜，一起来尝尝吧。”
我恭敬不如从命，跟随柳大夫来到内室，看到桌上有不少菜式，正在疑惑之际，柳大夫便道：“真是女大不中留，今天菜式居然这么好，看来是早有预谋要千霜来吃午饭，哎…… 千霜坐下吧，别客气。”
木槿却低笑不语，我连忙坐下，双手接过木槿递过来的饭，轻声说了声：“谢谢。”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这一顿饭下来，我都没找到机会和木槿说句话，略感遗憾。吃着这木槿亲手做的菜，觉得真不错，贤妻良母的代表，深深地觉得柳大夫的胃可真幸福。一道酥炸小黄鱼，又香又脆，吃完一条还想吃第二条；还有那鲜鱼汤，加了鲜豆腐和香菜，既有鲜鱼的清甜，又有香菜调味，喝得我十分满足。
这午饭过后，柳大夫请我到他书房去喝茶。我走进了房内，看到那墙上挂着个美貌女子的画像，那神态与木槿有八分相似，料想那一定是木槿的娘。环视一周，发现书房布置得非常有格调，活脱脱就是个标准文人的藏书之处。
房门“啪”地一下关上后，柳大夫突然很严肃地叫我坐下，开口说道：“这饭桌上，虽然你和木槿也说上两句话，但一直眉来眼去，这些我都是看到的。对于木槿，你有什么想跟我说或者想问我的吗？”
心中一颤，我怎么都没想到柳大夫会这么直接把这事说出来，既然如此，我觉得我也还是诚实相告为好。
定了定心神，我淡定地开口：“柳先生，我很喜欢木槿，我希望娶她为妻，与她相伴一生。希望柳先生成全。”
柳大夫道：“我看出木槿对你也有那么些意思，但是你对她其实了解多少，凭什么就说你喜欢她。如果你只是贪恋她的美貌，我觉得以你的家世也不愁找不到更美丽的女子为妻。”
我愤然道：“如果先生认为我是贪恋小姐的美貌，那即是对我的侮辱，也是对木槿的侮辱。当我在那江边遇上木槿之时，我就下定决心要与木槿共度此生。或者您会觉得这年轻人一时冲动，但我却是经过苦思熟虑的。不知先生是否有听说过，我曾经在半年前跟随夫子到深山中修行，那时我也经常想起她，她的身影，她的琴，我甚至不知道那就是她，但上天让我再次遇上她，而这次，我一定不会放手的。所以，先生，你可以不信任我，但你不能否定我对她的感情。”这番话说得洒洒脱脱，言辞犀利，顿时后怕。
起来躬身说道：“晚辈一时情急，如有冒犯，请先生见谅。”
柳大夫挥挥手道：“坐下来吧。我承认你很有勇气，但这世上的事不是有勇气就能摆平的，你现在还年轻，我也不能要求你什么，我也不会要求槿儿不见你、不再跟你来往。我不想女儿怨我，我这辈子除了我那过世的妻子，最重视就是我这个女儿。话说到这里，其实我不相信你，也不信你能和女儿长长久久下去。一方面是你的家世，另一方面是你的将来。你的家不一定能接受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家的孩子，有一天你会离开，回到你的家去；而且你会有个让人很多羡慕的将来，但这个将来会属于你，却不一定能和我的女儿有关。我不求我的槿儿能嫁入什么大户人家，我只是想能有个人能代替我照顾好她，好好陪她一辈子。而我不认为你是这样一个人，虽然我槿儿很看重你，你是她第一个在我面前提起的人，是她第一个说要带回家来见我的人。我不想我的女儿将来为了一个负心人抱憾终身，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我急忙开口道：“柳先生，您真的这么不信任我吗？相处一天两天，您可以不信任，可如果我真的能够在功成名就之后回来迎娶木槿为我的妻，那您会信我吗？”
柳大夫拿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道：“如果你能守信回来，我又为何不信呢？或者说，你不是要得到我的信任，你更多是要得到槿儿的信任。我信不信其实没有关系，槿儿信就可以了。如果有天，槿儿能等到她喜欢的人回来，那我自然会替她开心。”
我紧盯着柳大夫道：“我会用最短的时间进士及第，请柳大夫您要信我。我也会让槿儿信我，等我的。”
柳大夫端坐着上座，眯了眯眼，清晰地道：“好！如若槿儿愿意等，我不会拦她，若将来有一天你要放弃她，也请你跟她说清楚，不要浪费她的年华。她是我的好女儿，她值得有个更好的人陪她共度此生。”
我对着柳大夫躬身拜了拜：“谨遵柳先生的吩咐。时间不早了，今日感谢先生与小姐的招待，晚辈先告辞了。”
柳大夫站起来，道：“慢走，不送。”
我打开房门，匆匆走出了医馆，游走在街头，却亦不知该何去何从。
柳大夫慢慢踱到窗前，通过那半掩看着那少年匆匆离开的背影，不禁叹了一句：“终归还是年少轻狂啊……”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拜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