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高纾悦

44、四十四

　　尹思忆第二天起床时，除了嗓子还肿着，伴随着偶尔的咳嗽，体温已经完全恢复正常，无力感也消失了。她晚上下班的时候到药店买了消炎药、咳嗽糖浆，勉强塞了口面包把药吃了，就直接躺下，大概是白天工作太累，她没多久就睡着了。林寻回来见她睡的正香，摸了摸额头体温也正常，就没再打扰她。
　　尹思忆以为自己的病在逐渐好转，谁知道接下来的那个晚上，她简直被折磨得一脸病容，了无生气。同样的药，已经完全失去了效力，她的嗓子连带着耳朵都隐隐作痛，她每一分钟都在咳嗽，没有一刻钟能稍微休息，天亮的时候，她已经被折磨得精疲力尽。
　　那天尹思忆跟前一天一样垫了两个枕头，可是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却再也躺不住了。她怕声音影响了林寻，同时咳嗽又加剧嗓子的疼痛，所以极力控制着不咳嗽，但是却在爆发之后让咳嗽更严重，一声接着一声，再也停不住。她拿了个枕头到书房待着，把头靠在椅子上，咳嗽得嗓子热辣辣得疼。她宁愿自己是重感冒、发烧，至少可以让她安静地睡上一会儿。林寻半夜醒来发现尹思忆不知去向，才知道她竟然把自己隔离到书房了。林寻看着尹思忆没精打采地瘫在椅子上，咳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又固执地狂摇头拒绝林寻带她去输液，只能叹着气陪她坐着。尹思忆用手比划让他回房间休息，咳嗽着推他出去，看她那难受的样子，他只能顺了她的意，但是要她答应天亮了就去输液。
　　尹思忆本来答应的好好的，可是到了白天，她又觉得咳嗽缓解了，频率已经很低了，而且如果不说话，状况会好很多。她坚持到单位上班，出尔反尔又觉得理所应当的态度把林寻气得够呛。单位的同事都跟尹思忆同病相怜，闫惠惠因为连续输了几天的液，算是状况最好的。尹思忆喝了一天不知道哪个同事带来的蒲公英，晚上下班买了附近药店最贵的咳嗽药，她决定再尝试一下，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愿意打针输液的。她觉得现在人动不动就输液，完全让身体失去了免疫力、抵抗力，她的原则就是能扛就扛，不能扛就吃药，输液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考虑的。
　　那盒咳嗽药花了不到一百块钱，尹思忆完全把希望寄托在它的身上。林寻晚上熬了粥，她只喝了一点儿，就迫不及待地把药吃了，盼着晚上可以创造奇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咳嗽的频率比前一天好了很多，不得不感叹特效药果然是特效药。
　　本来以为终于可以休息，可是刚刚才睡着，尹思忆觉得嗓子一阵奇痒，就疯狂地咳嗽起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阵阵恶心感迫使她打开门跑到洗手间呕吐。她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都吐不出，连续几次后，她才觉得稍微好了些。
　　“思忆姐，你怎么样？”林诗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没事儿。”尹思忆走出房间看到林诗云站在门外，关心地看着她，勉强吐出三个字。接着又一阵恶心感传来，忙跑回去继续吐，她怀疑这两天吃药太多了，有一种喉咙和胃里有一堆药没消化的错觉。
　　“诗云，你去休息吧。”林寻走过来轻拍尹思忆的后背，对一旁的林诗云说，林诗云点点头转身回屋。
　　“尹思忆，你这肯定是病毒性的，硬扛是扛不过去的。明天必须去看看，不能自己瞎吃药了，我真是被你白天的样子给骗了。”尹思忆一到白天就生龙活虎，除了不能总说话，偶尔咳嗽，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不舒服，可是一到晚上就各种折腾。
　　尹思忆吐了半天，其实什么也没吐出来，她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只是为了吃药怕伤胃才勉强垫点儿东西。她站起来，虚脱地趴在林寻的怀里，庆幸生病的时候有他陪着。
　　“好点儿吗？怎么还吐了？是不是咳嗽得恶心了？”尹思忆点点头。林寻已经习惯了，他好几天没听到过尹思忆说话。
　　除了剧烈咳嗽的时候有呕吐感，尹思忆已经不像前一天那样整晚不能休息了，回到卧室，林寻把所有的枕头都给她垫上，跟坐着也差不多，没多久她就睡着了，天亮了才惊奇地发现，其实这晚的状态还不错。
　　“我是不是……咳咳……好多了？”尹思忆沙哑着嗓子问。
　　“好像是。你想说什么？”
　　“今天晚上……咳咳……再看看。”
　　“你再这么咳嗽，就要得肺炎了。”
　　“我不说话……咳咳……没事儿。”
　　林寻翻了她一眼，没搭理她。
　　接下来的几天，尹思忆没再有过整宿咳嗽的经历，只是仍旧有几次去洗手间吐，没有第一回那么严重，对她这个吃苦惯了的人来说，已经算是健康了。因为被疾病折磨了好一段时间，她变得有些憔悴，脸色蜡黄，过长的头发显得没精神，原来练出来的马甲线也没有了。刚刚有了点儿生气，尹思忆开始注重形象了，林寻在情人节的时候除了买花，还给她办了张美容院的卡，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尹思忆连续几个晚上都去做美容，皮肤终于又红润有光泽了。她又去理发店把头发剪短了些，理发师做完了发型，让她从镜子里看效果，她惊奇地发现自己又是一个神采奕奕的女孩儿了。只是马甲线还没法去练，因为她说话多了还是会咳嗽，剧烈运动肯定是不行。
　　尹思忆带着愉快的心情回家，她觉得自己已经快一个月没跟林寻好好呆着，好好说话了。一进家门，首先看到的就是林寻和林诗云坐在沙发上看电影，他们笑得很开心，尤其是林诗云，她好像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已经不是那个害羞腼腆的小女孩儿了。前段时间尹思忆一直在跟病魔斗争，连林寻都没注意过，当然没发现她的变化。
　　“思忆姐，你回来啦？”林诗云在她面前倒是像第一天来的时候那么客气，“对了，你吃饭了吗，我跟林寻已经吃过了。”
　　尹思忆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不是一直叫林老师吗，怎么直呼名字了？
　　“小云，告诉你多少次，叫林老师。”林寻纠正她，但仍是笑吟吟的。
　　林诗云只是伸了下舌头，撇撇嘴，“我是学英语习惯了，人家给父母都是直接叫名字的。”
　　“但是你说汉语就得尊师重道，谦恭有礼，别学英语学得连汉语都说不好了。”
　　“知道啦。”不知道是不是尹思忆太敏感，她竟然觉得林诗云有撒娇的语气。
　　“原来你晚上不回来吃饭，是去剪头发啦？不错，终于又活回来了。去洗个澡，早点儿睡觉。”
　　尹思忆本来心情挺好的，可是突然就有些压抑，她换了衣服洗了澡，没有再留客厅，直接回了卧室。她听到林诗云和林寻两人用英语交谈着什么，她听不懂，也不想听。她从来不知道林寻可以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她只知道林寻从来都只看新闻，看美国的大片，不喜欢看电视剧。才短短一个月，她怎么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外人，强硬的林寻，遇到了这个娇弱胆小的林诗云，竟变得这么好脾气。
　　看尹思忆回了卧室，林寻一会儿就推门进来了，他端详了她半天，才说：“嗯，气色好多了。以后我得管着你了，不能再熬夜看书，也不能吃垃圾食品，外面的饭也别吃了，还是带饭吧。你要是免疫力强，就不会这么容易被传染。过几天该去健身房了，你看你，肚子上开始有赘肉了。”他掐了掐尹思忆的腰，不怀好意地说。
　　“我哪儿有赘肉？女人像你那么多肌肉，一点儿也不好看。”
　　林寻双手环住她的腰，俯下身吻她，刚一接触她的嘴唇，人一下子被尹思忆推开了，然后她又是一阵咳嗽。
　　“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还咳嗽呢？”
　　“一闻到奇怪的味儿，还是不行。”
　　“我哪儿有奇怪的味儿，我不抽烟不喝酒，刚刚还刷了牙。”
　　“可能是牙膏的味儿，我不喜欢这个味道，刚刚刷牙就有点儿恶心。”
　　“我看你慢性咽炎又犯了，你说你也不是老师，也不是专业歌手，怎么还有这毛病呢？”
　　“我喜欢唱歌儿啊，以前经常飙高音，还是麦霸，去KTV连着唱两三个钟头。”
　　“明天我去给你买点儿胖大海喝，唉，好不容易咳嗽好了，咽炎又犯了。”
　　“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有点儿。要不咱们直接来吧。”他把尹思忆抱上床，就要脱她的衣服。
　　“不要，你能不能有点儿同情心，我还是病人呢。”尹思忆想说，难道他找自己就是为了这个吗？跟别人打情骂俏了半天，睡觉了就来找她。可是她当然不能说。
　　“行，那直接睡觉吧。”他颓然躺下，侧身看着尹思忆，“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好像我已经饿了很多天，眼睛冒光的时候，突然有一桌美味佳肴摆在面前，然后，告诉我不能吃。”
　　“饿了特别多天的人，应该循序渐进，喝口汤就行了，要不然消化不了，会撑出病来的。”
　　“那你倒是给口汤喝啊。”
　　尹思忆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好了。”
　　“你确定这是给我喝了一口汤？”
　　“嗯，我怕太多了，把你的食欲勾起来。”
　　“哈哈，你真了解我。”林寻笑着摸了摸尹思忆的头，“你知道为什么咱们刚开始在一起，我只是抱抱你，什么都不做么？”
　　“难道你不是假装正经么？”
　　“正经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要装？我是怕刚开始就把你抱上床，把你吓跑了。可是如果我跟你有别的接触，又怕没有自制力，所以只能……”
　　“亏得我还以为你特别的君子呢。”尹思忆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后来我又想，难道我这么差劲么？他怎么连亲都不亲我？”
　　“真的吗？早知道我就不等那么久了。”
　　“喂，林寻，诗云什么时候走啊？”尹思忆转移了话题。
　　“怎么了？不喜欢有外人住在这儿啊？”
　　“我都觉得自己像外人了，你们俩在那儿讲英语，我也听不懂。”
　　“你是女主人，怎么会是外人呢？你以后也得好好学学英语，你会发现它很重要。”
　　“好，那你得教我。”
　　“当然。”林寻亲了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