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味的季节》蒲舒

2、第二章 丑小鸭变成天鹅

　　1
　　我的脚下是一脚宽的阳台扶手。
　　身后是几十米高的空旷，有呼啸的风不断吹响我单薄的身体。
　　我冲着屋子里正跟那个陌生男人抱在一起的妈妈喊道：“妈，你再不回家，我就跳下去！”
　　妈妈哭着说不要不要。那个男人也跟着妈妈一起向我跑来。
　　我扭头跳了下去。

　　我开始经常做这个梦。梦醒的时候总是汗津津的。新学期的忙碌和这个梦一起席卷而来。
　　伴随着的是一个奇迹——我，苏南，一下子变帅了。
　　先前，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学习成绩优秀的男生，外表平平。
　　但是过了一个年以后，我一下子变帅了。
　　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总之每次在楼梯间走过，总有人不断看我。
　　姐姐告诉我这就是回头率。
　　她拉着我跑到专卖店买了几件很酷的衣服。从现在开始要注意外形。她说。
　　我说一个男生没必要。姐姐说这年头男生也要当女生打扮。
　　我于是穿上姐姐买的衣服上学，一周后我的课桌里出现了第一封情书。
　　那是一个初三的学姐写的。那些火辣辣的文字，让我不寒而栗。

　　2
　　我一直和夏薇坐在一桌。虽然我比较讨厌她，但是跟其他的同学相比，夏薇还不算是特别讨厌吧。起码她还比较有个性吧。
　　自从我变帅以后，夏薇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她上课抽起脑袋一直盯着我看。
　　有时候自言自语地说句好帅阿。我真是哭笑不得。
　　姐姐告诉我这样的女生是花痴，就是迷恋帅哥的女生。
　　虽然我变帅了，但是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好处，而且我担心有一天自己长得不帅了又怎么办呢？我问姐姐，姐姐说男人不必担心这样的问题，还对我说，你只管好好利用这样的条件就好。我一头露水：好好利用？
　　天啦，我只想要好好学习。

　　新学期还发生了一件事情。那么突然，对我而言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我刚上初中成绩并不是特别突出，只能算是中上游。但是为什么一下子就跻身到第一名了呢？
　　完全是因为我的英语成绩。而我英语成绩归根到底是因为我的英语老师。她是一个很可爱的阿姨，我之前也总是叫阿姨的。她住在我家楼下，她的丈夫和我爸爸是同事。
　　她见了我总是笑眯眯地叫老二，因为我在我们家排第二，虽然这个称呼并不好听，但是并不影响我对她的好感。
　　因为她经常跑到我家窜门，会和我爸聊我的学习，我就开始拼命地学英语，后来第一次英语考试就考了满分，促使我成为英语课代表。
　　从那以后，我的英语就一直遥遥领先，这点成绩激发了我的学习兴趣，我渐渐就变成了第一名。
　　然而，新学期开始不久后，我发现她不再住在我家楼下。好几次我跑到她家找她儿子玩的时候都看不见她。只是听说她已经不住在那里了。还听说她离婚了。
　　每次下了课，我总看见她一个人默默站在窗前。姐姐还告诉我她离婚是因为丈夫有了外遇。
　　我于是害怕我的爸爸妈妈离婚，离了婚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了。

　　3
　　丁彦终于和赵智贤在一起了。
　　我说这叫有情人终成眷属。夏薇冷笑一声，“别傻了，那个小骚货被人踹了，才找他的，他不过是个垫背的。”
　　“管他呢，反正我喜欢她。”我把夏薇的话告诉了他，但是依然无法动摇他的信心。
　　我忽然对丁彦产生有几分敬意。他胸怀多么宽广阿。
　　姐姐不认同我的看法。她说，这样的爱情终究会两败俱伤，爱情要和对的人在对的时间，她说，可怜的雀斑王。
　　我耸耸肩，不发表意见。哪有那么深奥，单纯如我们哪有那么多顾虑，喜欢就在一起或许不需要太多理由，单纯未必就不好。
　　然而仅仅过了一个月，果真被姐姐言中了。
　　赵智贤又回到那个男生的身边。
　　丁彦下了课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座位上。他轰轰烈烈的初恋就这样忧伤地结局。

　　4
　　虽然会发生很多事情，经历很多曲折，但，我们的生活整体上还是相当平静的。在这样平平淡淡的真实中，我们的成长也在悄无声息得进行着。
　　丁彦13岁的生日比我要早。三月的一个周末，忽然接到他的一个电话。“苏南陪我去爬山。”他兴致勃勃地说。
　　“为什么要爬山？没搞错吧？”我正在家看一本书。
　　“今天我生日，你来不来？”
　　“去。”我挂了电话，骑着自行车匆匆赶到他那里。
　　心里面感觉怪怪的，但，却很幸福的样子。
　　真的就像我姐姐说的一样，恋爱让人成长。这个从前老挂着两个鼻涕泡的男生忽然让我刮目相看。
　　那一天我们去了公园。公园的后山上有一条幽长的小径，我们一直走一直走，聊了很多。
　　丁彦比起我还是很幸福的孩子，他爸爸妈妈都升了职，家里给他买了电脑，而我始终没有提到自己的妈妈，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个周末过了以后，我以为丁彦会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但是没想到他继续开始追五班的那个雀斑王后。大有追不到手不肯罢休的态势。
　　如果他能够把这种精神用到学习上，我想他的成绩也会非常出色。

　　5
　　我的生活除了妈妈的那一部分一切都是安安静静的。
　　我总是第一个赶到学校学习，最后一个离开。这种日子平淡而又充实。经常会有老师上课的时候表扬我。夸我学习刻苦，然后我看见一双双目光迎向我，那样的目光里充满了羡慕，我的心里面美滋滋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与天下为敌了。我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学生，成了老师最喜欢的学生，同学们最喜欢的同学。
　　然而因为长得帅，也还是会惹麻烦。
　　有一天上课，夏薇忽然递给我一张纸条。
　　你被选为新一届校草啦！上面写着。
　　我把那张纸一点一点揉掉。揉成一个小团还给她。却被她扔出了窗外，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校草应该是校花的counterpart吧，但是我一点也不感兴趣，爱谁谁去。

　　“你就是苏南？”在厕所的门口我被一帮人拦住。
　　我扭身要走却被挡住。
　　“听说你学习成绩好，长得又帅。女孩子们都喜欢你。”我还是很沉默地站在那里。
　　“以后收敛点，不然……”他开始捏自己的拳头，咯嘣咯嘣响。

　　回到教室生了一会儿闷气，长得帅有错吗？学习成绩好有错吗？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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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不一定都是完美的，但是这也是爱情，所以不要怀疑爱情的存在。”有一天丁彦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我愣在那里好半天。
　　这孩子，天天不学习在想些什么呢？
　　我知道他说的是赵智贤，他还是一厢情愿地喜欢着她。
　　那时候我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种人，每一种人生都会属于自己的精彩，只要能好好地生活。
　　就如同我眼中的丁彦，因为目睹了他的成长，我仿佛也学到很多东西。
　　我一直忘了说丁彦是怎样的一个男生。

　　上小学的时候，丁彦还没有那么多的雀斑。但是却常常挂着两个鼻涕泡。如同所有家庭条件好的同学一样，丁彦并不把学习成绩优秀当成一种荣耀。
　　他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的热情和憨厚。
　　那个时候，丁彦总是有很多好玩的小东西，那些都是他爸爸妈妈出差的时候，从外地给他带过来的。每次拿到学校，总是被大家争相传阅。有很多次这些小东西都在教室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后来丁彦就不再拿到教室了。但是每次丢了自己心爱的小东西，丁彦也并不会生气或者告状，我想这也正是他的东西会一而再地丢失的原因吧。我想换成是其他的同学，肯定哭着闹着要告状什么的，但是丁彦没有，很多人觉得他笨笨的，他也并不反驳。
　　他上课总是积极回答问题，只要有老师提问，第一个举手回答的人就是他。虽然常常出错，但是，老师也还是很喜欢点他起来。
　　打扫卫生的时候，丁彦也是最积极的一个。别看他在家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但是到了学校一点也不露出纨绔子弟的姿态。
　　在学校的小卖部前，有的人遇到了丁彦便会故意让他请客。但是丁彦也从来都是慷慨解囊，顺便把遇到的同学都请一遍。
　　有人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会憨憨地笑笑，什么也不说。这样举动总会让人联想到他的那些举动是发自肺腑的，这样做导致的结果就是，一些同学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他，而大部分心中有正义感的却更加喜欢他。
　　有人说他笨。如果你不了解丁彦的话，也一定会这样想。但是一旦你和他接触，就会感觉他这人憨人有憨福，很接近大智若愚的感觉。他虽然不刻苦学习，但凭着那一份坦诚和课堂上的热情成绩也差强人意，他不与任何人拉帮结派，几乎所有的人都拿他当朋友。
　　班主任慧眼识英才，任命他为班长，虽然是副的，但凭着他的那一份大智若愚和人缘，我们班一直都团结在以他为中心的领导下。
　　我仔细回想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越来越觉得丁彦这个人可爱。
　　但是真正到他开始喜欢上一个女生的时候，我才第一次意识到丁彦的成长。
　　尽管早恋是被大人们严禁的，但是丁彦的那一份执着与早熟却深深打动了我。
　　在那个年纪，我想的只有学习罢了，而丁彦却产生了对另一个人的兴趣，这样的差异对于我而言无异会触发我极大的兴趣来解开这个谜。
　　因为一直相伴着成长，他的生活里似乎是有个我，而我的成长中也有他的一部分。眼看着他一天天成长，我忽然在心中感觉到幸福，就像守候一粒种子发芽，这种守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那一段日子，我变帅的脸和丁彦的成长总是让我想起丑小鸭变成天鹅的故事。曾经我们都是不起眼的丑小鸭，但是随着成长，我们都有了属于自己的精彩，渐渐的，我们就变成了天鹅。

　　7
　　除了丁彦以外，我还会注意到的一个人就是夏薇。虽然我表面上对她表现出厌恶，但是其实在心底我已经接受了这样一个另类的女生。
　　她的书桌上用书立摆满了书，那仿佛是她的城墙。上了课，她就会趴在桌子上看课外书或者照镜子。
　　她的课桌里面放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几次我看到梳子、布娃娃和化妆品之类的。
　　她的生活似乎与我们的生活都不同，那种感觉仿佛她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下了课总有人在教室外面叫她，那是一些打扮时尚，长相俊俏的女生或者男生。
　　他们的生活在我这样乖乖学习的学生眼里显得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