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作死的节奏》纪乃

6、不合格的医生

　　田园秋子这个人不存在生物钟这种东西。
　　困倦的时候她能撑着不睡觉，精神饱满的时候她也能倒头就熟睡。
　　这种技能是母亲去世那段时间练成的，十几年来一直没忘掉。
　　时针指到了她平时睡觉的时间，闹铃响起来，提示她应该进入梦乡了。

　　田园秋子知道，这本笔记将会把她现在的生活弄得一塌糊涂，理智告诉她现在住手还来得及。
　　田园秋子这人犟，她的理智也知道不是搬出“理智”这个词就能劝服她的，所以理智君决定徐徐图之，劝她今天先休息，不要耽误明天上班。
　　毕竟笔记本是不长脚的，藏得好就谁也发现不了。
　　田园秋子觉得很有道理。她不是个很重视“责任”这种东西的人，但也不愿意怠慢自己的工作。
　　然而提到“理智”就不得不提到“感性”。自古以来，“理智”和“感性”就是常打擂台的一对。
　　“感性”大家族中有一位女性很信服的成员——“第六感”。
　　田园秋子的第六感告诉她，如果不尽快把日记看完，说不定什么时候笔记本就丢失了。毕竟这能被她捡到，自然也能被别人发现。
　　能莫名其妙被捡到，自然也能莫名其妙丢掉。
　　别看秋子长了这么一张冷静自持的理智面孔，其实她这个人挺感性的，所以她相信了她的第六感，决定熬夜把日记看完。
　　反正她神功盖世，不睡觉也不会瞌睡，最多就是有一双熊猫眼罢了。
　　田园秋子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把笔记本翻到下一页。
　　——一片空白。后面的纸张被人撕走了。
　　撕口平整，但看得出并没有借助工具。看来撕掉它的人并不着急。
　　田园秋子眯了眯没有戴眼镜的眼睛。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说不定她得到这个笔记本都是那个不紧不慢的家伙故意设计的。

　　事已至此，田园秋子除了睡觉也别无他法。
　　笔记本上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内容，所以田园秋子也没有刻意隐藏，随便往枕头下一塞了事。
　　恩，顺带说一句，看不懂理智君和感性君斗争的少年们，可以自动带入小天使小恶魔的斗争。
　　哈？要问感性和理智谁是天使？
　　哼，愚蠢的凡人。当然两个都是天使啦！
　　因为她田园秋子美丽又善良。

　　第二天到医院的时候，田园秋子难得被“皇帝”翻了“牌子”——柴琦春香找她。
　　说实话，田园秋子一点都不觉得心虚，因为她脸上顶着的是铁皮。
　　“阿拉，真是少见，小春香竟然也有找我的时候。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春香终于也对我产生了这种感情啊。”田园秋子状似感慨。
　　可能是昨天刚见过流氓的缘故，田园秋子觉得自己的语气流氓了不少。果然流氓也是会传染的。
　　恩，看来还是离那个家伙远一点比较好。田园秋子右手握拳，轻轻捶了下左手手心。
　　“笔记本被你拿走了。”柴崎小姑娘很平静，完全没有质问的感觉，就像是在诉说一个事实。
　　这的确是个事实。田园秋子掩在眼镜下的眼睛盯着柴崎春香看了一会儿，然后慢吞吞地露出了她一贯带着冷淡的笑容：“我对偷窥别人的日记这种事情没有兴趣，所以春香酱不用担心哟。”
　　“你拿走了。”柴崎春香依然很平静。平静到说完了这句话后，就闭上眼睛躺到床上，半点再和田园秋子交流的兴趣也没有了。
　　“非要这么认为吗”田园秋子瞅瞅她，耸耸肩，一副十分不在意的模样。拉开摆到床边的椅子坐下，开始了每日例行的单方面交流。
　　柴崎春香是怎么想的，田园秋子并不在意。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承认。
　　傻瓜才会承认。
　　直到确定柴崎春香真的睡着了，田园秋子才从房间里退出来。
　　退出来之前，她翻了一下柴崎小姑娘的画册。
　　不出意外，里面夹着几页纸。
　　手感质量还有花纹，明显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
　　田园秋子觉得自己像只驴，一只被人用吊在前面的萝卜驱使得团团转的驴。
　　这种被什么人故意吊着的感觉糟糕透了!田园秋子狠狠皱了下眉。

　　午间休息的时候，田园秋子照例没有回家，留在医院午睡。
　　然后又梦到了那个女人。
　　那个十年前就死去了的女人。
　　说实话，她明媚得让田园秋子嫉妒。
　　在田园秋子阴暗的少女时代，她像阳光一样温暖明亮，把心里那片潮湿发霉的地方蒸干，把阴影逼退。
　　那时候田园秋子也真是不成熟，把母亲的去世当成压垮天的稻草，连活着的信念都丧失了。如果是现在的话，大概可以坦然接受吧？毕竟母亲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
　　耳边传来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的空间里显得呆板和诡异。
　　田园秋子早就不需要心理准备这种东西了，接下来会遇见什么她最清楚。
　　纠缠了她十年的噩梦。
　　……其实田园秋子也很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可是啊可是，在初认识的时候，田园秋子怎么会知道，那个像阳光一样明媚的女孩子，替她打开新的天空的少女，会成为她新的阴暗面呢
　　刻在腹部的那个图腾一如既往的清晰，牢牢占据着田园秋子的视线。
　　每一个每一个奇怪的文字，每一个每一个诡异的勾折图案，在梦里的田园秋子闭着眼睛都能在十秒内画一个一模一样的。
　　对，是“梦中”的田园秋子，醒来后，她就会奇妙的只忘记这个图腾。没人能解释这是为什么，正如没人能解释为什么田园秋子那天会抄那天小路，那条躺着尸体的不祥之路。
　　醒来后田园秋子拨打了黄濑凉太的电话。
　　她从不关注黄濑凉太的工作时间，所以电话有时候是不接通的，比如现在。
　　不接通就不接通吧，反正接通了她也不会说话。
　　恩，当然黄濑凉太也不说话。
　　这是一种充满恶意的默契，作为唯二和那个女人关系好的人，田园秋子不希望她的这个朋友过得太好，以至于被留在过去的人只剩下田园秋子一个。
　　哦，这种事情想想就知道绝对不能允许。

　　田园秋子下午就向院长提交了调休申请。她并不想打乱自己现在的生活，更不想为了那个死去的家伙陷入危险。
　　她还算了解自己，既然拒绝不了“萝卜”的诱惑，那干脆就不见“萝卜”好了。
　　“也许你了解，柴崎春香在得知自己换了主治医生后病情更严重了。你不了解也没关系，田园医生，我希望你能等到柴崎春香的病情稳定之后再考虑调休的事情。毕竟我们的工作多少也算是特殊的，不太能拜托给别人。”
　　——院长是这么拒绝她的。
　　田园秋子得承认，她挺佩服这个工作认真的老人的，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继续生活在“日记本”的阴影下。
　　如果院长没有不插手别人工作的习惯就好了，让他插手一下柴崎春香这个麻烦的事情，他就该知道她的主治医生是多么的不容易了。
　　好吧，作为一个医生，她勉强还是有点职业道德的——等等突然觉得侮辱了这个词是怎么回事？田园秋子叹了口气，慢慢往回走。
　　田园秋子不打算休息很长时间，十天半个月已经是设想中最长的期限了。
　　理论上来说，这并不会影响病人的治疗。当然这种事情不太能只看理论。
　　不过，有时候注重理论也是很重要的。
　　田园秋子眯了眯眼睛，嘴角往上勾了勾。

　　也许是一直躺着也很难受吧，柴崎春香每天都会绕着病房小跑，出一身汗后再美美地洗一个澡。
　　然后她就会难得地暂时放弃画集，看一些别的、护士认为更适合她而找来的童话书。
　　虽然还是不说话，但这时候的她活泼得像一只猴子——这个比喻有点不礼貌，可它十分贴切。
　　性格这种东西，究竟是天生的，还是后来养成，田园秋子不清楚。不过人的性格她总是能看得很清楚的。
　　比如说柴崎春香，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又带着那种孩子气天真的残忍，根本不是会被陌生人一样的父母伤害到的人。
　　不厚道的说，这样的人在意的只有自己，父母亲人什么的，不过是承担着抚养她的责任的人而已。
　　……这么说来她和她那冷淡的父母亲族还真是一家人啊。
　　田园秋子得承认，尽管她是个医生，而柴崎春香是她的病人，她也完全没办法喜欢这个孩子。
　　她不是个合适去治疗柴崎春香的人，甚至也不应该去当医生。仅仅是克制着不对人类心怀恶意就已经耗完了田园秋子所有的自制力了。

　　“我需要休假，也许你可以回家住一段时间。”田园秋子不喜欢对着不喜欢的人说废话。当然绝大多数的人她都不喜欢。
　　田园秋子自认为很平静的陈述并没有得到柴崎春香的注意，她自顾自地看着童话，自顾自地感到开心。
　　田园秋子也不管这些，她同样自顾自，直说自话：“我不认为你有什么问题，你装模作样的小把戏在我们眼里根本没有迷惑性。当然平时我接管你也是乐得清闲，但是现在你的存在妨碍到我了，你要是再不‘好转’，我就只能出具你病情恶化的说明了。毕竟我不被允许把你转让出去。”
　　“你开始出现攻击性的行为，你开始出现严重的攻击行为。恕我医术低微，无法再进行治疗。当然普通的医院也不合适你了，你转院了之后我也就可以休假了。”
　　“就算你完全没有变化又怎样，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你的病情我说了算。”
　　柴崎春香还是没有反应。
　　田园秋子可有可无的耸耸肩，转身回去写她被柴崎春香“攻击”的报告。
　　本来，她也没期待柴崎春香能有什么反应，她就是来知会一声而已。
　　临下班前，田园秋子把这份报告交给了科主任。
　　交完她就提包走人了。
　　根据经验，过不了多久院长大人就会找她喝茶。
　　田园秋子是傻了才会浪费自己的下班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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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隔壁终于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