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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新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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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王振一党被铲除后,拥立皇长子和等皇上回銮的声音渐渐地消失了,金英更是派亲信指使御马监的官员封闭了宫门,大有逼宫之势。
太后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殿里的宫人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一个不慎成了太后怒火下的冤死鬼。孙姑姑轻轻的给太后按摩着太阳穴,太后紧锁的眉头微微松开,太后靠在椅背上,心底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长叹一声,低声对孙姑姑说了句话。我站的比较远听不清楚,只断断续续听到,“亲生。”一词。
殿内气氛凝重,只听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陈小奇一路小跑的进来了,连请安都没有,直接跪倒了地上,哆哆嗦嗦的道:“娘娘郕王来了。”
宫人们一听郕王来了,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不安的往门外张望,孙姑姑一摆脸子,喝道:“还不都下去。”宫人们齐齐松了口气,有些绷不住劲的脸上一下就露出了喜色,我们如得大赦一般的逃走了。
宫人们都呆在自己的屋里不敢踏出半步,郕王与太后商量的无非就是登基之事,如今皇位是郕王的囊中之物,只等太后下旨了。
入夜后我正准备睡下,就听有人在门外轻声叫了几声,“万姐姐。”听声音是李芸。
我赶忙打开门让她进来了,李芸等我关好门后,立刻对我道:“刚才太后和郕王在后院说话,春儿留下来侍茶,她回来后就跟带我们的任姑姑说,她躲在偏殿偷听了一耳朵,郕王方才对祖宗发誓,如若登基必侍奉太后如生母。”
我听了李芸的话身子一震,太后迟迟不肯下旨让郕王即位,无非是因郕王和她一向不亲近,他跑郕王登基后她的地位有所下降,今晚的誓言算是消除了太后心中最后的顾虑。皇上不是太后的亲子,出征前又把太后的心给伤了,太后不会再为了他力排众议,和满朝文武对立了。
李芸告诉我这些也是让我有个准备,伺候太后时注意些,以免惹太后不快,我对李芸的冒险前来,颇为感动,拍了拍她的手,诚心道:“真是谢谢好妹妹了。”
李芸垂下眼帘,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姐姐多保重吧。”李芸说完转身往屋外走去。
“妹妹且留步。”我叫住了李芸,她停下脚步,侧着身子看着我。李芸一身粗布青衣,脸上不施粉黛,昏黄的烛光打在她的脸上,让人心生亲近之感。我拉过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嘱咐道:“罗鹤如今跟了金爷,在宫里面也能说得上话了,等吴太妃进了宫,你就让他把你调到吴娘娘那。”李芸是个心大的,她心底又盼着有朝一日能当上皇妃,跟着孙太后估计是没什么希望了,只能去吴太妃那试试了,她若出息了,我在宫中活的也能自在些。
郕王登基后封皇上为太皇,立太皇长子朱见浚为太子,将太皇的嫔妃搬到了清宁宫,太后派人将太子接到了仁寿宫,我也被太后派去看护太子。太子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了起来,我看太后紧张的样子反应过来,皇上不是心甘情愿立朱见浚为太子的。
钱皇后、刘敬妃、和万宸妃整日在清宁宫中求神拜佛,祈求太皇平安归来,其余的嫔妃都老老实实的呆在宫里,偶尔去给新皇的汪皇后请安,拼命的讨好汪氏。她们都在赌,皇后、敬妃还有宸妃赌太皇能回来,其余的嫔妃赌太皇回不来。虽然我对太皇的被俘也曾高兴过,但现在的我还是希望太皇能回来,我无论是伺候太后还是太子,都要仰仗着太皇,皇上到底靠不住。
到了翌年的八月份,杨善才从瓦刺接了太皇回宫,宫人们变得谨慎起来,太皇回宫皇位究竟是谁的尚不可知,我们这些低微的宫人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太皇还未启程宫中就有传言,太皇在瓦刺时被奉为上宾,是因为太皇将也先的妹妹纳为和嫔,并生下一子,也先在送回太皇前,太皇曾写过一道诏书,回京后册封和嫔之子为太子,再择吉日遣太子仪驾,迎太子回宫。
虽然只是传言,但也让太皇陷入绝境了,不仅纳了一名蛮妃,还打算立一个杂种为太子,我听到这个消息时,都不禁在心底鄙视了一下太皇。
太皇回来时果真带回了一个蒙古女人,听说第二天就被赐死了,太皇复位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皇上将太皇囚禁在洪庆宫,太皇的嫔妃也从清宁宫搬到了那里,周围有重兵把守,就连太后也不得探视。
一日太子正在床上睡觉,我和李芸坐在床边守着,李芸见太子睡着了就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我听太子呼吸沉稳,似是睡的很死,胆子也大了起来,说话不那么顾忌了。
我对李芸道:“你还不赶快让罗鹤帮你调到清宁宫去伺候吴太后,省的跟这整天这担惊受怕的。”
李芸低下头,我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感觉到她苦笑了一下,李芸说道:“我又何尝不想啊,我都和他说了好几次了,他答应的倒是挺好,可就是拖着不办。我是看出来了,太监虽然没了下面的东西,但还是个男人,男人都一样,有点本事就去找新的相好了,他现在和杭娘娘宫里的馨子好上了,哪还想得起我来。而且金爷那近来也不太平,手底下的人没少吃挂落儿,走他的门路再被牵连了,还不如在这混下去。好歹朝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万一。。。 ”李芸四处看了一下,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太子,见他睡的安稳,才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我是说万一哪天太子被废了,也不至于连命都没了,最多和太皇一样,圈着养起来。金爷那才可怕呢,手底下死了好几个了。”金英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景泰初年金英被都察院检控金英家奴李庆等多支官盐及挟取民船六十艘运载,并杖死船夫,事后又用丝行贿淮安知府程宗。结果程宗被戍辽东,李庆绞死,其余家奴仗毙,但没有涉及金英。后刑科给事中林聪等劾金英“怙宠欺君,怀奸稔恶”,并劾左都御史陈镒等官员“畏权避势,纵恶长奸”。景泰帝命锦衣卫逮治陈镒等,但对金英并未处分。
我叹了口气,道:“宫里面到底不太平,若是能出宫就好了。”
李芸看了看太子,见他依旧熟睡,声音大了一些,对我说道:“万姐姐马上就成女官了,再熬个几年就可以自请出宫了。”李芸想到自己的情形,有些沮丧的底下了头,“去年分到仁寿宫时以为是个好差事,如果入了万岁的眼,咱也能当个娘娘光宗耀祖了,再不济跟着内官学几年,当个女官就出宫了。可现在宫里的人都绕着咱们走,别说见万岁一面了,就连进学都不可能了,估计这辈子就跟宫里呆着。”
我看着李芸黯然的样子,心中也不好受,就算熬成了女官又能怎么样,如今的情形也出不了宫。
我俩满怀心事的歪在椅子上相对无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吵闹声,我和李芸一惊,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走到门边,我把门打开了一个缝向屋外看去,只见皇上身边的沈鹤耀武扬威的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不少的锦衣卫还有御马监的太监,一行人走进了后殿。院里的宫人见状,一个个脸色煞白,也都围到了后殿。如今这时节,仁寿宫的奴才草木皆兵,礼数已经约束不了我们了。
李芸看了我一眼,叫了一声,“万姐姐。”
我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太子,又看了看外面飞扬跋扈的侍从,一咬牙,道:“走咱们也去看看,左右都是死,不如做个明白鬼。”
我和李芸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后殿,离着老远就听到太后暴怒的声音,“我是宣宗的皇后,怎么皇上连我这个嫡母都不认了,连祖宗家法都不放在眼里了吗?”太后的声音虽然老迈,但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太后娘娘息怒,万岁对您的孝心那是天地可见,日日都来问安,吃食衣料也都先紧着仁寿宫来。这不是太子该启蒙了吗,不能老住在仁寿宫,要搬到春和殿去住了。”沈河笑嘻嘻的道。
太后哼了一声,呵斥道:“胡闹,太子启蒙入学自有内阁大臣去文华殿授课,干春和殿什么事?历代太子都是大婚后才住进东宫的,哪有小小年纪就自己独住的?”
沈河也不着急细条慢理的道:“万岁说太子以后是一国之君,不能长于妇人之手,该早日去春和殿才是。”
太后还在争辩,但声音已经小了不少,气势也弱了下来,太后并不想为了太子和皇上离心,她日后的荣华富贵都靠着皇上呢。我拉着李芸回到了屋里,看这架势太子今天就要搬走了,我不知道是要跟去春和殿还是会留在仁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