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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被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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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前皇上来仁寿宫向太后辞行,皇上意得志满的和太后说着话,太后却是不住的哀声叹气。我患得患失的站在殿门口,用余光偷偷的看着皇上,我心下一酸,藏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我心底一会盼望着皇上大败而归,一会又盼着他得胜回朝,说不定他心情一好,就能想起我来。
皇上越说越兴奋,竟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铿锵有力的说道:“父亲自幼随曾祖征讨蒙古,儿虽不肖但也不敢辱父亲英明,此次出征定当平定瓦刺。”皇上一脸肃杀的看着窗外,似乎已置身战场,大败瓦刺敌军,生擒也先。太后并不说话,依旧不停的转着手中的佛珠。
皇上见太后始终沉着脸,不禁有些气恼,一甩袖子,郁郁不快的道:“母亲接着念经吧,儿子回去了。”
太后见皇上要走,才停了手中的念珠,幽幽的道:“皇上出征后我会去奉先殿祈求祖宗保佑皇上旗开得胜。”
皇上见太后服软了,立刻大喜道:“母亲就在宫里享福吧,儿子必会把也先抓回京给母亲叩头的。”皇上眉飞色舞的看着太后,眼中充满了自信。
太后见皇上单纯的样子,又无奈的叹了一声,“皇儿快回去歇着吧,明儿四更就得起了。”
“母亲也保重。”皇上行了一礼,转身出了正殿。
太后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孙姑姑赶忙递上帕子,太后沾干了眼泪,对孙姑姑道:“去把皇上身边的樊忠请来。”太后眉宇间有股杀气,让人看了胆寒。
“是。”孙姑姑低声的答道,随后福了一福下去了。
太后疲惫的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无力地挥挥手,道:“都下去吧。”宫人们知道太后和樊忠有事商量,立刻撤了下来。
一天中午,我看着一众小宫女整理太后的衣物,孙姑姑一脸严肃的走过来,看见摊在架子上的衣服,脸色一沉,呵斥道:“怎么当差的,太后不喜颜色鲜艳的服侍,你们居然还敢红的绿的往里送,不想要命了。”
这些衣服都是太后平日里常穿的,有几件朱红色的披肩,还是太后最喜爱的,有几个刚进宫的宫女被孙姑姑劈头盖脸的一骂,觉得有些委屈,眼圈一下就红了。我不敢争辩,赶忙说道:“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找些颜色素雅的衣服出来。”
孙姑姑见我认错了,脸色也没能好转,冷冷的哼了一声,“仔细办差,若是惹得太后不快,扒了你的皮。”孙姑姑说完板着脸走了。
孙姑姑前脚刚走,初五就忍不住和春意小声的抱怨道:“也不知道在哪受了气,就拿咱们来发火,好大的官威啊。”
我狠狠的瞪了初五一眼,初五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出声了。我厉声道:“怎么刚才孙姑姑的话没听到,还不去找衣服去,一个个的杵在这等着挨板子不成。”我看着众人忙做一团的样子,平了平心中的郁气,又吩咐道:“再找些颜色素净的帘子出来,把太后宫里的帷帐都换了吧。”看孙姑姑的样子,估计是皇上出征不顺,太后心里不爽快。我暗暗想道:近日当差也要小心了,免得遭受无妄之灾。
太后整日跪在奉先殿里求神拜佛,也没能让上天保佑出征的军队,败报接连送到了京城。宫中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就连中秋也没有大过,我食不知味的吃着月饼,心中盘算着以后的出路。春意草草的扒拉了两口饭,狼吞虎咽的吃完了月饼,就跑到院子里拜月去了。
我见众人都聚到了院中,也就放了手里的月饼,来到院里。我跪在香案前,看着天上皎洁的圆月,不由得看痴了,呆了半晌也没想好要许什么愿,直到宫女们不耐烦的催促我,我才闭上眼草草的向月神许愿,希望她保佑我平安。
院中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貌似嫦娥,面如皓月。”不知是哪个小宫女的唱的,委婉悠长的歌声勾起了我的回忆,若干年前的我也曾对月许愿,希望我能貌美如花,勾引到一国之君。
太后自从大军出征后一直在奉先殿里祭拜,中秋时又操持宫中的祭拜,太过劳累,身子有些不爽,这几日一直在仁寿宫中休息,并未去奉先殿。
那些不受宠的宫妃的消息还不如我们这些伺候太后的奴才来的灵通,如今太后一在宫中休养,妃子们都跑来仁寿宫请安了,围在太后身边说着恭维之词,希望能从太后这听到一些皇上的消息。
太后歪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嫔妃们聊着天,外院太监陈小奇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娘娘,郕王来了,说是有紧急战报。”
太后听到郕王来了,猛的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眼露精光,眉宇之间充满了威严的神态,完全看不出刚才的疲惫之像了。孙姑姑站在太后身后,轻咳了一声,太后这才反应过来满宫嫔妃尽在,太后半垂下眼帘,又恢复了往日慈爱的模样,对嫔妃们道:“都回去吧,郕王来了。”
嫔妃们知道战报和皇上有关,本来都翘首企盼,希望能听到一二,听到太后让她们离开,一个个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依依不舍的下去了。等嫔妃们走后,太后又挥手命我们下去了。到了傍晚宫中有传言,说是皇上被也先俘虏了。我听到这个消息,心下一突,想道:不知皇上是否安然无恙。
我只替皇上担心了一下,随即就觉得心下无比欢畅。我回到屋后,趴在被窝里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我想象着皇上被囚禁的样子,恶狠狠的想道:让你也尝尝担惊受怕和绝望的滋味。
皇上被俘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宫廷,宫中人心惶惶,王振一党的最为惊恐,一个个夹着尾巴做人,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气焰。刘敬妃自从知道皇上被俘后,也整天跪在佛像前祭拜,祈求皇上早日回京,听宫人们说刘敬妃祈福时比太后还要虔诚几分。刘敬妃是王振献给皇上的,皇上决意出征也和刘敬妃的枕边风不无关系,此次皇上若能平安归来,她还能有一条生路,但凡有个三长两短,太后和皇后都不会放过她的。
晚上吃饭时宫人们都聚在一起传递着自己听到的消息,这些消息有真有假,不过宫人们在一起说话也就是图个乐子,谁也不会认真分辨其中的真假。紫香神秘兮兮的说道:“我听说钱皇后今下午把自己的嫁妆还有私房都拿出来,希望能把皇上给赎回来。”
坐在紫香身旁的巧音接话道:“我也听说了,带我的姑姑还说钱皇后当年的陪嫁挺少的,不过掌管后宫这么多年了,也没少捞油水,估计瓦刺见了钱就能把皇上放回来了吧。”
紫香自信满满的道:“瓦刺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估计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一见到钱皇后送去的钱财还不乐得立刻放人了。”
宫里的主子因为皇上被俘的事变得焦虑不安,宫人们倒是没有收多大的影响,皇上是天上的太阳,我们只是地上一粒卑微的尘土,他离我们太过遥远,影响不了我们的生活。过了几天宫人们才真的开始着急起来,瓦刺大军要打到京城了。
宫中人心惶惶,有些胆小的宫女整夜哭泣,早上起来眼睛都是肿的,就连一向处变不惊的孙姑姑脸上也有哀容。宫人们总是抓紧一切聚在一起的时间谈论着逼近京城的敌军,总之宫中传言不断,有些太监说马上就要迁都了,迁都后就安全了;有些有说皇上已经被放回来了,正在赶往京城,有的又说瓦刺大军已经破城了,正在围宫呢。
晚上睡觉时我会在枕边备一支锋利的簪子,如果瓦刺军攻破了宫门,我就立刻自尽。娘亲受辱的画面在我梦中不断地浮现,男人的□□,娘亲悲痛欲绝的表情,让我惊叫着从梦中醒来,我不想和娘亲一样。
朝中官员分成三派,朝中大半官员拥立郕王即位,少数官员支持皇长子继位,又有一些人赞成郕王监国,等皇上回宫。
今日不是我当值,我靠在椅背上心不在焉的绣着花,原先皇上御驾亲征时,太后为了图个吉利,给仁寿宫的人做了几身新衣,上面绣满了凯旋归来的纹饰,如今皇上被俘,再穿那几件的衣服难免招了太后的不快,可新衣还未发下,只能将花样改成祈福平安的。
我心神恍惚,绣的颇为缓慢,突然门被“咣”的一下推开了,吓得我手一抖,衣服掉到了地上。等我看清了来人是李芸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屋外秋风吹进来,我冻得打了个寒颤,我这才发觉我背上布满了冷汗。李芸比我小一岁,是去年入宫的,上个月刚被分到仁寿宫。李芸的娘亲和我娘是表姐妹,娘的信里说我们俩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让我多照顾她,争取俩人帮衬着在宫里搏个好前程。娘亲的意思我明白,但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么可能还帮得上李芸呢。
我看李芸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咯噔”一下,‘莫非是瓦刺军攻了进来?’我的嗓子堵得厉害,手脚也变得冰凉,我声音颤抖的问道:“怎么了?”因为害怕,我的声音都变了。我紧紧的盯着桌上的梳妆盒,我的发簪就藏在那,如果瓦刺大军进入了宫门,我绝不苟活。
李芸没有注意到我的绝望,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不好了,马顺被大臣打死了,王山也在午门前被打死了。”马顺和王山都是王振的亲信,俩人在王振死后不禁没有收敛,反而继续在宫里为非作歹,如今被人打死也并不奇怪。
我见不是瓦刺打到了京城,瞬间放松了下来,微嗔道:“死了就死了呗,至于给你下成这样吗?”
李芸见我不在意,神色更加焦急,“郕王已经下旨满宫搜王振的同党呢,罗鹤要是被抓到那就死定了。”王振原本只是皇上身边的伴读,皇上登基后直接被任命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是以在司礼监中并无微信,司礼监也分为两派,一派依附王振,一派依附太监金英。罗鹤是王振党里不起眼的小太监,李芸刚入宫时学规矩时没少受罗鹤的照顾,俩人自然而然的就好上了。
我听了李芸的话心中一惊,随即镇定下来,想了一想,安慰她道:“你也别着急了,罗鹤一个不入流的太监,不至于被抓起来,这宫里王振的人多了,要都抓起来,满京城的牢狱也不够关的。”
李芸刚入宫就经了这么大的事,一时间慌乱不已,被我这么一劝立刻缓过劲来,神情也松快了不少,我见她平静后才又问道:“你打算怎么办,让他躲在仁寿宫里?”我不知道李芸对罗鹤的打算。我和李芸虽说是亲戚,但打小就没在一起处过,宫里又是不太平的地方,和谁说话都要留半句,所以她和罗鹤的感情我根本不了解。今天如果不是火烧眉毛了,她也不会来找我。
李芸脸色一僵,眉心紧蹙,秀美的眼中带着一丝的火气,道:“这。。。。。。”李芸这一迟疑,我便明白了,李芸对罗鹤并无太多真情,刚才焦急也不过是怕罗鹤被抓后牵连到她,如果把罗鹤藏到仁寿宫里再被找出来,那李芸就连最后辩驳的希望都没有了,李芸难免踌躇不已。
我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衣服,掸了掸上面的土,对李芸轻声说道:“罗鹤不过是个跑腿的小太监,不会有人注意他的,让他回去该干嘛干满。他要是知道王振什么龌龊的事,告发了说不定还能有个升迁。”
李芸侧着头,愁眉苦脸的想了一下,然后对我行了一礼,“有劳万姐姐了。”
我轻轻地一点头,对她道:“快去吧,免得罗鹤等急了。”
李芸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我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继续绣我的衣服。只要瓦刺军没有打进来,前朝的事就与我无关,地位低贱也有低贱的好处,上面都闹翻了天了,我们还是能过自己的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