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同归》九州攸同

34、番外 孤情

　　在下名叫赫连澍，字铭棠。家族原本分封到朔北，由于封地离京师较近，兼之父亲在朝为官，顾一家子也并未迁到封地，而是留在京师。我自幼身体不好，白国师说，我最好在源凉山上静养，不得下山，也不得见外人。
　　七岁那年，一直在山上照料我的母亲和我说，她要回去看望外祖母，这一次下山，却再也没回来过，每个月只寄给我一封信。
　　十二岁那年，我替父亲解决了一个案子，从次，源源不断的公文，便送上了山。
　　山上的日子，过的很慢很慢，有了公文处理，好像也没那么寂寞了，又好像······更寂寞了。
　　我也曾尝试着将全部精力投入处理公文，不分昼夜，可也怎么也填不满心里的空洞。我看着民间疾苦，人间哀乐，却觉得自己冰冷的像神坛上没血没肉的雕像，空有权利，却不知普通人喜怒哀乐的滋味。
　　我平静的处理一件件黑暗血腥的事情，早已习惯繁华锦绣下的肮脏不堪，也曾用过以暴制暴，以血换血的各类手段。这源凉峰如此圣洁清雅，与可怕的外界全然不同。除了冰冷如寒冬，在偏安一隅的方寸之地呆着，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我从没下过山，身边只有侍女小厮。他们是那么的顺从，性情是那么的温和。偶尔父亲、祖父来了，我才能感知到外界一点点别的情绪。我也曾因为好奇，躲在一边，去观察随从们的争吵辩论、嬉笑打闹。
　　我也曾因为母亲不来看过我尝试发过脾气，可仆人们纷纷跪倒一地，劝我保重身体。我又觉得很无力。
　　祖父总是很严厉，尤其当我问起母亲的时候。
　　“你就是被你母亲宠坏了！早该让那个女人下山的！你如今已经是个大人了，如何还成天念叨着母亲？你还是个三岁稚童不成？”
　　我被他训诫的羞愧难当，从此也没再提过。只是偶然会问问送信的小厮，母亲过的还好，他也每次都答：并不知晓。是啊，他哪里能知晓。母亲也是跟我一样被关在深深的宅院里吧。
　　父亲要温和的多，但是也总与我说不上几句话。他会给我带来京城各式新鲜的糕点与时令的水果。待我大一些，又带给我字帖书籍，文房四宝，偶尔会指导我的字迹画工。
　　我原以为，我的一生会这样平淡的过去，直到那天，我遇到了他。
　　那天，我好不容易甩掉云荼一个人在山间散步，看到暗卫急匆匆的私下聚拢，驱逐着什么人，又与什么人对峙。我悄悄的尾随其后，一不小心，就跨过了祖父划的临界线，可我全然没有发觉。
　　他浑身是血的倒在我的脚边，眼睛也睁不开。他穿着皇亲贵胄才能使用的明黄色，白皙的脸上，被血和泪沾染的一塌糊涂。我隐隐起了恻隐之心。
　　我将他背在身后，一步步爬上源凉峰。怪我太过孱弱，明明是个比我小的孩子，我还比他高些许，我却背不动他。
　　我只能一点点将他挪动到半山，终于看到了在山上焦急的四处寻我的云荼。一瞬间，我又不想回去了，想就这么躲起来，谁都找不到我。从此海阔天空，谁都不管，谁都不顾。
　　可眼下就有个要我顾着的人。我努力呼唤着云荼，终于引起他的注意。他又叫来其他仆从，终于将这个受伤的人运了回去。
　　山上没有医师，我十岁的时候就将医师赶下了山，凭着自己的天赋，自学医术。加之对自己身体的了解，我给自己开些寻常的药也够了。偶或有仆人受伤生病，我也能帮忙诊治开药。云荼总说我比御医医术还精湛。我知他是夸大，也不理会。可眼下这人受这么重的伤，可如何是好，我第一次觉得头疼起来。
　　既是显贵，我只得自己亲自与他喂汤换药。我派暗卫去调查了一番，原来此人便是京师里恶名昭彰的纨绔子弟——睿小侯爷。
　　可昏迷入梦的他，看起来似乎很乖巧，没有旁人说的那样顽劣不堪。
　　云荼盯着洗干净后的他瞧来瞧去，“这睿小侯爷真是名不虚传，果真长得十分好看。我原以为少爷已经是世界上有一无二的俊俏了，竟还有人和少爷你一样好看，不，还是少爷更好看一点。”
　　好看吗？我也看不出个究竟，比之源凉峰上所有人，似乎是好看的。
　　他似乎很疼，由于失血过多，一直昏迷不醒。加之眼睛受伤，竟渐渐开始发起了高烧。
　　我开始觉得慌乱了，我并不敢告诉祖父和父亲我捡了睿小侯爷回山，他们一定会把他送下山，他也一定会再被奸人所害。我便不分昼夜，守在他的床边。两天后，他的高烧终于慢慢退下去了，也开始渐渐有了神志。
　　这些天我一直没有处理公文，父亲已经派人上山催了好几回。见他渐渐有些清醒的迹象，我便让云荼照顾他，我转身进了书房，开始处理堆积如山的公文。
　　偶或有间隙，我便带了面纱去瞧瞧他。
　　又过了五六天，云荼告诉我他终于醒了，我决定再去给他号号脉，对着清醒过来的他，我竟然有些忐忑。
　　他的脸色真的是苍白极了，我命厨房给他煮了些益气补血的食物，一勺一勺的喂他吃下。他也很乖巧，从不拒绝我喂得东西，毫无戒心的全吃了，还说等他好了，要报答我。
　　报答吗？我想了想，以前救过的小兔子小鸟，也是伤好了就放生了。源凉峰太冷了，还是尽早离去吧，我对他说：“不必报答，你伤好下山便是。”
　　他恹恹的又睡了过去。
　　这些天我一直十分忙碌，骓纭罪臣一案处理起来牵连甚广，朝内许多夏侯颀的门生耳目，宫中也安插了许多钰贵妃的人手，这些危险的暗线都要一一找出并抹去。夏侯颀十多年的苦心造诣，竟让朝廷内部变得如此盘根错节，处理起来十分难办。听闻睿小侯爷和卢霖小公子交好，也不知道他听到后是个什么反应。
　　他好像大好了，听云荼抱怨说，他自打能开口说话，便一刻不停，叽叽喳喳的问东问西，总是旁敲侧击的问我的事。
　　倒是头一次有人对我产生兴趣。我倒是觉得有些新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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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给人家点鼓励嘛，人家也想有写下去的动力！！【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