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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离京 ...

  •   大门再身后重重关上,整个大殿的人都撤了出去,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卢霖被绑了起来跪在冰冷的地上。高高的皇位上坐着当今陛下。
      这是间偏殿,往昔先帝很喜欢带赵栩及卢霖来自读书写字。因着卢霖在,钰贵妃才肯一展笑颜,先帝通常也会请钰贵妃一起。先帝常常将尚且幼小的卢霖抱在怀里,教他读书认字,钰贵妃便在一旁研磨。赵栩只能独自坐在一旁读书,看着被父皇宠爱的抱着,母妃温柔笑对的卢霖,无数次打从心底疑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又是同样的偏殿,只是已经物是人非,坐在高台龙椅上的总算是他赵栩,而不是底下跪着的罪人。
      赵栩内心有些复杂,这个表弟,啊不对,现在应该算是堂弟,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有些不忍心。可是先帝的在天之灵看着呢,他的遗旨不能不完成。他叹了口气,起身端了汤药,走到卢霖面前。
      “霖儿,我改变主意了,原想听父王的命,将你带去骓纭山,用你的血去开启宝藏。但是就算把你杀了,也不一定能找到宝藏。朕觉得让它们永眠地底,不见天日也甚好。你对我还有别的价值,你知道吗?其他国家居然都跟朕开高价,想要买下你。这怎么行呢,朕的东西一向不喜欢拱手让人,所以朕要留下你。说到底,要怪就怪你的祖父,棋差一招啊。”赵栩托着卢霖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他端详了片刻,心道:这张脸长得可真像母妃。这种想法让他心里不舒服起来。他咬牙说道:“差点皇位上坐的就是你了。”
      他捏紧卢霖的脸,逼他张口,将滚烫的汤药灌入,“喝!给朕喝下去!”
      卢霖的唇舌被烫得生疼,生理性的泪水滚落而下。一碗药喂完,卢霖几乎被呛死过去。
      赵栩将药碗狠狠摔碎在卢霖身边,大步推门而去。

      药的味道非常腥苦,这使得卢霖不断干呕,可什么都吐不出来。殿里的冰冷的地砖冻得他不断发抖,可过了一会,又浑身热的燃烧起来。及至这种燥热冷却下来,又是一波严寒刺骨。卢霖生生受着这番冰与火的煎熬,不断昏死过去,又不断被严寒与火灼两种痛楚折磨的清醒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体内乱窜的两股气流终于风平浪静。卢霖渐渐清醒过来,他平躺着看着大殿的梁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这是梦么?还是现实?
      自己真的已经家破人亡了吗?他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他有点想不清楚。
      他试着攥紧了手心,一点力气都没有。
      过了一会,门被重新打开,徐秋蹑手蹑脚的进来,瞧了瞧睁着眼睛的卢霖,小心说道:“公子是醒了吗?已经昏睡了三天了。快快起来随老奴洗漱,一会要送公主出嫁呢。”
      卢霖没有起身,愣愣的转过头望向他,“什么公主?什么出嫁?”
      徐秋退后三步,确定这个距离足够保自己性命无虞后说道:“是睿小侯爷和二公主的婚事呀。”
      卢霖闻言一怔,立马想爬起来,却不想气血不畅,根本没力气,又摔倒下来。只能支撑着上半个身体,颤声的问道:“二公主?为什么?睿小侯爷为什么要和公主成亲?他不是······不是不愿意嘛?”
      徐秋见他没有力气,大着胆子靠近,“睿小侯爷想尽了法子救您,还请了贤亲王的儿子——您的父亲为您求情,可陛下都没有听进去。倒是二公主派人约见了睿小侯爷,说是有法子救您,这不是睿小侯爷为报答公主,决定与公主完婚,喜结姻缘嘛。小侯爷希望公子能在他大婚之日,陪伴左右。陛下已然恩准,老奴这就扶公子前去洗漱更衣。”
      卢霖呆呆的听完,什么感激公主遂结成连理,八成是公主以卢霖的性命来逼婚。卢霖苦笑一声,为何不让自己死了算了,这么多人,为着自己,受尽苦楚,究竟算是个什么事儿。
      他重重叹了口气,扶着徐秋站了起来,“劳烦公公。不知您说的贤郡王的儿子······是个怎么回事?”
      徐秋扶着他走向外间,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全都告诉了他,“这原是陛下让老奴转达的。陛下口谕,小公子年纪尚轻,尚不知事,不会被家族累及,何况是贤亲王的亲孙,如今也是陛下堂弟了,命老奴好生照料小公子······”
      门外的日光灿烂的有些晃眼,已经入夏了,路旁的花被晒得萎了不少,绿叶倒是青翠可人。
      卢霖觉得自己这几天好似做了一场大梦,他至今都不太相信别人告诉他的一切,恨不得即刻梦醒,有人对他说这一切不过只是场噩梦。
      “衡阳呢?”他轻声问道。
      “衡小世子已经被陛下放下来了,赐了殿阁给小世子养伤,衡大人夫妇二人也来了京师,只是······还要些时日,小公子恐怕测能醒来。待衡小公子醒来,衡大人会将他接回金陵。”
      卢霖点点头,不再说他。他眯眼看了看这熟悉的宫殿,生机勃勃的花鸟草木,只觉得无边寂静。

      待得把卢霖收拾出来,送去慎王府,已经快日落了。整个王府张灯挂彩,高朋满座,好不热闹,连陛下都亲自来证婚。
      一应婚礼的礼数已毕,赵衍生正兴高采烈的陪着众宾客喝酒,一轮一轮的喝,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将那佳酿美酒当做水一样糟蹋,全不可惜。
      卢霖在远处怔怔的看着狂喝一气似乎很高兴的赵衍生,只觉得穿在他身上红色的喜服是那么扎眼,全然没有他穿明黄时的少年英气。
      他慢慢的一步步靠近,及至近前站了许久,喝的烂醉的赵衍生才认出他来,“哟,这不是我的好兄弟嘛。”他拉着卢霖到宾客近前,原本谄媚敬酒的宾客顿时噤了声,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何这罪人之子怎么就被请了来。
      “大家还不知道吧,卢霖,啊不是,现在应该叫赵霖,是我堂弟!他爹,是高祖皇帝的二王爷的嫡子呢!哈哈哈哈你们没想到吧?我跟霖儿还是堂兄弟呢!”
      众人不敢不应,只得连连附和。
      卢霖苍白着嘴唇,也没什么力气只能勉强扶住他,“你醉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赵衍生不肯走,捧起卢霖的脸眯眼瞧了瞧,“我们霖儿多好看啊,”他顿了顿,又轻声到:“想必‘冷面菩萨’也有你这般好看。”他闭了眼,直直亲了上去。
      卢霖吃了一惊在他靠过来之前忙推开他,众人惊了一下,也赶忙来拉扯醉的一塌糊涂的赵衍生,一边拉一边解围:“小侯爷这是醉糊涂了,新娘子可在新房里呢。”
      卢霖见着他们随意拉扯赵衍生,又很不乐意,把伸过来的手全扒拉开:“众位大人稍坐,侯爷醉了,我扶侯爷去休息。”他推开众人,半扶半拖,把赵衍生拉去了侧间。
      一到侧间,赵衍生就立马清醒过来,奸笑道:“看我演的一出好戏!”
      卢霖无奈道:“好什么好?这下子恐怕全京城的都要知道娶了公主的小侯爷是个断袖了。”
      赵衍生大剌剌躺在床上,“知道就知道,正好也让那公主知道知道。她恶心我,说不成亲就让你死无全尸,那好,那就遂了她的心愿,也让她知道我原是个断袖,也让她趁早死了夫妻举案齐眉的心。”
      卢霖在他身边坐下,“慎王爷和王妃呢?”
      赵衍生摇摇头,皱眉道:“我觉得这事情有古怪。根据情报说是我父王和母妃都被先帝派去做一个机密要务,可没理由我娶亲他们也不回来。恐怕这新皇帝怕我外公势大,也想一锅端了。衡阳的父母来了,有他们护着,衡阳应该不成问题,也许能顺利回金陵。可是霖儿我们在这里一刻都不能安眠,我们得赶紧出去。”
      卢霖正要再问,只听房门被敲响,“公主派我来问,睿小侯爷是睡下了吗?可要去新房睡?”
      赵衍生吓得连连给卢霖使眼色,倒床上闭目昏死过去。
      卢霖道:“睿小侯爷喝的太多了,吐了一回,已经睡过去了。再挪动恐怕扰了侯爷,让侯爷在偏殿睡吧。”
      下人应了声就离开了。
      听到下人走远的脚步声,赵衍生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我想过了,我们得想法子逃到我外祖父那里或者我舅舅那里。咱们得去边关,天高皇帝远,小皇帝管不到我们头上,他会觉得说不准啥时候咱们就战死沙场殉国了呢,这样咱们才有一条活路。”
      卢霖哭笑不得:“好歹也是你大喜的日子,哪有这会子咒自己死的。”
      赵衍生“呸”了一声,“大喜个屁,我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要不是为了救你,我肯定誓死不从!”
      卢霖有点难过,去握了赵衍生的手,“你是陛下胞弟的独子,就算不娶公主,以后也肯定会贵不可言,他们也不敢动你。难为你为我做到这个份上,我——”
      赵衍生瞬间被恶心到起鸡皮疙瘩,他忙将手抽回,“我现在心里可是有人了啊,救你那是为了攒功德,你可别会错了意,对本侯以身相许啊——”
      卢霖被气笑,“说什么呢!我可是实打实把你当亲兄弟。心上人?是谁啊?你可是有了什么奇遇?”
      正当赵衍生得意洋洋准备给卢霖说道说道,徐秋却敲了敲门,“卢小公子,传陛下口谕,让你即刻去北玄营,集结仪仗队,天亮时分准备出发去平武关,送亲。”
      卢霖和赵衍生皆是一怔,送亲?送什么亲?和亲吗?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赵衍生与卢霖对视一眼,轻声说道:“好歹也是个能逃离京城的方法,你先应下来,找到机会我便去寻你。”
      卢霖点点头,答道:“见机行事。”便去开门,跟着徐秋走了。

      待到天亮时分,卢霖便作为使臣,送一位小公主去与萧凉交界处的平武关和亲,萧凉的仪仗队将会在那里等着迎亲。
      卢霖跨上马背,随着军队离开京师。他转过头,回望那万千繁华地,只觉得因缘际会、富贵浮名,到头来不过一场镜花水月。
      远远地,有个身穿深蓝色长袍人,策马而驰,不一会到得近前,来人很是高兴:“霖儿我和你一起去边关。”
      原来是赵衍生,卢霖忙将驾马到得他的近前,“你怎么出来的?你要跟我一起去?”
      赵衍生点点头,“我拿刀架在公主脖子上,说‘如果不放我走,我们就去地下做一对鬼夫妻’,她被我吓坏了,只能放了我,哈哈哈哈。”
      卢霖心里暖暖的,起码还有赵衍生一直陪着他,两人终究是逃出了京师。
      “剩下的日子,咱俩要相依为命了。我给舅舅写了信,让他一定想办法留下我们。”
      卢霖点点头,“好,我们这就去边关,好男儿原该在沙场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赵衍生却不住叹气,“我都要走了,他也不肯下山送送我,也不知道我以后寄给他的信,他会不会看。”
      卢霖外头打趣道:“谁啊?你的心上人?我可要吃醋了。”
      赵衍生抬手作势要打他,“唉,快别提了,他心里根本没有我。你知道吗?是他出的馊主意让我请公主去救你,嘿,还别说,小皇帝居然还答应了,你说奇不奇怪······”
      军队渐行渐远,连带着这十多年的是非对错,恩怨情仇,一起渐渐隐没在马后扬尘里。

      赵衍生却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正站在高高的城楼上远远的望着他。
      “公子,回去吧,风大。”云荼给铭棠披上披风,心疼地劝他。
      铭棠点点头,“是该回去了。”
      云荼问道:“公子为何不去见他。”
      铭棠顿了顿,没有立即回答他。
      是个阴天,太阳一直都没有出来。风呼啸着略过城楼,旌旗被吹得呼呼作响,天地灰蒙蒙一片,看不清来路,也看不清去处。不知关外是什么样的风景呢?是不是有鹰击长空,黄沙漫天呢?是不是有大雪风沙,烽火连天呢?铭棠向往的抬起头,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天空。
      日头上来,虽然不见日光,天地间却亮堂的多。身后的京城渐渐喧闹起来,到了时辰,人们都出来谋求生计,小商贩的叫卖声、吆喝声连绵不绝,热热闹闹的很。
      这是他从记事起第一次下山。他看到了子民们过的和他想象中一样好,生息繁衍,劳作收获。这安宁盛世,可有他的一份功劳吗?
      缚己于方寸,全天下之安乐。
      这是他的宿命,是他的追求。他为国为民,倾尽心血,无人知道他的存在,无人知他的付出,无人懂他的孤独。他从未有过自己的私心,以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该有。
      他微微摇摇头,轻声说道:“不见更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到此,第一卷就正式结尾。第二卷会写在边疆的事情,基调暂时不会那么灰暗。写到最后开始心疼铭棠,是个傻孩子。可从来没人叫他自私一点。在第二章之前,会写一个以铭棠视角为主的番外,讲他和赵衍生的相遇。对了铭棠和赵衍生是官配。明珠是卢霖的官配,但是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再次出现。要多久呢,我也不知道【狗头】恭喜第一卷完结撒花!求收藏求评论求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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