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同归》九州攸同

12、静默

　　仆人熟练的将静思斋那已有些斑驳的门咔哒一锁，卢霖熟练的拼了几个蒲团在先辈牌位的注视下一躺。卢霖眼睛都没抬，撩开牌位桌子下的布帘，熟稔的捡起早年就在那里的小石头，画了一横。
　　约莫是卢霖三岁那年，豆丁大的小米团，因为不肯乖乖吃饭要母亲喂着吃，第一次被关到这里。那时候卢霖着实哭了好一阵。小米团砸吧着嘴、抹着泪，将几个比自己还略大的蒲团努力拼凑了一下，圆滚滚在上面睡了一夜。第二天睁开眼就看见夏侯钰那锦画似得容颜。夏侯钰疼卢霖比对自己亲儿子三皇子还甚。自打卢霖出生之后，一时见了就要抱在怀里。夏侯左相大人家训严谨，虽只有两个女儿，但对外孙管的甚是严厉。好巧不巧，夏侯钰进宫做了皇妃，三皇子自有名师教导，也是勤勉自检。夏侯钦便把所有的精力放在教导卢霖的身上。卢霖四岁时便要熬夜苦读，常常要策问。卢霖时常哈欠连天想着如果西席先生远走天涯多好。最后团子似得他终于成功把西席气走，然而还没安生片刻，训诫尺就狠狠拍了下来。小小的团子嚎的肝肠寸断，卢湘尘和夏侯璇的心也一揪一揪的。左相发起火来十头牛都拉不动，事实上也没人敢阻拦。后来小团子又被关进了小黑屋。这回他又动了小心思，偷偷在袖子里藏了块拳头大且有菱角的石头。小团子拼凑好蒲团后捂着臀部小心翼翼在牌位下画了两笔。他四仰八叉的在蒲团下趴好，将脸埋在蒲团里一抽一抽的哭。他暗暗的想，等到自己长大了，可以不用关小黑屋了，估计这张桌子底下是没有地方可以再画两笔的。
　　十多年过去了，卢霖也长大了，四个蒲团也睡不下了。卢霖翘着二郎腿，想着母亲给自己送什么好吃的。想着想着，悠悠然好像闻到了一丝香味。卢霖蹭蹭蹭爬起来，凑到门边嗅着，原来是仆人端着饭食走过去了。卢霖泄气的又躺了回去，过了片刻，门锁咔嗒一声开了，卢霖立马坐起来，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夏侯璇扯了卢霖的耳朵拽将过来，将饭食往他脸前一放，对着先祖的牌位拜了一拜。卢霖揉着耳朵揭开盒子，是最喜欢的烧鸡。他撕下鸡腿立马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以后不许气走先生了！”
　　“唔——知道知道。”撕下一块鸡腿肉。
　　“不许离家出走！”
　　“唔——好吃——”快速的啃鸡翅。
　　“扶危济困是好的，但是不可带陌生人回家！”
　　“放点辣就更好了——”咀嚼大块的鸡脯肉。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小姑娘？”
　　“唔——有点柴了——噗！！！！”卢霖将将反应过来，喷了出来，“没有的事儿，娘亲你瞎想什么呢。”卢霖感觉有点臊得慌，他自觉还没到情爱的年纪。
　　夏侯璇颇有深意的笑了笑，直勾勾盯着儿子瞧，卢霖努力躲避着能看穿东西的眼神，恨不得找个地方缩进去。“我吃完了，娘亲你赶紧走吧。一会儿被人瞧见了我又得挨罚。”说着就仓促收拾完食盒塞到夏侯璇手里，将他推出了门。要是卢霖的手够得到他一定会顺便把门从外面锁上。
　　卢霖起身活动了下，踢踢腿扭扭腰消消食。
　　想着卢霖还没吃，衡阳对着一大桌子菜着实吃不下。对面的明珠姑娘也着实吃的不安生。桌上众人推杯换盏，饮的好不乐乎。衡阳夹了块鱼，他便想卢霖给他烤的鱼。衡阳啃了个鸡腿，他便想卢霖爱吃。衡阳咽了块红烧肉，他便想卢霖一定馋的流口水。衡阳拨了个虾，他便想如果加点辣就好了······
　　不知不觉，衡阳已吃的滚圆。席也散了，衡阳去父母的屋内坐了片刻，起身偷偷出门给卢霖买了糕点。又折回左相府，开始寻找关卢霖的小黑屋。左相府邸很大，衡阳也毫无意外的迷了路。相府后院有偏竹林，兼杂潺潺溪流声，景色甚是幽静。衡阳逛着逛着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了。他慌了神，前后兜了一圈没找到出去的路。
　　转角处桥上传来玲玲的环佩声，衡阳追将上去，发现是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女。女童扎了两个花苞头，沿着发鬓垂下两根细丝带，一袭如烟紫纱裙，左手配了个玉镯子，颈上带了红色流苏的璎珞，腰间垂了雨组佩，服饰华丽清雅的很。小姑娘手里端着食盒，眨巴着眼把他瞧着。衡阳抬头一瞧，对上一双剪水秋眸，顿时倒抽一口凉气，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姑娘的眉立马竖成倒八字，“我有什么好笑的么？”
　　衡阳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小姐好相貌。与我一位友人甚是相似。”衡阳心中暗暗排腹：这就是缩小版加女版的卢霖啊！乖乖······夏侯家的人长得都好像。女童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转身想走。衡阳连忙拦住：“小姐，敢问静思斋怎么走？”小丫头眼睛咕噜一转，“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衡阳道：“在下姓衡名阳，字朔轩。随父母来贵府做客。敢问小姐芳名？”小丫头嘴角一勾，眼角一挑，像极了卢霖，“不告诉你。”随即转身便走。留下尴尬到悲怆的衡阳一个人在桥上被肆虐的柳枝鞭打。
　　后来衡阳还是抓到了小李砸，好说歹说塞了两块糕点作为贿赂，才让小李砸领了路。看管静思斋的守卫早已约定成俗，无论什么人要进去看小少爷放进去便是，勿需阻拦。时常还能得二小姐一壶酒喝。
　　俗话说冤家路窄，衡阳与小丫头还是在静思斋门口遇到了。双方剑拔弩张，谁也不逞多让，各自按兵不动。得了酒的守卫开了门躺一旁喝酒去了，并没有管这些闲事，更不知这里情势紧张。这二人将对方看着，摸不清对方什么套路，只知万万不可退让。在屋内闻到硝烟的卢霖窜到门前，看到二人这个架势，甚是大骇，“你们在干嘛？”
　　最后还是卢霖开了门，迎了二人进来。二人你推我攘，挤着进了门。卢霖简单做了介绍。夏侯瑾是其小妹，衡阳是自己的知己好友。
　　夏侯瑾老大不高兴，介绍自己很是马虎，比介绍衡阳少了一个形容词！想她夏侯小姐从小到大未逢敌手，凭着漂亮的小脸和高贵无敌的气势（自认为）独霸江湖，今日居然与一小小书生杠上，传出去多不好听。衡阳心中也是纳闷儿。怎么长的这么像的兄妹二人脾气差了十万八千里。二人坐在蒲团上隔了老远，谁也不理谁。
　　卢霖看着糕点和食盒很是犯怵，毕竟他才刚吃过。“二位，我刚吃过···不如···”
　　“不行！”二人一口同声！他二人对视了一眼，又恨恨撇开。
　　卢霖张着嘴，无辜的很。最后没法，在二人的监督下，同时咬了青团一口，喝了面汤一勺。就这么左一口右一口吃完了糕点和一大碗的银丝熏鱼面，撑的卢霖直打嗝。卢霖揉揉颇为壮观的肚子，二话没话，提气运功将二人推出门外，反锁了门。
　　就在卢霖以为折磨终于结束的时候······明珠妹子提着一篮新鲜的梨子和一大盒饺子过来了······
　　卢霖努力摆出温和如十月寒风的笑意，顶着犹如三月残败腊梅的脸色，将守卫全家问候了个遍。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是多么的后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