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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朱利尔斯(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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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傍晚的时候,厄皮佛村的天空被各家烟囱里升起的白烟抹花了脸。炼金师迎来了一位远道而来的老朋友,身披深灰色斗篷,头上戴着边沿起了毛的尖角帽,就好像奇幻小说里描述的魔法师。
而事实上,这位造访者,梅利·因哈鲁确实是一位魔法师,他的鼻头有点红,头发灰白但是人很精神,褐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因哈鲁敲响了炼金师家坚硬的橡木门,开门的是炼金师拉泽尔本人,他叫住了打算去开门的学徒亲自前来。
“好久不见,瑞安。”因哈鲁冲着他的老朋友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可拉泽尔一点没打算把他当成友好地老朋友,只见他走到门外,“砰”的一声摔上了身后的门,那声音响得连停憩在附近的鸟儿都受惊似的飞了出来。朱利尔斯抖了抖,问一旁的迈尔斯:“发生什么了?”
“别在意。”迈尔斯漫不经心地摇摇头,“兴许是佐隆又打坏了试剂瓶。”
“你怎么到这来了?!”拉泽尔怒气冲冲地向他的老朋友质问,“你不是不屑离开伊泽瑞拉吗!”
因哈鲁却不愠不恼,好脾气地说道:“我只是来看看你,我的老朋友,咱们多久没见面了?”
拉泽尔不满地从鼻子挤出一声“哼”声。
“十年。”他说。
“是的,十年。”因哈鲁颇为感慨地说道,“堂堂元素魔法导师拉泽尔花了十年还是个不出名的炼金师……放心,我不是来规劝你回去的,我的老朋友,我知道你一旦做了决定,就是八头鹿也拉不回。”
拉泽尔又哼了一声,才稍微缓和了神色,他看上去仍然很不高兴,但他还是拉开了房门,把因哈鲁邀请了进去。朱利尔斯这时也和迈尔斯干完活回来了,屋子里一下子容进了五个人,炉火燃得正旺,摇曳的火光却被日光完全遮盖。炼金师的屋子里总是充满一种药物混合的古怪味道,朱利尔斯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抬起头,发现一个陌生的老头正古怪地看着自己。
因哈鲁的视线并没有在朱利尔斯身上停留太久就移开了目光,他皱着眉对拉泽尔说:“瑞安,我要带他回伊泽瑞拉。”
“我不同意!”拉泽尔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绝不会让他去那什么狗屎的伊泽瑞拉!”
因哈鲁似乎被这句话气着了,他灰白的长胡须抖了抖,快速地说道:“伊泽瑞拉是你的故土,你怎么能这么说!听着,瑞安,你是胆小鬼我没办法劝你,可这孩子是战士,他应该为伊泽瑞拉而战!”
“见鬼的战士!”拉泽尔高声叫了起来,两颊因为气愤变得通红,“你忘了林的预言么?!林的预言从来不会出错,你们这群冥顽不灵的老东西想送死尽管去吧!可我才不会向你们屈服,他也不会!”
拉泽尔的手指向朱利尔斯,朱利尔斯才意识到他们争吵的对象竟然是自己。可他什么也不懂,他又一次听到了伊泽瑞拉的名字,总是阴魂不散的伊泽瑞拉,但他还是不明白它究竟意味着什么。
朱利尔斯看到因哈鲁因拉泽尔的话而气的涨红了脸。佐隆已经泡好了新鲜的甘梅茶,他冬季的时候从附近的野甘梅树上摘下初生的蓓蕾晒干,和着溪水温煮,再用这个水冲泡茶叶,这是拉泽尔最喜欢的茶之一。但是,因哈鲁来不及尝一尝他老朋友钟爱的茶水,在佐隆端上茶之前,他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小屋。
“发生什么了?”佐隆把茶端给拉泽尔,不着头脑地冲一旁的朱利尔斯小声嘀咕。
朱利尔斯也是一脸茫然,他愣了愣才像个机械一样左右晃了下脑袋。
而另一个目击者迈尔斯也是一言不发,但他盯着朱利尔斯不放,似乎模模糊糊地察觉到了他们之间有什么是不同的……
尽管有了头天傍晚不愉快地争吵,因哈鲁在第二天下午又一次造访了炼金师的小屋。但显然,他这次的目的并不是他的老朋友拉泽尔。他裹着密不透风的斗篷站在院子里,看朱利尔斯一个人坐在地上挑拣不合格的草药,不时从斗篷里发出奇怪的自言自语。
过了一会,朱利尔斯才发现那些奇怪的话是因哈鲁在使用魔法。从草叶上滚落的露珠全部都凑到了一起,聚成了一个大约半掌高的小水人。更神奇的是,朱利尔斯做什么,小人就做什么——朱利尔斯把药草铺在地上,小水人就在地上留下水珠。午后的阳光蒸暖了空气,小水人不一会就只有大拇指那么长了。朱利尔斯不由停下动作,好奇地盯着小水人,而小水人也学着他,好奇地伸长了脖子趴在地上。
“有趣么?”朱利尔斯听到因哈鲁在问他。那个声音苍老、沙哑,但并不像老年人一般浑浊。朱利尔斯点点头,下巴一下子嗑在草地上,就看到小水人的脑袋黏在泥土里和身体分开了。
朱利尔斯从手边撤了一片草叶,小心翼翼地铲起小水珠的脑袋向上抬了抬,水珠一下子就粘回了小水人的脖子上。这时候因哈鲁似乎又念了什么咒语,小水人不再模仿朱利尔斯的行为,而是抱着水珠脑袋站起来晃了晃头。小水人没有五官,轮廓也很模糊,但是朱利尔斯觉得这个小水人就是和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不由伸出了手,小水人抱住他的手指上下晃了晃。朱利尔斯正为这个举动感到新奇,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青绿湿润的草地不见了,一大片纯净的蓝色闯进他的严重。
小水人抓着朱利尔斯的手指把他翻了个面。
朱利尔斯的脑袋有些发昏,他揉了揉脑袋,眯起眼发现日光被一大片阴影遮挡。因哈鲁从上面俯瞰着他,喉咙里掩藏着沉闷的笑声,问道:“我可以教你,你想学么?想跟我一起去伊泽瑞拉吗?”
朱利尔斯发了会呆,才从草地上坐起,抱着盘起的双腿晃了晃脑袋。因哈鲁也学着朱利尔斯的动作坐在他对面,高高的尖角帽在地上透出奇怪的阴影,挡住了照射到朱利尔斯脸上的光。朱利尔斯好几次张了张嘴,才不好意思地挤出提问的声音:“请问,伊泽瑞拉是什么?”
他似乎为自己的无知感到害羞,低下头盯着自己脏兮兮的手指有些脸红。
因哈鲁睿智的目光洞悉了他的心思(这让朱利尔斯越发觉得不好意思了),他抬起手摸了摸朱利尔斯柔软的头发,温和地说道:“孩子,你不必为你不了解这个名字的含义而感到羞愧,伊泽瑞拉之名向来只传承于他的子民之中。伊泽瑞拉是魔法师们的圣地,每一位魔法师都为能到达那里而感到荣幸。而瑞安那个老顽固、逃兵,他怎么能让你在这里碌碌无为,你是伊泽瑞拉的子民,是他的战士!”
因哈鲁骤然激动的语气让朱利尔斯缩了缩脖子,他咽了口唾沫,皱着小声地说道:“非常抱歉,先生,我很抱歉,但是我还是不太明白。您说伊泽瑞拉是魔法师的圣地,我是伊泽瑞拉的子民,但是您看到了,我只是拉泽尔先生不成器的学徒,而我的父亲是个牧羊人。”
“你是伊泽瑞拉的子民。”因哈鲁笃定地说道,“这与你的出生或者血缘无关,你是天生的魔法师,虽然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但是这毋庸置疑。孩子,你的才华不应该在这个穷村庄被荒废磨灭,伊泽瑞拉需要你,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伊泽瑞拉吗?”
小水人跳上他的膝盖,他的手臂,最后跳上了鼻尖,它大大地张开了双手,好像在代替因哈鲁做出邀请的动作。朱利尔斯盯着小水人,感觉两颗眼珠都快贴在了一起。他飞快地晃了晃脑袋,小水人被他不知道甩到哪去了。
突如其来的邀请有些冲昏了朱利尔斯的脑袋。
“让我想想。”朱利尔斯小声嘀咕说,“请让我想一想,先生。”
因哈鲁离开的时候太阳还挂在树林外最高的那棵树梢头,他向朱利尔斯表示他明天就要去附近的矿山看看,但一个月后他还会回来,如果那个时候朱利尔斯考虑好了他就会带他走,不然他将永远错过这个机会。等到因哈鲁走后朱利尔斯仍旧呆呆地坐在地上,他好像连拉泽尔先生交给他的工作都忘记了。他从没想过他会遇到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该找谁去商量。他一贯软弱的脾性一点不让他为这个消息欢呼雀跃,反而有些小小的惆怅——如果去了伊泽瑞拉,他就再也见不到薇娜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