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 ...
-
“宣遥曦？”身后传来那人的嗤笑声，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慢步走着，望着远处的客栈，思绪有几分游离。街道上一点儿也不冷清，几片枯叶随着寒风飘下，硬是给这大街添上萧瑟之感。
“小姐，他跟着……”段七的声音轻轻飘进我耳中。
过了一会儿，头脑恍惚的我才把段七的话给听进去。我似乎该说些什么的，而我却是沉默着。“相逢自是有缘，不知宣姑娘可否与我一同移步到茶轩品茗？”那人的声音又从后面传来了，有着得不到答案不罢休的意思。带着迟疑，我的脚步还是停下了。我转身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既然不认识，又何来相逢？”段七的背部绷紧着，拎着草药的双手已紧握成拳。
“在下愿以茶代酒，以谢唐突之罪。”
“阿七……”我半垂着眼睑，视线停在那一包包草药上，“公子如此相邀，小女子也不好推拒。”
“小姐！”段七低声叫道，压抑着上扬的声调。我往左迈出一步，走出段七的掩护。我抬头，目光迎向这位不速之客。他看着我的双眼，嘴角勾起的讽笑消失了。他的眼内突然多了很多我看不明白的情绪，我几乎要怀疑，他的眼内是不是多了一种名为同情的东西。他突然移开的目光，探究般地睨着段七，口中却是道：“请姑娘随在下移步茶轩。”
“小姐，不可。”段七转身面向我，再次挡在我面前。我漠然地看着他，寒风吹得脸颊麻木了，给不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
“既然承诺了救人，我就不会毁诺。”我说话的声音尽管很小，段七还是听清了。他双目微瞠，似是为我这话而惊讶。我没在意段七此时的神情，绕过他来到那人面前。
达到了邀请的目的，那人脸上并无喜色。他一言不发地带着我走向后方的茶轩，一路上他甚至不曾看向我。与他相似，我仅看了他一眼，视线便落在前方的街景上，不曾为他侧视。明明是并列同行，我与他却如陌生路人一般，互不认识，仅是同路。
“何不就坐？”一声低声询问于我如同惊蛰，惊醒了思绪游离的我，又犹如噩梦中断，惊得我的背部起了一层薄汗。我这才发现，他已经带着我走进茶轩的厢房。
“小姐……”
“阿七，你在外面等候，”我命令道，“茶轩外面。”
那人表情凝重，在段七离开后，他才道：“你是逃出来的？你的侍从武学修为不低，是他助你出逃的？”他一开始就认定我是言秀，没有在身份问题上与我多作争持。
“二哥一路上心不在焉，难道就是在想这个问题？”我低垂着眸子，看着面前小巧的紫砂茶杯。我的手指不自觉贴上烫热的杯壁，在这赭色的映衬下手指显得过于苍白。这种苍白令我想起了远方的病弱少年。
“心不在焉的人恐怕是你，”言枫沉声道，“或许，你在烦恼该给我一个怎样答案。”
指腹被茶杯的温度带出了血色，看起来不再那么苍白，我的目光从手指处往上移，默默对上言枫的双眼。良久，我道：“二哥是担忧我私逃的下场，还是担忧言氏一族的命运？”
言枫的双眼揉进了复杂的情绪，他道：“言秀，你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捧起面前的热茶一饮而尽，不像品茗，倒像是喝一杯普通清水，聊作解渴之用。
“二哥也一样。”我捧着小茶杯放到唇边，缓缓把杯中茶水喝尽，余下满口甘苦。手中的杯子余热尚在，但我感到那余温正在散去，快要跟我手上的温度等同。
我放下杯子，言枫提起茶壶给他自己和我斟茶。我的视线随着他斟茶的动作而动，感觉上他的动作有几分豪爽的味道。顷刻，香茶满杯，茶杯上又升起了淡淡白雾。
他放下紫砂茶壶，道：“我脱离言家了……”
就要碰到茶杯的手停下了动作，我抬眼看着他，读着他的表情。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正如他的语气那般有着感慨，但更多的是沉郁。我以为离开那种地方，心里多少会有些轻松自在。
“终于肯正眼看着我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又好像变回了我所熟知的言枫，说出来的话都似是带着尖刺。不过，他的眼神是不一样了，竟像位责备弟妹不懂事的兄长。我不语，没有刻意强迫自己看着他，让视线滑落在茶杯上。二指紧捏着茶杯，但我却没有把它拿起来的心思，我怕茶水会因我而溢出杯外。我以为他一直都把家里的人当作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上次碍于王爷在场，没有告诉你。而爹也决定在三个月后才公布消息，所以你才不知道。”他突然有一瞬的沉默。闻言，我心里有些奇怪，莫非在我回门之时，言枫就已经脱离了言家？印象中我和晟宁一同与娘家的人见面就只有那一次。
言枫再次开口时，声音多了份沉重，“是爹主动让我离开的。”
我蓦地抬眼看着言枫，心中很是震惊，捏着小茶杯的手松开了。“他赶你走？”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看着我严肃地道，“爹不是你想象中那般冷血。”我的手从桌面上收回来，长袖之下我的两手紧握着。
“大概两个半月之前，我跟爹坦言了离去之事。和我预料中的一样，爹暴怒着把我赶走。才踏出言府大门几步，我就发现母亲绣给我的香囊不见了。我回去找香囊的时候，却听到了爹跟大哥的对话……爹知道言府关不住我，所以才借机让我离开。他对大哥说，‘断了关系也好，万一言府遭了什么罪，也好留个人。’爹只是肩上负担得太重……我想最了解爹的，就只有大哥了。”
“是的，他只是肩上负担的责任太多而已，所以作为子女牺牲是应该的，他也是迫于无奈。”长袖下十指纠结，我的视线离开了言枫，落到窗外的树木上。
“口不对心，”言枫轻哼了声，道，“联婚之事是皇上的意思，爹对你是有愧疚的，只是爹没有在你面前表现出来，也许他宁愿你恨他。对皇上而言，即使联婚了，王府和言府还是疏远一点比较好。爹只能为你作出最好的安排。”
“身不由己……”轻淡的一句，不知是说父亲还是说我自己。
“所以，回去吧。无论什么原因令你现时身在此地，你也应尽早回去。万一被人发现了，皇上是不会放过言氏一族的。”
窗外偶尔吹来阵阵冷风，吹得树木间沙沙声响。吊在枝头的黄叶随风坠下，无声落地。落叶归根，我的根在哪里？总不会是言家，追溯最初的楚氏宗祠么？差不多是每隔十多年换一次血统，这样的血缘关系于我有何重要的？
“更何况容王对你并非无情。当日你染病之时，容王不是在你卧榻旁细心呵护？你又何苦出逃呢……”
我倏地转头，不能自已地瞪大了眼睛。我撑着桌子猛地站起来，我原来坐着的圆凳“砰”一声倒下。言枫一脸愕然地看着我，似是料不到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不要跟我说容王府的事。”我觉得喉咙好像有什么东西梗在里头，吐出来的声音硬邦邦的，却有着一丝不稳的颤音。
“你和王爷怎么了？上次我去探望你的时候，你们不是还好好的吗？”言枫收回惊愕的表情，看我的双眼染上一抹疑惑。
“别说了，我不想听！”我的音调失控地扬高了几分。
“好好，我不说。”言枫勉强妥协了，但他眼中的疑虑没有褪去。
“我会回去的，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父亲。”我转身，快步走向门口，想要用力推开门。可手才碰到门板，我就被人拉住了左臂。过猛的力度扯痛了左肩的伤口，我痛得皱眉，紧闭着双眼。
“言秀！”言枫的声音变得跟父亲般严厉，“你立刻回去！不久前我听闻数个门派联合在一起，在棠城一带秘密伏击行天门的妖女宣遥曦，不过最后说是情报有误，行天门的人并未出现。对于这个消息，我从未相信过。可是，你实在不能再在这逗留，万一给那些门派瞧见了，那该怎么办？”
“言公子是知其一不知其二，武林盟主已向各大门派澄清遥曦的身份，不会再有人认为遥曦是魔门中人，言公子不必为遥曦担忧。”我没有回头，也没有挣脱他的手，静待痛感减弱。
“难道你不怕江湖上的消息传到爹的耳中？”
“别说笑了，相府对于江湖的消息向来都是从你那得来，只要你不把消息传过去，爹又如何得知？言公子，放手吧，”我伸出右手推开门，道，“阿七。”
一束带着寒意的银光从我身旁掠过，直往身后的言枫飞去。抓住我左臂的大手立刻松开，在我踏出房门的同时，一抹灰青的身影掠进厢房。
“还请公子留步。”
段七终究不是我的仆人，他又怎么会真的跑到茶轩外等候？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