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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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和九年，烈庆帝亲征西疆。
太后登上皇宫里最高的阁楼，面朝西边的天空极目远眺。年华流逝，岁月在她的容颜上留下道道浅浅的印痕，但没有人能打心底否认她的高贵美丽。
今早西疆传来烈月大败西靳的喜信，母后闻信露出欣慰的微笑，拉着我一起到阁楼上为哥哥祈祷。印象中的母后不苟言笑，只在哥哥和我面前才会稍微放松，偶尔能看到她作为母亲的慈爱。也许，宫中已无人想起她曾是被先帝称誉温如软玉，洁如白桂的那位纤柔女子。
楼高风起，绣有祥云瑞兽的裙裾随风轻扬，织锦华衣深蓝如墨，衬得母后此时神情愈加肃穆。母后修饰过的黛眉微微皱起，隐约看到细纹的眼角稍往上提，望着天边的双目如涂上黑漆般乌黑深远。平日这双暗含威仪的眼睛只消轻轻往人身上一瞥，那迫人的气势就压得宫人不自觉低下头去。
我站在一侧，暼一眼天地相接之处，目光重回母后的脸上。在我看来，远方仅有拜月神殿所在的森林，无论看多久也看不到哥哥在战场上金戈铁马的身影。而且我想不明白，母后为何露出如此神色，不复闻信之时的愉悦？
母后的双眼浮着一层亮泽的水光，一滴泪意外地溢出，在她脸上滑下一道泪痕。那始料不及的泪滴在我的心上，惊得我有瞬间的慌张。关于母后的记忆有些模糊，但我肯定母后似乎只在先帝驾崩时哭泣过。我不知如何应对，默然无声地移开视线，远眺那西边的一线景色。
“哀家终不负先帝所托。”语调即使平淡的，但还是能听得出母后话中的骄傲。我侧目看去，她眼底的泪水已干，脸上也看不出流泪的痕迹。
羽睫微动，黑眸一转，母后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她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道：“不，哀家错了。还没到说这句的时候啊。”
“母后并没有说错，经过皇兄亲征西疆，周边各国无不震慑于烈月的力量，假以时日烈月定会称霸天下。”我从嘴角挤出一点微笑。
母后拉起我的右手，亲切的拍拍我的手背，道：“荧荧也十七岁了，前两年母后和你哥哥左挑右拣的，总想为荧荧挑个最好的，结果怎么也选不出个驸马来，更是把荧荧的婚事耽误到现在。说起来，哀家实在愧对你母妃。”
“母后只是想为荧荧挑个最好的驸马，母妃泉下有知只会深有感激。”我该松一口气的，她说的只是婚事，但不知为何我的心还是提得高高的。
“荧荧可有属意的人选？”似含笑意的黑眸看着我。
东风望吗？假如我说是他，那就消除了我这个危及哥哥帝位的可能，母后就不会提起永昼城的事吧。望可是算错了？契机其实是在母后这里。如果让望来选，他会选择我，还是选择到永昼城去救那千人的性命？他对我的爱会胜于他作为大祭司的仁慈吗？
“大祭司望大人。”我稍微低下头去让她看到我嘴角含羞的笑意。
“他？难怪最近荧荧常到神殿去，原来……”母后没把这话说完，那言辞中颇有取笑之意。
抬眸看见母后的笑容有了暖意，我也释然浅笑着。母后她当年这么做并没有错，如此疼爱哥哥的她又岂能容下我？当初母后抱养我，也仅因为哥哥的一句“喜欢”而已。
“母后，荧荧想到永昼城看看。”我笑着道。
母后眼有疑色，她皱眉道：“荧荧想去瞧瞧机关的修建？”
“是啊，学来机关之术却弃之不用，未免太过可惜。皇榜上不是广招机关工匠？荧荧去也可为此尽一份力。”我想，若我说不出一个驸马人选，这番话就会由母后来说。
“这样……”母后犹豫着，放开我的手，双手扶着栏杆，看着西面的天空。我不禁猜测母后此时的想法，在所有人的眼里，母后对我的疼爱仅次于哥哥。她会选择留下我，还是斩草除根？
“那好吧，尽量在祈儿到达赤月前回宫。”
“好的，谢母后恩典。”在她心中哥哥始终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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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树的花期已过，宁静再度进驻森林。马蹄无声的踏在软草上，我骑着马儿一步一步慢慢地踱进森林。
我和望约定好的，要在离开之前见他一面。
是的，要离开了。我一早就决定好的，可为何我来到这里，我会觉得犹豫？胸口郁结着某种情绪，无论深呼吸多少次也排解不了。不行，怎么可以这样犹豫？我的手不自觉放在平坦的小腹前，再次深呼吸一口气，双手执紧缰绳，策马小跑。
其实马儿走得再慢，它还是会把我带到目的地。望早已站在主神殿大门等候我的到来。他的卜算很少会有出错的时候。
我下马站在他面前，与他四目相投，无言以对。看着他的双眼，我说不出离去的话。他明明是装容整洁，合该给人精神爽利的感觉，可血眸内除了深情和悲伤，仿佛还藏着不堪重负下的倦怠。
“进去吧。”望执起我的手转身走进殿内。我们手心相贴，两手紧握，潮热在我俩紧贴的掌间渗开，心也跟着潮湿起来，似是在下着一场温热的细雨。他是握得这样紧，好像从此不会放开手似的。
他拉着我走进正殿，在高大的神像前停下脚步。我们两手依然紧紧相握，我和他一样沉默地站着，一同仰望他侍奉一生的月神。白玉神像栩栩如生，立在神殿的月神衣裾微扬，披着长发，头戴桂冠，她一手执着桂花，一手抚着守护神兽的头部，似是温柔地望着远方，默默地守着烈月土地上的人们。
足以容纳千人的正殿内空无一人，正殿的顶部建造得很高，与地面至少相距四层楼的高度。我们二人的身影在这神殿内显得十分渺小，这里总有着让人不自觉崇敬、膜拜的神圣气息。
“荧儿，嫁给我，好吗？”望坚定而慎重地问道。
心狠狠抽痛了一下，我转头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道：“我是回去的……”说着这话，我听到自己的喉咙里有着压抑哭音。
“我知道，”血眸紧盯着我，他正用情丝把我紧缚着，“明天你就要离开，荧儿做我一天的妻子，好吗？”
我无言地看着他，心被赤眸内的火焰烧得发痛。为何？明知道我要离开，为什么还要加深羁绊，制造过多的牵扯？
他把我的手按在左胸，我平贴在他胸前的手掌似乎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他说：“我骗不了自己的心。”
痛苦凄绝蔓上他的脸容，不能承受的沉重压在我胸口。痛苦之色沉了下去，他继续道：“你不留下，却把往后千百世的爱都许诺给我。我知道你不想负我太多，所以你也不愿与我过份的亲密。但是，原以为我可以依你所愿，就这样把你送离这里，但当我卜算出你离去的日期，我才发现我不能就这么轻易放手。求你，让我拥有你一天，做我东风望的妻子。”
眼前的他逐渐模糊，我眨一下眼睛，逼落心酸的泪水。我不能，我怕自己答应了，就再也不想离开。
“不会有孩子的……”他以为我顾虑这些，苦涩地补上这句话，“我只想让你做我一天的妻子，我东风望的妻子只能是你。”
我轩辕晟宁今生只会有你这位妻子。
这句话赫然跃入我脑海中，痛楚在那一刻扎入我心底。是的，我必须离开，为了望给我的这份最完美的爱。既然这份爱这么完美，那就把一切终止在最完满的一刻——就像我和哥哥那样……
“好，我做望的妻子。”贴着他胸口的手掌一翻，我浅笑着主动握住望的手。
狂喜立刻占满了血眸，望大张两臂把我用力抱了一下，他又随即松手迫不及待地拉着我一同面向神像跪下。他依礼伸出左手，掌心向上，虔诚地在神像前起誓：“月神夜光为证，我东风望愿娶月佑荧为妻，悲喜与共，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我把右手放在他的手掌上，起誓道：“月神夜光为证，我月佑荧愿嫁东风望为妻，永生永世，以爱相许，至死不渝。”
我们十指紧扣同时向月神弯腰跪拜，至此礼成，我们是受月神祝福的夫妻了。烈月的婚礼仪式就是这么简单，但没有人会因为简单而轻率以待，人们都相信胆敢藐视神威的人都会受到诅咒。
望搀扶着我一同站起来，他有力的双臂把我紧圈在怀中，紧紧相贴的姿势让我几乎能听清他每一下的跳声了。
“我原想诱你以不离不弃起誓……”闷闷的声音自他胸膛传入我紧贴着他的耳朵中。
“哼哼，原来是打这个主意才跟我求婚。”我佯怒地道，隔着衣服忿忿咬他一口。
他的喉咙泄漏出低沉细微的呻吟声，惹得一阵热气熏得我的脸都快要发烫了。暧昧的大手抚着我的背，他用带着笑意的声音道：“当然不是只为这个，我还想在林间和荧儿牵手散步，想看到荧儿为我洗手作羹汤的样子，想要荧儿为我宽衣着装，更想为荧儿画眉梳头……”
声音似是停息之时，望又叹道：“如果可以，我希望在每一个愿望里都加上‘每天’二字。”
我抬头，踮脚，吻上他的温唇，让狂热席卷彼此的心神，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减少我们心中的疼痛。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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